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長。”


    兄弟兩人躬身行禮,長官默默地看著他們倆。


    半晌,他緩緩開口。


    “叫你二人前來,是因為前線戰局......”


    他盯著麵前二人的眼睛,二人迴視,眼神平靜如水。


    “上邊的意思是,派一隊人,深入層岩巨淵,從源頭製止魔物的湧出。


    或用陣法,或用火藥,總之什麽方法都可以。


    在這方麵,方士是最有話語權的......


    所以,你二人......”


    “明白,千夫長。”


    兄弟兩人其中之一,略一拱手,神色平淡。


    “家中在我們出征之前,都有交代。否則,我們二人也不會在堂兄戰死後,匆忙入軍了。”


    “夜家竟如此深明大義......


    倒是我在白白擔心......”


    長官笑得勉強,眼睛在燭火的映襯下,有點點晶瑩。


    “好像我接下來準備的鼓舞士氣的話都顯得多餘了呢......”


    三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現在。”


    長官嘴角掛著微笑。


    “前線傳來的線報,已是一刻都拖不得了,帳外已有人來接應你們了。”


    兄弟兩人點點頭,行禮告退。


    “層岩地下的事,拜托你們了。”


    “那守在璃月港前麵的事,就交給將軍您,和諸位大人了。”


    兄弟兩人輕笑,倒是多了幾分灑脫。


    坐在帳中的諸位副官起身,將這兄弟兩人送出帳外。


    許歸期低頭沉思,“層岩巨淵......方士......


    噝......隔了十幾年了,記不起來了......”


    帳中,片刻後隻留許歸期一人。


    他抬起頭,輕歎一口氣,緩緩走出營帳。


    徑直走出營帳的那一刻,明媚的陽光一下子刺得他睜不開眼。


    “又來.....”他輕聲嘟囔。


    眼前的場景,在他不知不覺間又發生變化。


    黑夜不再,此時正烈陽高照。


    身後的營帳瞬間消散,在許歸期的麵前,有很多千岩軍士兵脫下戰甲,正準備著防禦工事。


    有四人一組,運送巨石滾木到峽穀兩邊的高處的;有削尖木材,捆綁成拒馬的;有準備運送物資藥品調度,掌管武器的......


    許歸期默默地看著他們,在他們中找到了那個千岩軍的長官。


    長官把手掌放在麵前的土堆上,腰間的神之眼微微發出黃褐色的光芒。


    土堆瞬間變成被加工成型的磚塊,長官揉揉眼角,顯得有些疲憊。


    他揮揮手,示意去往下一處防事。


    這時,有一位年輕的千岩軍副官小跑過來,在長官耳邊輕聲說。


    “父親,第三線......”


    “軍中無父子!”長官語氣強硬。


    “.......是,將軍。”


    “說,第三線怎麽了?”長官蹙起眉毛。


    “第三線的傷員運下來了,咱們要不要避開咱們士兵,別讓他們看見......”


    “不用。”長官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讓他們看看,讓咱們都看看,看看那幫魔物能把咱們的同袍傷成什麽樣。”


    長官又多看了年輕的副官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道:


    “你剛得到神之眼,上邊又給你升了軍銜,我可得提醒你,別飄了。


    知道你一戰鬥起來,連命都不顧了,但你也別一個勁兒的往前衝。


    你要死在戰場上,我才,我......我才不會管!”


    長官板起一張臉,嚴肅地補充。


    “但你要是不顧戰場大局,不聽指揮,就是死了我也不把你帶迴祖墳!”


    年輕的副官咧嘴笑笑,“知道了,將軍!”


    長官表情緩和下來,笑罵一聲,想在家裏那樣拍一下這臭小子的後腦勺,突然想起這是在軍中,生硬的頓住手上的動作......


    ......


    護送傷員的車隊很快就經過他們構建起的工事,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來,靜靜地看著經過的傷員。


    有人的肩膀爛了一個口子,傷口裏黑乎乎的,根本不用包紮,因為血液幾乎被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吸收腐蝕幹淨了。


    他瘦弱到連臉上的肉都消失了,顴骨突起,眼窩凹陷。


    若不是能看見他眼中滿溢的悲傷,他幾乎不像一個活人。


    還有的傷員丟了一隻胳膊,看見路邊還有不少同袍,艱難地舉起僅剩的左臂跟他們打招唿。


    “加油啊!”他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衝著道路兩旁的同袍大喊。


    有人坐在輪椅上,後麵一個傷的比較輕的士兵吃力地推著輪椅。他的大腿上蓋著一層薄薄的毯子,毯子下麵空空蕩蕩的。


    有人塞給他一個暖手爐,他一愣,笑了笑。


    “謝謝......”


    隨後他把暖手爐又塞給身後推輪椅的士兵。


    “我自己推一會吧,這段路平整,我摔不了的......”


    ......


    有很多很多,從前線下來的傷員,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會落下殘疾,但他們比起沒從前線上下來的同袍來說,還算幸運。


    至少還把命留著,至少還把命留著......


    留著命就能做許多事,還能抱抱家人,還能和兄弟朋友飲茶喝酒,還能看看日出日落......


    活著能做很多事的......


    很多事都是隻能活著才能去做的......


    “一定要活下去啊!”


    最後一個經過他們的傷員,拄著拐杖,轉過頭衝他們喊道。


    一個士兵把父母塞給他的厚棉衣披在拄拐的傷員身上,傷員握住他的手,又重複一遍。


    “要活下去啊,兄弟。”


    被握住手的千岩軍手上不敢使勁,隻是一個勁兒地點頭。


    “你也好好的,兄弟......”


    人群很沉默,在看見傷員的那一刻,沉默就開始了,一直持續到最後一名傷員離去,沉默依舊還在,圍繞在他們每一個人身邊。


    他們都知道,他們幾天後或許也會變成這樣,或許連屍體都運不迴去。


    但又能怎麽樣呢,整個層岩巨淵都化為戰場,他們隻能把戰爭控製在這裏。


    因為璃月全境不能都化為戰場......


    逃無可逃了啊......


    什麽都明白才是最痛苦的,因為什麽都明白,才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什麽都明白,才有沉默出現。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很多沉思的千岩軍士卒被驚醒,像找到主心骨一樣看向聲音的來源。


    長官站在高處,迎接著所有士兵的目光。


    他的眼神堅定,麵色威嚴。


    他像一麵旗幟,像一把尖刀。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他又喊了一聲,聲音在山穀中傳響。


    遠處,也傳來“千岩牢固”的口號聲,這是還沒走遠的傷員給同袍的鼓勵。


    “千岩牢固......”人群中傳來一個不太明顯的聲音。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立刻有第二個聲音迴應他。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聲音......


    一千個聲音,最後匯成一句話,在狹窄的山穀中迴響不絕。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


    許歸期愣在原地,細細品味這句話。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他低下頭,好像在這句話壓在他的肩膀上,讓他沒力氣把頭抬起來......


    “敵襲!敵襲!”


    淒厲的喊叫聲在許歸期的耳邊炸響,他吃驚地一抬頭。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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