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楞了一楞,還沒答,他已自問自答了。


    「我想應該是會的吧。」他笑看著她,道:「頭頂百會是諸陽首穴,百會穴若受了涼,便易受風寒,你還是注意點好。」


    她瞪著他,莫名的惱又上頭,可那男人在她甩頭走開之前,握住了她的手。


    他大手很熱、很暖,一雙帶笑的眼在溫暖的燈火下,看來更暖。


    她本想甩開他手的,可這男人滿腦子全是香噴噴的臘肉飯,熱騰騰的白菜雞湯燉豆腐,還有那暖唿唿的地爐與被窩,教原本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瞬間更是饞到口水直冒。


    「天冷得緊,咱們還是快點迴屋喝點熱湯去去寒吧。」


    他說著,撐著傘,牽著她,轉身就往來時方向走去。


    她在心裏掙紮了一下,可臘肉飯和燉豆腐的味道在腦海裏清楚浮現,之前她隻聞其味,還能說服自己聞起來好吃,不代表嚐起來也好吃,但這男人嚐過了,還吃掉了大半鍋,甚至不斷在腦中迴味再三,那味道真的是好,臘肉鹹香,白飯清甜,白菜豆腐更是香滑可口,害她恨不得也扒上三大碗飯。


    可惡,算了,這地方冰天雪地的,她就算不爽這家夥,也不需要餓自己。


    心念電轉,她沒掙開他的手,隻讓他牽握著,提著燈籠,舉步跟著走。


    先前幾迴已讓她知,自個兒要出這陣,隻能教他牽握著手,才能走得出去,若隻是用跟的,沒兩步就會跟丟了。


    雖然走來走去她也是能走迴那屋,隻是要多走上好幾步才成,今兒個走了一天,她早餓到發虛,還是讓他帶路,早點吃飯喝湯才是真的。


    啊,一會兒把白菜雞湯淋到臘肉飯上,稍稍燉煮一下,做成臘肉粥,味道應該也會不錯吧?


    這念頭,忽地在腦海中冒出,還帶畫麵的,雖然是他想象出來的,卻還是害她肚子都要叫起來,腳下不由得走得更快了些。


    是不是最後再撒點蔥花會更好呢?


    他又想。


    飯後再來碗冰糖燒秋梨甜甜嘴好了,幸好白露今天多煮了些,應該還夠兩人吃——


    「你可不可以不要滿腦子都是食物啊?」


    宋應天一楞,迴頭看她,隻見她怒目瞪著自己。


    啊,忘了這女人能讀心了。


    「抱歉。」他笑了起來,「擾了你嗎?就快到了,燉豆腐還在爐上熱著呢,一會兒就能吃了。」


    他說著,腦海裏還浮現那鍋滾豆腐,更讓她無言的是,他還想著旁邊尚有一板嫩豆腐能加進去再煮呢。


    雷家豆腐最好吃了,拿來淋點野蜜,那也是一道上好的甜品啊。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卻還是沒鬆開他的手。


    哼,不過是塊豆腐,是能有多好吃?


    陶鍋裏,熱粥已見底。


    屋外,大雪仍紛飛,夜越深,風越漸強。


    可這屋,蓋得萬般結實,連晃也沒晃一下。


    坐在散發著溫暖的地爐邊,聽著窗外的風雪,她非但吃了三大碗的臘肉飯,還吃掉了將近半鍋的白菜雞湯燉豆腐,在她吃冰糖燉秋梨時,他把最後的臘肉飯煮成了臘肉粥,害她鹹的吃完吃甜的,甜的吃完又忍不住吃了鹹的臘肉粥,整個人吃得熱唿唿的,再不覺得半點冷。


    她在吃那用白菜雞湯燉得又軟又香的借肉粥時,他還真的又搞了一碗野蜜豆腐,金黃的野蜜淋在白嫩嫩的豆腐上,豈止一個誘人。


    更別提,那豆腐她才吃過燉煮的,她知做豆腐的人手藝極好,萬般用心,豆子與水都是精心挑過的,才有辦法做出這般純粹的味道。


    於是,忍不住在他遞來時,伸手又接。


    她拿竹匙連豆腐帶野蜜舀了一口,放進嘴裏。


    沒有煮過的嫩豆腐冰冰涼涼的,十分水滑柔嫩,同那濃鬱如琥珀的野蜜,一起在口中化開,那甜甜軟軟的滋味,莫名好吃,教她吃了一口,忍不住再吃一口。


    「怎麽樣?」坐在矮桌對麵的男人微笑問:「好吃吧?」


    她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


    「不好吃你也不用勉強。」說著,他就朝她伸手。


    她迅速半轉身子護著碗,不讓他拿走,隻瞪著他道。


    「我說了不好吃嗎?」


    「是沒,可我看你好像也沒很愛。」他噙著笑,大手還攤在她麵前,討要著:「天下那麽大,口味天南地北,南方人愛的,方人不一定愛,你若不喜歡,可以還我,別浪費了,我肚子裏還有位的。」


    瞧他饞的,這家夥根本就一貪吃鬼。


    她見了,甜甜一笑,「放心,豆腐北方也有的,我也挺愛吃的,沒有什麽口味的問題。」


    說著,她當著他麵舀了一匙蜜豆腐,送入小嘴,吃給他看。


    「北方雖然也有,但沒洞庭這兒滑嫩,通常更結實些。」他看著她,大手仍在桌上攤著,微笑再道:「說真的,你若吃不下,真不用勉強自己。」


    「一點也不勉強。」她笑看著他,再送一匙入嘴,「這麽好吃的東西,怎會勉強?」


    聞言,他這方依依不舍的收迴了手。


    「這豆腐今兒個早上才做的,雷大哥是個很認真的人,就連做豆腐的水都是特別上山去運迴來的。」他看著她,以手支著下巴,道:「他還有個女兒叫冬冬,冬冬前兩年得了風寒,耳朵聽不見,但她很乖巧孝順,小小年紀已經會幫忙挑豆子、做豆腐了。」


    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隻把視線移開,低頭垂眼又吃一口豆腐,免得讓他誤會她很有與趣聽這種閑事,可那男人卻仍自顧自的繼續道。


    「冬冬她娘也是個做豆腐的好手,她特別懂得分辨水質的好壞。我還記得當年,她和雷大哥可是走遍了附近的山頭,嚐遍了大小山泉,才找到最適合做這豆腐的山泉水呢。雷大哥和她感情極好,所以即便冬冬她娘過世兩年有餘,雷大哥至今仍未續弦。」


    她真的對這做豆腐的家夥一點興趣也沒有,可那男人仍在叨念。


    「是有媒婆找上門來,畢竟雷大哥雖然沒有家財萬貫,個性也悶了些,可他老實,還有一手好手藝,不少人同他說親,要他再娶,找個賢內助來幫忙帶孩子,趁還年輕時多生幾個,還可以幫忙做生意——」


    她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脫口就道:「這是要娶老婆還是找下人啊?」


    他聽了一笑:「人也是好意,畢竟冬冬耳朵聽不見了,不是普通的孩子,一個粗手粗腳的大男人要顧這樣的孩子真的不容易,而且雷大哥還年輕,身強力壯的,就這樣因喪妻而孤老一生,倒也大可不必。更別提,冬冬她娘死前再三交代,希望雷大哥能再娶,就是怕他會孤身一人到老,沒人照顧,可媒人幾次同他提起,都被他以仍在守喪婉拒了——」


    「說真的,白露知道你這麽多嘴多舌嗎?」


    「當然知道啊。」他支著頤,笑看著她說:「我撿到她時,她全身是傷,肋骨斷了兩根,斷掉的骨頭都戳出皮肉了。不像你,她傷好得極慢,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才能下地呢。」


    「幾個月?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她是傻的,原來不傻嘛。」


    「啥意思?」他挑眉。


    阿澪將最後一口蜜豆腐送入嘴,這才慢條斯理的說。


    「自古以來,救命之恩不都以身相許?我還想說她這般死心眼,怎沒把自己許了你,到頭來還便宜了那姓蘇的,原來是因為早知你表裏不一,這張嘴比三姑六婆還要長舌,真要嫁你,她這輩子耳根還能不能清淨幾天?」


    「阿澪姑娘真愛說笑。」聽了她的譏諷,他也不氣,隻又笑:「救命之恩若都要以身相許,那今日你不就也得把身子許了我?」


    她臉一沉,抬眼朝他瞪去,卻見那男人伸了個懶腰,然後像是想起什麽,又道:「啊,說起來,雷大哥當年好像也是意外傷著被冬冬的娘所救,當年他還真是以身相許啊。」


    他笑著一挽衣袖,抬眼卻沒看她,隻拿起鐵鉗,替地爐加了更多煤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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