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欲起身,可外頭雖然放了晴,空氣卻仍寒凍,地爐的火不知何時早熄了,身後這男人卻如火爐一樣溫暖,他還拿毯子將兩人一塊兒包了起來。


    她一時貪暖,竟舍不得動。


    莫名的,又有些不甘,隻能在他提出下一個問題前,搶先打斷他。


    「喂,我說了那麽多,你總也得教我些什麽吧?」


    「也是啊。」他輕笑出聲,握著她的小手,道:「要不這樣,今天你教我一日,明日我教你一天,成嗎?」


    這還差不多。


    她聽了這才覺好些。


    「喏,你餓了吧,先吃塊糕。」他說著從桌上拿來木盒,打開來掏出一塊糕喂她,「這核棗糕,是揚州四海樓的大廚菜刀做的,銀光昨兒個才讓船送來,剛到正新鮮呢。大棗補血安神,裏麵還加了核桃,能溫肺潤腸,用的還是上好的麥芽糖,很好吃的。」


    她確實餓了,而且那四海樓的菜刀,真的頗有兩把刷子。


    這幾年她常聽他掛在嘴上,每季那廚子總會讓冷銀光送些新的吃食過來給他,她吃了之後總念念不忘。


    一聽這樣是那大名鼎鼎的廚子做的,她半點也不客氣的便張了嘴,把那核棗糕咬了一口。


    那核棗糕軟硬適中,甜而不膩,也不粘牙。


    他喂她吃了一塊,自己也吃了一塊,邊吃還邊問下一個字的意思。


    大概是吃了甜糕,她心情好了一些,方繼續縮在毯子裏,同他解說那天書上的文字。


    日光在窗門外悄悄輕移,兩人沒有注意。


    冬陽來了又去,雪花悄悄又再落下。


    冬至那一日,白露拿著湯圓過來時,聽見了說話聲,她走到少爺門外查看,看到的便是阿澪縮坐在少爺懷中,教他習字的情景。


    門裏的兩人那般專心,天很冷,地爐的火早熄了,他倆也沒注意。


    她能看見,阿澪與少爺吐出的氣息都化成了氤氳的白煙。


    可他倆裹著毛毯,完全沒打算起來的模樣。


    這已不是第一迴她見著他倆這樣一塊兒習字說話了。


    平常阿澤總是一臉冷酷,可每迴待在少爺懷裏,卻會不自覺放鬆下來,擁著她的少爺唇邊定也噙著笑,瞅著阿澪的那雙黑眸,更是透著萬般溫柔的情意。


    門裏的氛圍太親昵,她沒有打擾屋中倆人,隻悄悄的迴到了前頭廚房,蹲在大灶邊生火,燒了炭,煮了水,再從帶來的提籃中,拿出中午應天堂裏夫人同大娘們先做好的湯圓,一顆一顆的放入滾水裏。


    湯圓裏包著加了石蜜的胡麻餡,水要是滾得太大,便容易破掉,她控製著柴火,小心的煮著,一邊把燒紅的煤炭,以鐵鉗取出一些,擱到紅泥小爐裏。


    煮好了湯圓,她將那白胖胖、熱燙燙的胡麻湯圓盛到碗裏,再擱到托盤上,方端著托盤,迴到少爺房門外,敲了兩下門。


    聽到敲門聲,屋裏的說話聲停了下來。


    不一會兒,少爺開口吐出一句。


    「進來。」


    她推開門,端著湯圓走進門。


    屋室裏,萬般清冷,阿澪不見蹤影,桌案上的銅鏡已被翻了麵蓋上,少爺裹著厚厚的毛毯,坐在桌邊笑看著她。


    白露裝沒看到他身前毛毯那一大包隆起物,就把湯圓擱在桌上。


    「今兒個是冬至,這夫人親手做的湯圓,要我送來的。」


    「好香啊,看起來挺好吃的。」他見她放了兩大碗到桌上,笑著抬手,點了點桌麵,在她眼皮子底下,比了個一,邊問:「這餡包了什麽的?」


    白露見了,意會過來。


    她不動聲色的輕挽著右手衣袖,拿起調羹,把其中一碗的湯圓,都舀到了另一碗裏,邊不疾不徐的交代道:「包了胡麻的,夫人添了些石蜜,交代內餡剛煮好會燙口,少爺別貪快。」


    待把湯圓都挪到另一隻碗裏了,她方端著那空碗,起身拿起掛在地爐上空掉的茶壺,不忘道:


    「地爐裏的火炭沒了,白露去拿些新的過來。」


    說著,她退了出去。


    白露前腳剛走,縮躲在他懷中毛毯裏的阿澪就麵紅耳赤的探出頭來。


    可惡,她都不知自己方才為何要躲,但在那當下,她反射性就是拉著毛毯縮頭藏臉的躲了起來。


    莫名的,有些窘,她起身要走,卻被他緊緊扣住了腰。


    「你想去哪?」他好笑的問。


    「迴我屋裏。」她伸手拍打他的手,紅著臉怒瞪著他。


    「我娘包的胡麻湯圓呢,你不吃嗎?」他舀起一白泡泡幼咪咪的湯圓,湊到她嘴邊,哄著:「添了石蜜的,咬一口,那又熱又香的胡麻餡可是會甜到心底的,我打小就最愛吃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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