「你怎麽會知道?」


    「因為劍捅進肉裏麵很痛,痛得我想哭都哭不出來。」武器剌入肉體的聲音、血噴濺的溫熱,生命在消失的感覺她沒有忘記。


    湛天動心神狂亂,他那八成把握,如今已是十成,聽她親口承認她就是他多年放不下、忘不了的那個人。


    他的心情激越,像山澗湍水,水花四濺,又像夢境,不知是幻是真?明日醒來,不會是-場空吧?


    他的心還未踏實,人已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輕輕的、小心的覆上去,手指一根根的握緊她。


    今生,再也不放手了。


    西太瀞沒注意到他的逾矩。


    「你是如何遛到別人暗算的?」他用的是「你」字,可她醉了,醉得無法思?考,隻忙著想穩住自己好像越來越坐不住的身子。


    「我要知道早把真兇揪出來了,都怪我死得太快,連兇手的臉都沒見著。」她十分懊惱,懊惱得恨不得掮自己耳光。


    湛天動目露兇狠的戾芒,鋒利得像殺人不見血的刀,可也隻是一刹那,又刻意的壓抑下去了。


    「那你為什麽會換成這個身體?」


    「我也不想。我一醒過來,不隻換了一個身子,還成了人家的外室,最扯的是我才十四歲,那麽多事情都要重來一遍,而我什麽都做不了,就連弟弟還身陷在西府裏,我真不知道那些人會對他做出什麽事情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哭,其實我好害怕,我得想什麽時候才能把弟弟帶出來?什麽時候才能報仇?什麽時候才能將屬於我的東西拿迴來?」她語帶哽咽。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麽睜著眼睛數日子,熬到今天的。


    「你放心,我不會饒過那個人的。」他的聲音很輕,為的是不想嚇到她,一向他說出口的話,絕對做到。


    「這不關你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要不是親眼所見、親耳聽到,曾經以為天人永隔的人,曾經以為今生無望的人,竟變成坐在他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是那個「他」!


    過了十幾年,他總算找到自己的心。


    西太瀞搖搖頭,這一搖,身子便往一旁歪去,要不是湛天動手伸得及時,她就會掉到地上去了。


    她倒入他懷裏,敵不過醉意和從海上歸來的疲倦,沉沉的睡去了。


    抱著醉臥在他懷裏的人,湛天動輕輕伸手撩開她掉在瞼頰的碎發,然後無比鄭重的將她看了又看,隨手找來一件大擎將她像粽子一樣的裹住,萬分珍惜的將她摟在懷裏。


    夜漸漸深沉,他毫無知覺,那般認真的看著她的眉、眼、鼻、唇,任何小地方都不放過,因為喝了酒的她,五官都漾著粉粉的嫣紅,美得不似人間女子。


    他的心,不是沒有掙紮過。


    多少無眠的夜,因為她,他的心情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每天心中那條係著的繩索都和自己拉扯——是她嗎?不是她嗎?是她嗎?不是她嗎?


    如果是,他該怎麽辦?如果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又該怎麽辦?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麽婆媽,就像無數少年才會有的青澀情懷,不安忐忑,一會兒愁,一會兒笑,隻因為身上處處都是謎團的她有可能是他心裏夢裏的那個人。


    就因為這少許的不確定,所以,隻要遇上她,他總是一而再的打破自己的規矩,忘記一切縱著她,就隻為了看她宛如花朵一樣的笑靨和換來她衷心的快樂。


    很多事情的起始,都隻是希望她快樂就好。


    他亦曾想過,好吧,就算人不一樣,但是他不介意,他喜歡的是現在這個她骨子裏的個性,和過往什麽人都無關。


    但是就在方才,她親口承認她就是那個「他」,那巨大如錢塘江潮的狂喜讓他幾乎失態、不敢置信,整個人漂浮在雲端裏。然而一再用目光描繪她的眉眼,終於讓他從雲端下來了,心踏實了,失而複得的感覺讓他歡喜不已,歡喜到想昭告天下,讓他身邊的人都知道她,但是又有更多的心思是想把她藏起來,隻讓他一個人看,她隻能是他一個人的。


    她的上一輩子,他錯失了,讓他後悔到痛不欲生,這一迴,他不會再幹那種傻事。是啊,在她還沒有成為他的小媳婦之前,這秘密,他誰也不說!


    他不會再讓她從自己手中溜走!


    想到這裏,他對著她粉紅的小嘴俯身親了下去。


    【第十二章 姐弟重逢】


    西太瀞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才醒。


    當她睜開眼晴,發現g己頭痛得好像怏要裂開。


    宿醉嗎?昨晚那喝起來像果子汁的酒,想不到後勁這麽強悍,都隔了一夜了,陣陣的痛。


    酒力通常是越練越好,她怎麽卻越練越退步了?


    她哪知道那千樨香露是湛天動放在酒窖裏的佳釀,看似小小一杯,後勁卻是極強,她喝了小半壇子,哪能不頭痛?


    「小姐,您醒了?」


    西太瀞下意識的朝著聲音看過去,是春水,正端著銅盆和棉巾進來,準備伺候她漱洗。西太瀞發現自己躺的是在縹緲樓的臥房。


    「我睡很久了嗎?現在幾時了?」她記得她在湖心的暖閣裏,好像說了很多話,最後是怎麽迴來的?


    「還不到下晌。」


    看著外麵天色,她居然睡了這麽久?


    「爺吩咐小姐要是醒過來,先把醒酒湯喝了。」


    「你怎麽又喊我小姐了?」她一口喝光。


    「爺說以後不許再喊小姐「哥」。」


    「你是我的人,幹麽一直聽他的?」


    春水將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聲。「爺在樓下等小姐,一早就來了,這一等可是有半天了。」她可不要小姐和爺杠上了。「這春水不知道,不過昨夜是爺把小姐送迴來的。」抱著,沿路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小姐往後就算穿男裝,也不會有人當她是男子了。


    見她要下床,春水趕緊擰了熱巾子遞給她。「小姐要沐浴更衣嗎?」西太瀞聞了下自己的衣領。「酒氣很重嗎?」


    「在爺麵前,我們總不好失禮。」她一個丫頭都看得出來爺對小姐很不一樣,估計,昨夜的事,整個府邸的人都傳遍了,怎麽當事人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連娉婷姐姐都說,像爺這樣的男人,心就像岩石一樣剛硬,從不知道什麽叫憐香惜玉,那一路將小姐從暖閣抱迴樓裏,已經是破天荒了。而且,這樣的男人,很難喜歡上一個人,但是一旦喜歡,就會是一生一世,她也曾妄想爺能看她一眼,隻可惜,爺的心從來不在她身上。


    聽春水說的有理,她開始卸衣……「他大男人守在樓下算什麽規矩?春水,你請他迴去,我沐浴後就去見他。」也隻有她敢用這種大不敬的態度對他說話。


    「小姐,您怎麽就忘了這整個宅子都是爺的,他想待在哪,誰敢說不?」還請他迴去?


    爺對小姐的冒犯可能不覺得有什麽,可她隻是個小小的下人,還得留著好伺候小姐,命可不能弄丟了。


    西太瀞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我就是心裏覺得忸怩。」又不是夫妻,她沐浴,他守在樓下,這說不過去,理字上他站得住腳嘛他?


    「我的好小姐,春水覺得倒不如您趕快洗洗,別讓爺等太久的好。」也罷,西太瀞索性照著春水的話,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也許是因為身子清爽了,又喝了醒酒湯的緣故,宿醉的頭痛居然好多了。春水挑了件珍珠色的小羊皮對襟外裳,茜色縑絲織繁花錦裙,一雙金綢繡青鸞的繡花「我不穿那個,太麻煩了。」顏色都是她喜歡的,隻是昨夜已經穿過一次女裝,夠了,她不想花那麽多時間精神隻是為了打扮自己。


    「這套衣服是爺一早送來的,吩咐小姐著裝的時候要穿。」


    「他這是管頭管腳,管我管成習慣了是嗎?」


    「小姐您打扮起來不知道有多好看,春水今天給您梳個別致的髻,您一定會喜歡的。」她才不敢說大當家挑的衣服肯定是因為他喜歡,她要照實說了,小姐肯定會直接把衣服丟進衣箱的。


    她也記得,當初她們要不是為了躲避那連朝塵的追捕,小姐壓根沒想過要躲到湛爺這把大傘下麵來遮雨。如今處處得聽他們的,她能體諒小姐心裏的不舒服,可換個角度說,隻要是有眼睛的女子都看得出來,這是爺的示好吧,她可沒聽過有哪個男人會隨便送這麽貴的衣服給女人,小姐啊,您也太不解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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