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著簡單的燭光,替她清洗傷口,上藥包紮,擦幹身子。


    她的身體多了幾個新的可怕傷口,但也有些舊的愈合了。


    她臉上的肉痕就好了很多,不再如之前那般凹凸不平,隻剩下淡淡的紋路。


    而她的斷肢,奇異的多出了一截。


    之前她的右手前臂幾乎是整個被扯咬斷掉的,而如今那兒非但變得無比光滑,還長到了手腕處,看起來幾乎像是生長出新的——


    她試圖抽手,他抬眼,看見那雙惱怒的眼。


    這女人依然很虛弱,他若不放,她是抽不迴去的,但他沒有繼續抓著她的斷手,隻是加熱了之前用借來的紅泥小爐熬煮的桂圓紅棗湯,再次讓她靠躺在他身前,喂她喝那甜湯。


    這一迴,她沒再裝睡,也不抗拒,就是麵無表情的喝著。


    他垂眼看著她那冷臉,一邊喂她,一邊在心底叨念著。


    祖師爺就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理她是做啥呢?


    他又不是沒遇過像她這情況的……人?


    算人吧?他想。


    但如她這般的,能讓他這麽靠近觀察、治療的,還真沒幾個。


    話說迴來,這女人外表看來,如同常人無異,他檢查過,除了那隻斷手,和滿身恐怖的傷,她就連牙齒的數量都如常人一般,犬齒也沒特別尖利,耳朵也很正常。


    之前幫她換衣上藥時,他也查看過,她背上曾上都無異物,也沒尾巴——


    懷中的女人不知為何身子微微一僵。


    他垂眼瞧她,將喂甜湯的調羹緩了一緩,怕她是嗆到了也不肯說。


    她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再次放鬆下來。


    他繼續喂她,思緒一邊在腦海裏轉。


    剛剛想哪去了?對了,他相當確定她臀上沒有尾巴。


    除非是被吃掉了?


    她又僵了一僵,但很快又放鬆下來。


    是說這也不無可能,她背上原先也十分慘不忍睹,隻是這幾日傷口也慢慢在愈合中,說不定之後會長出來?


    他和阿靜一起入過幾次浴場,也沒見到他臀上有什麽異物就是了。


    這女人的血是紅色的,阿靜的血也是紅色的,也都如同常人。


    若不是傷愈過速,他光憑外表還真無法分辨。


    他知她非常人,但到底是哪一種,他一時半刻還真無法分辨。


    他看過袓師爺留下的那本書,但並沒有很仔細的去看,那書現在應該在二師叔那兒,不過這女人一聽到揚州就變了臉,她之前每迴醒來也都在查看天色辨認方向,他懷疑他要是試圖往揚州前進,她應該會做出傻事。


    等等,他現在是在想什麽,難道他是打算帶著她去揚州嗎?


    她可是搶劫了他呢。


    他睡著之後,她八成立刻又會將他洗劫一空。


    「哼。」


    聽到這聲輕哼,他挑眉再看她,但懷中的女人低垂著臉,瞧不清在想什麽。


    「哪不舒服嗎?」


    她抿著唇,沒迴話。


    他試圖再喂她一調羹,她還是張嘴吃了。


    知道要吃就好。


    是說他到底該拿她如何是好呢?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感覺到她心跳漸緩,氣息也平穩了下來,他喂完了手中那碗甜湯,擱下了調羹湯碗,又從懷中掏出一藥瓶,倒出一顆藥丸,塞到她嘴裏。


    那藥丸很苦,他感覺到有一瞬間,她想將它吐出來,他捂住她的嘴。


    她虛弱的抬眼瞪他。


    「良藥苦口,你吞下去就不苦了。」他好笑的道。


    她有些憎,但仍不甘不願的吞了。


    他這才讓她繼續依靠著自己,一邊拉來被子替她蓋上。


    農家的被褥,雖然老舊,卻還是能保暖的。


    秋夜很涼啊。


    說起來,他也不是不好奇這姑娘到底是怎麽迴事,不過就算他問了,她也不會說吧。


    窗外,仍下著雨。


    淅瀝瀝,嘩啦啦。


    秋雨一夜涼一夜,桂圓紅棗的味道仍盈滿一室。


    他閉上了眼,聽著雨聲,懷抱著那頑固的姑娘,放鬆的進入了夢鄉。


    滴——滴——


    滴——滴——答——


    雨停了,隻有屋簷偶爾會滴落水一滴。


    夜已深,秋風吹著雲跑,彎彎的月兒,在那雲中忽隱忽現。


    她在暗夜中抽了一下,驀地驚醒。


    一時間,不知自個兒人在那兒,然後才在看見眼前的男人時,想了起來。


    反射性的,她飛快的遠離了他,卻差點栽下了床,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自己。


    他仍坐著,靠坐在床頭沉睡,心跳與鼻息無比沉穩規律。


    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竟然就這樣再次睡著了。


    她本想趁他熟睡之後溜走的,誰知竟就這樣又陷入了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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