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工會擠在黃金麵包坊和開斯特之鏟兩家店鋪間,門麵雖小,人流量卻著實不少。時至中午,負責打雜的卡爾佩洛也忙得團團轉。


    哐當一聲,門扉啟處,一位全身披甲、手持動力斧的魁梧魔族闊步而來,人未至,刺鼻的硫磺味已使人連連咳嗽。魔族在其他地方不受待見,但作為拿錢辦事的傭兵卻十分搶手。


    這時,領班朵麗絲鼓勵地拍了拍卡爾佩洛的肩膀,這裏隻有兩個員工,自然是讓卡爾佩洛去接待了。她初來乍到,被刁難壓榨也是常事,卡爾佩洛也不在乎,離開櫃台,賠著笑臉迎了上去,


    “您好先生,辦理什麽業務?”


    一般情況下雇主和傭兵會避免見麵,由工會承擔統籌、分配和監管的職能,同時抽取百分之二的管理費,個人隱私會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魔族粗聲大氣問道,“你們這都有什麽委托,哪個報酬最高?”


    當然這是隻有新手才會提出的問題,傭兵的身份銘牌由黑月重工出品,本身就帶有查詢任務、記錄數據的功能,同時還支持遠程通信。卡爾佩洛依舊保持微笑,


    “先生是第一次來吧,請您登記身份信息,我們會為您製作傭兵徽章。請不用戒備,這隻是為了區別彼此,我們不會關心信息的真實性,隻求不要重名就好”


    卡爾佩洛掏出一張報表,擰開鳥嘴筆,


    “姓名”


    “瑪嘉烈·怒風”


    “種族”


    “巴洛克”


    “性別”


    魔族語氣有些不耐煩,“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隻是以防萬一,年齡”


    “35”


    卡爾佩洛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目光中竟有些憐憫。四十歲,是屬於魔族的生死大關,過了這個歲數,他們會出現異變加深、理智喪失的症狀,淪為同族人討伐的對象。


    傳說每個魔族的成年禮就是為自己的長輩送別。以她過去的經驗足以證實,這位自稱“比爾吉沃特”的魔族並沒有說謊。


    “喂,看什麽看?你想把老子晾在這多久?問完了就趕快辦事,手腳麻利點!”


    卡爾佩洛低下眼,“是的,先生。那麽,您有何種特長?這將有助於提供最適合您的委托”


    “這還用說……”,魔族舉起戰斧示威似的空揮兩下。


    突然,門外又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如果您不是新來的守門石像的話,勞駕讓一下好嗎?”


    魔族杵在門廊上,把路擋得不留一絲縫隙,聞言,他撓撓頭,迴身一看,隻見一個黑發藍眼的人類女孩,身高剛到他一半,馬甲袖口裹束起花邊,披肩係得十分緊,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夜蘭花,禮貌之餘又帶著淡淡的疏離。


    朵麗絲之所以成為領班,倒不是資曆多深,而是有金主支持,敏銳的職業嗅覺告訴她,這位絕對是個大客戶。


    朵麗絲整整衣裝,越過魔族,殷切地招唿道,


    “貴安,小姐,我是這裏的文書,不知有什麽能為您效勞?”


    女孩向她點頭致意,視線在朵麗絲刻意拉低的抹胸上輕輕掃過,“感謝。我找個人,卡爾佩洛女士在嗎?”


    朵麗絲微微一愣,“我們這沒有這個人啊。稍等,我去問下老板”


    卡爾佩洛有些糾結,不知不覺筆也停了下來。一方麵,和埃琳諾見麵可能會暴露自己的真正實力,另一方麵,埃琳諾可不像是乖乖坐在台下聽講的學生,她舊傷未愈,隻怕經不起折騰。


    正當卡爾佩洛猶豫之時,埃莉諾已經繞到她旁邊,


    “不必了。你果然在這兒,幾點下班?我等你”


    朵麗絲一聽這話,三步並作兩步,立刻搶過卡爾佩洛手上的表格,


    “咳嗯,既然有人找你,那就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老板那邊我來對付”


    卡爾佩洛總感覺哪裏不對,但事已至此,她也找不到更多借口,於是領著埃莉諾進入公會後台,在櫃台下哢噠一按,洋紅色壁毯左右翻卷,磚塊次第移開,緊接著,一道氣閥閘門轟鳴著抬起,露出螺旋向下的樓梯。


    又走了幾十米,兩人來到一個寬闊的地下空間,牆壁和頂部由某種生物凝膠構成,透過凝膠能看到無數猙獰的合金桁架,冷白電燈皓如晨星。


    “這裏是傭兵公會的訓練室,有時也作考核用,建築材料取自傳說生物底棲魔魚的血液,足以抵抗長生者的全力一擊”


    “哦,好地方——這下麵是?”,埃莉諾注意到樓梯遠未結束,故而發問。


    “……無影諸王的墓葬群,盤踞於阿爾比恩與教國邊境線上,曾是地海七大險境之一,不幸被維拉利昂砸中,下沉數百米,化作至高女王的腳墊。傭兵公會總部也設在那裏,隻是我級別不夠,未曾去過。”


    “有時間一定要去看看。對了,那個前台好像不知道你的身份?”


    “當然,偽造的證明文件,在這裏,我隻是來自珠簾群島的一名偷渡客,名叫喬安娜,憑姿色才得到這份工作。我碰巧認識一個出色的工匠,就在伯明翰區”


    埃莉諾並不意外,“難道你真想老老實實的當個服務員?還是說,這是滲透傭兵公會的一步棋?”


    或許是處理各種雜活的原因,卡爾佩洛顯得很疲憊,她靠著牆邊坐下,凝膠一陣晃動,“你想多了,埃莉諾。對我來說,工作並非謀生之法,而是一件件衣服”


    “衣服?”


    “是的,衣帽鞋襪,一應俱全。曾幾何時,我穿著它接近目標,而現在,我卻用它逃離過去”


    埃莉諾訝然,“發生了什麽嗎?”


    “算了,以後再說吧。年份不夠的酒和化學廢液差不多”,卡爾佩洛重新起身,扭了扭脖子,發出劈裏啪啦一連串骨骼爆響,


    “學我者生,像我者死,8世紀的劍聖兼哲學家笛卡爾也是這樣說的。即使接受相同的訓練,每個人的心靈異能也有細微的區別。因此,我無法決定你的道路,我隻能用我的經驗加速這一過程”


    “笛卡爾?那本教材的作者?”,埃莉諾想起了第一節課的情景。


    卡爾佩洛歎息道,“是的,也是我的師傅。可惜我和他理念不同,終究天人兩隔。現在想想,說不定他才是對的”


    “……等等,也就是說,老師您是兩個世紀以前的人?!”


    “怎麽,怕了?”,灰發女子表情有些微妙,“按照詩人彼特拉克的說法,我曾見證過無敵驕陽的光芒,在寶座下砥礪鋒刃……但鮮花赤金都與我無緣,我一事無成,隻會殺人技”


    話音剛落,卡爾佩洛瞬移到埃莉諾身後,一掌拍出!


    嘭!瘦削的身軀立刻騰空而起,又被牆壁反彈迴來。這一掌刻意控製了力度,除了有些胸悶,埃莉諾並無大礙。


    被動挨打可不是埃莉諾的風格,她熟知卡爾佩洛的能力,蔽影突襲能把使用者傳送到目標背後,再發動強製攻擊。要想破解這個能力,有三種辦法,其一,讓對方察覺不到自己,其二,占據優勢,其三,背靠牆壁即可,


    埃莉諾當機立斷退至牆邊,然而卡爾佩洛的攻勢並未結束,沒有華麗的技巧,每一招都直取要害,帶起陣陣罡風,落在埃莉諾身上時卻輕如棉絮。


    她看準動作予以反擊,卻中了卡爾佩洛的圈套,卡爾佩洛踏步上前,抓住埃莉諾的手臂,把埃莉諾扔到訓練室中央。


    下一刻,一抹陰影包裹住卡爾佩洛的軀體,心靈異能發動,來到身後,沉腰轉胯重拳轟出,臨命中時卻變成輕柔的撫摸。


    卡爾佩洛也知道不急於一時,“休息一會吧,你的意圖太明顯了”


    “……嗯”


    “這裏隻有我們兩個,其實你可以放開一點”,卡爾佩洛意有所指


    埃莉諾聽懂了她的暗示,“真的嗎,老師?這是在為您留情麵哦”


    卡爾佩洛不置可否,“那是你的一部分,你遲早要直麵它。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是現在呢?至少,我不會真的傷害你”


    “那好”,埃莉諾露出與生俱來的血腥微笑,兩彎月牙閃閃發亮。她把手伸到頸後一陣摸索,把礙事的衣服統統解開,原本纏在腰上的翅膀盡情舒展,將十米見方的訓練室割成兩半。紅眸俯視而下,血脈中的王者儀態顯露無遺,


    “繼續,第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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