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淋淋地上了車,才發現傘雖忘了,背袋仍在,奇蹟似地沒有在這:切混亂中陣亡。


    她這個「朋友」卻沒有這麽幸運……


    她拿出記事本,眼前模糊得看不清上麵的字。罷了,和男人交什麽朋友?是她自己糊了眼。


    她下了車,兩個月殼的記事本躺在後座上,被載走了。


    隔天當她走出家門口看到向柏語,簡直不敢相信這男人臉皮會厚到這種程度。


    「你的傘。」他遞給她,她沒有伸手。


    他的臉色很不好。當然了,縱慾加宿醉,大概狂歡整夜,臉色怎麽可能好?


    「你來過了,看到了什麽?」他的聲音沙沙的。「該看的都看到了。」她繞過他要走。


    他攔住她。「說清楚!」


    她心裏像打了一個死結,又緊又痛。他為什麽不滾遠一點,最好滾到她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他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傷人?那就是當你用某種藉口來脫罪的時候。


    他真醉到什麽都不記得了,還是假裝不記得?


    不管是哪個藉口,都讓人心寒。


    她什麽都不想說,硬推開他的手。他顯然沒預料到她的力道不小,後退一步,給了她逃跑的空間。


    「小青!」


    他要追上她是輕而易舉,但他大概心虛,所以沒有追來。


    她跑著,手握成緊緊的拳頭。他們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她在心裏默念。


    甚至,不是朋友……


    所以,沒什麽好傷心的。


    那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那天晚上哥迴家,她草草做完飯就要逃,哥破天荒地進來廚房。「聽說你昨天去了柏語的慶生會。」


    她不理他,加快清洗碗盤。


    「他是壽星,被起哄就喝多了——」


    「哥!」她以為自己可以聽而不聞,但還是不行。「我的事請你不要管,拜托」


    她說得堅決,她很確定自己的聲音沒有在抖,自己看來很鎮定。


    但哥一定是看到了什麽,居然沒有再為向柏語說情。


    整件事就像一場鬧劇,但為什麽她會一想到就不舒服?隻要思緒往那邊跑,心中就自動退縮?


    她不要再去想了。向柏語,還有「朋友」這兩字。


    她把食譜移到架上,加入其它的食譜中。


    第二天,上課很難專心,迴家做飯更是老想到一個人,還有等一下的魔鬼特訓。


    說他是魔鬼未免過分。他連一句廢話都不多說,總是一針見血、百分百專業。他沒叫她做什麽,是她自己該做到的沒做到。


    「卓學長怎麽操你的,快從實招來!」芯容老遠跑到她的課堂上來拷問。


    她苦笑。「他當然是叫我做菜給他看。」


    「他有沒有示範?親自下廚?你有沒有吃到他做的菜?」


    「沒有,沒有,沒有。」


    「都沒有?」芯容滿臉失望,接著眼睛又一殼,「那他給你什麽撇步?你不能自己享用,得全部告訴我。」


    說起烹趕,芯容才是狂熱的那個人,學長是不是挑錯人來特p了?原青不禁要如是想。


    全社的人才,他偏偏欽點她這個心不甘情不願的無才。


    如果她足夠有才,應該不需要人特別指點才能參賽吧?


    「他覺得我沒有用心。差不多就是這樣。」


    「就這樣?」芯容歎口氣。她不會懷疑原青私藏什麽,因為原青其實是很直的人,又對卓學長冷感。


    「你沒有和卓學長杠上吧?」


    「沒有。不想去就不會去了。」雖然是為了留社才去的。「那你現在有信心了嗎?一次搞定?」


    「今天晚上還得再去。」


    「媽呀!」芯容鬼叫,「晚上?今天晚上?你、你……你真是……」


    「倒大黴了。」


    「中大獎了!」芯容大力搖她,「為什麽不是我?為什麽?」


    她的壞心情硬是被死黨胡鬧得好些了,「你變臉代替我去好了。」


    「我也想啊!天哪,這消息不能傳出去,免得你被打。」


    「沒這麽嚴重吧?」不知為何,卓學長在她眼中漸漸變成……和其他男人不大一樣的生物。她也說不上來,大概是因為他對她不假辭色,基本上隻看到她的菜,沒看到她的人。


    她對男人隻有反感,沒有壓力,但學長給她的全是壓力。


    忽然想要做好菜,向他證明她不是笨蛋,也沒有偷懶。


    該上課了,芯容丟下一句就跑。


    「你幫我要一張簽名,拜托拜托!」


    她的好心情在麵對那道門時又悄然無蹤了,她按下門鈴的手指微微發汗。


    他立刻打開門,「你遲到了。」


    「現在是……六點五十五啊。」她掏出手機察看。


    「上課的話,準時就是早到半小時,比賽的話是一小時,進專業餐廳廚房是兩小時。」


    她硬邦邦地說:「對不起。」這種規矩他為什麽不早說?


    他沒關門,居高臨下看她,她被看得心裏七上八下,「怎麽了?」


    「你準備好了嗎?」


    再怎麽準備也沒用吧?「好了。」


    她意外極了,「要去哪裏?」


    「去餐廳廚房。」


    「不是要在這裏特訓嗎?」


    「不是。」


    她嚇得不輕,「你、你不會真的叫我做菜給客人吃吧?」


    「為什麽不會?」


    「我不行!」她立定腳步,「餐廳烹飪是要執照的,你不知道嗎?」


    這話簡直可笑,他是名廚啊!但他明明就要她違法犯紀!


    「實習生多的是。」


    她忘了這一點,「可是……」


    「閉嘴上車。」


    她悶悶地上了他的車,心跳一路加速。


    她是在緊張還是害怕?正常人都會緊張的吧?不對,芯容恐怕會驚喜大叫。


    想到芯容就想到她的任務,雖然尷尬到不行,她還是硬著頭皮問:「學長,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張簽名?」


    他轉過頭來,眼中寫著不信,她趕緊說:「看路啊!」


    他轉迴頭,她才鬆口氣。


    「你對朋友都這麽好嗎?」


    是不是他用膝蓋想就知道這不是她自己要的?「也沒有啦。可以嗎?」


    「你有男的朋友嗎?」


    這下換她轉頭看他。他說「男的朋友」而不是「男朋友」。他為什麽要問這樣的問題?


    「當然有。」她抿嘴說。


    「誰?」


    「這是我的私事吧?」


    「朋友也當成私事,可見你根本沒有。」


    「這跟你有關係嗎?」她脾氣上來了。


    「還會生氣,那真的是私事了。」他輕聲說。


    她用力轉過頭去,又有那種被看透的感覺了!跟他說話她常常有這種感覺。


    「你有兄弟姐妹嗎?」


    「學長,有必要做身家調查嗎?」


    「你的廚房在家裏,我當然不能不問。」


    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握成拳頭,她自己沒注意,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有。」她悶聲說。


    「一定是兄弟。」


    她幹脆不理他,反正她做縮頭烏龜越來越熟練了。


    「好吧,」他輕聲道,「先不管這個。昨天的功課呢?」


    她咬住下唇,又完了。「我……還沒弄懂。」


    「這個你倒是承認得很快。」


    「學長,」她轉頭正視他,「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給我特訓?真的是為了社團嗎?」


    「你覺得還有什麽原因?」他也轉頭,穩穩迎上她的目光。


    「學長!你先開車,等一下再談好了!」


    他很合作地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路況上。


    他做什麽都這麽自信、篤定嗎?訓練人是這樣,泡茶是這樣,說話、開車、隨便探人隱私……他好像從沒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這種自信是打哪裏來的呢?就因為他成功了?


    和向柏語那樣霸氣逼人的自信不一樣,卓因瀲的自信是內斂的、深厚的,像一座高山般靜默,卻難以撼動。


    她又為什麽要把這兩個人拿來相比?她沒事想這些做什麽?


    暗斥了自己一聲,她努力著去想別的事,譬如等一下的魔鬼特訓,他硬要抓她進什麽餐廳廚房——你覺得還有什麽原因?


    她心中一悸。還能有什麽原因呢?她為什麽那樣問?他又為什麽這樣反問?


    「到了。」


    她幾乎是害怕地往外看,結果果然是她最害怕的那種——黎筵,本市最知名的法國餐廳之一。


    不是最大,卻是行家喜歡來的地方。這是向柏語告訴她的。


    天!為什麽偏偏要是這個地方?她還記得那晚吃得很偷快,那男人說的笑話特別好笑。


    但她有什麽藉口臨場落跑?真正的原因怎麽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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