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樣走出的總堂口。


    隻是耳邊出了嗡鳴,依稀還有總堂口的夥計們的歡唿聲:


    “......果然有賞錢!”


    阿撿在門口等我,見我出來,立馬將我送到了車上,等車窗關嚴實,這才問道:


    “到底怎麽了?”


    我用力咳嗽了幾聲,好半晌才想起來迴話:


    “我原本以為魯娜,她是為了替我,所以強硬的要嫁給霍家兩兄弟......”


    阿撿從後視鏡裏麵瞧了我一眼:


    “所以,不是嗎?”


    我背靠在座椅上,有些力竭:


    “......是。”


    最可怕的事是,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阿撿好奇的目光掃來,我啞聲道:


    “但是,我帶不走她了。”


    半隻眼說的果然沒錯,我已經錯過最好的選擇了。


    剛剛在堂屋中,不是魯娜出聲解圍,我可能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其實在堂屋之中,每個人都清楚——


    若不是為我,沒道理她非要無視所有人,嫁給霍家兩兄弟。


    卻又在見到家裏人為難我的時候,開口替我解釋,同意婚配。


    魯娜說的是真是假都不要緊,四太保他們隻要看到她願意服軟.......


    這事情,其實就可以完結了。


    在四太保眼中,魯娜沒有選擇我與霍家兩兄弟的任何一方,而且願意婚配。


    在魯父魯母眼中,女兒擺脫了一個一直以來‘折磨’她的人。


    當事人的想法從來都不要緊。


    或許,所有人都在等著軟化後的魯娜婚後日久生情......


    總之,故事的結尾,不會是我。


    我已經,錯過雲夢的雪了。


    我靠在出租車的椅背之上,有些力竭。


    阿撿沉默著發了幾條消息,問我道:


    “那你現在還離開常州嗎?”


    “已經錯過車票......不過可以改簽,隻有一次機會。”


    我張了張口,突然覺得這隻有一次機會的話,意有所指:


    “你可以送我去找半隻眼嗎?”


    阿撿知道我狀態不對,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一腳油門把我送到了古玩城。


    他走在我的前麵帶路,且有意無意的幫我擋住眾人的視線。


    我在進入小巷口的時候掃了一眼,八九太保的堂口是關閉的,看來這件事不常發生,所以路過的人都會多瞧一眼。


    我低著頭朝前走,阿撿的鈴聲又急又密的響了三四聲,他快速的看了一眼,唇角微微抿起,很快熄滅屏幕。


    我朝他伸出了手,阿撿嚇了一跳:


    “怎麽了?”


    我輕聲問道:


    “什麽消息?”


    “和我有關?不然為什麽看我一眼?”


    阿撿張了張口,唇角抿的更加厲害:


    “......上去找半隻眼吧,留白。”


    阿撿從來沒有這樣稱唿過我,似有所感一般,我的手沒有收迴,執拗道:


    “讓我知道什麽消息,我去問半隻眼的時候,也好知道發生什麽,問什麽。”


    阿撿捏著手機,我伸著手,我們兩人僵持許久,阿撿才像是落下陣來一樣,溫聲迴答了我的問題:


    “......我們來古玩城的這一小時裏麵,四太保的小外孫女自殺了。”


    阿撿抬頭飛快看了我一眼:


    “說是四太保出了堂口,車開到新江大橋的時候,車上的人跳了車,然後從大橋上跳了下去.......”


    後麵的話,我沒有聽見,因為我的耳邊響起道道熟悉的嗡鳴聲,阻礙了我對世界的感知。


    良久,我收迴手:


    “我去找半隻眼。”


    阿撿點點頭,我按照上一次的路上樓,老遠就看見半隻眼的門上果然貼著‘屠留白和狗不得入內’的文字。


    我輕輕敲了敲門,裏麵立馬有動靜傳來:


    “誰啊!”


    內裏的腳步聲很快到達門口,有一個正在絮絮叨叨的人開了門:


    “我記得今天沒有約我算命的......是你啊!”


    半隻眼頓時就不太樂意,嘴角抽了抽立馬要關門,我伸手將手腕卡在門縫當中,阻擋那扇門的開合:


    “我之前沒有聽您的,半叔。”


    半隻眼滿臉的不情願,手還是沒鬆:


    “我知道,不然的話,也不至於白著臉來找我!”


    “你上次來連茶葉都要帶走就算了,還找人來我這清淨之地跳舞,我可生氣了,你別纏著我。”


    我死死的扒著門縫:


    “上次的事情,是我對不住您。”


    “這迴無論如何都不會了.....”


    “請您務必再幫我算一卦。”


    半隻眼整張臉都苦了下來,他也死死的抓著門把手:


    “你別為難我啊!”


    “拉拉扯扯的,如果讓別人看到,我半隻眼還混不混了?!”


    “姑奶奶,你撒手吧,求你了.....算了你也不會信,那你不信命,你算什麽命?!”


    “而且我算命耗費的是我自己的命,別人都是拿頭腦算,我是真的拿頭算啊!”


    我鄭重允諾道:


    “這迴一定相信您。”


    “最後一次,求求您再幫我算一次。隻要您告訴我該怎麽辦,我這一次一定按照您說的辦......”


    “如果我沒有做到,那就讓我不得好死。”


    許是我的聲音太大,許是我的表情太過駭人,半隻眼一愣,手中一鬆,倒真讓我推開了他的門。


    半隻眼又眯起了他的眼睛,我站在原地許久,他才長長歎了一口氣:


    “既然門已開,進來吧。”


    我鬆了一口氣,邁步進了屋內。


    半隻眼又坐在原本的位置沏茶倒茶,我也坐在上次的位置品茶,這兩次算命的時間間隔不算久,卻令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將滾燙的茶水一飲而盡,喃喃道:


    “...要是上次聽了您的就好了。”


    如果沒有可悲的自尊心,隻要我當初願意嫁給霍家兩兄弟,我要婚配,慈青女自然也會迴來,不會去闖陣。


    白北望死,慈青女歸,二叔的骸骨以及血仇,或許我也有別的方法可以找補迴來。


    有錢能使磨推鬼,等個幾年,十幾年,我繼承所有的錢,我就可以為所欲為,圖謀來日。


    八九太保也不會在黑市裏麵搞諸多動靜,說不準也不會有人眼饞一個億,將消息傳播出去,讓...讓魯娜知道有人在為難我,來到常州,卻又死在冬天的江水之中。


    或許還有很多事情......


    但那日算命後的樁樁件件,似乎永遠不能深究。


    一旦深究,就如一個活口的繩索一般,越掙紮,勒的越緊,讓人難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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