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喂食了三次劇毒無比的小粒黑褐色藥丸,靈姬沉睡了許久後微微清醒,又是迷迷糊糊,又是記憶猶新,時間的短暫讓她三番五次地喚醒自己一定要清醒,她在迴憶和尋找,不僅思想在斷斷續續地掙紮,自己的身體也發生著變化,每一次的情景都與眾不同。首次是渾身血液沸騰煩熱,周身通紅,雪白肌膚一點一點的膨脹,相較之前整個人圓潤了許多;須臾之後又是體內氣力運行雜亂無序,毫無章程的在經脈中亂跳亂竄亂鑽,無法控製之下的身體表麵略略呈現凹凸不平;然後又是渾身發熱發燙,再是發寒發抖,總之身體的突變不定讓靈姬嚐盡了世間刻骨銘心的痛楚和煎熬。


    稍有平靜,不過眨眼,同樣的事情在不同的時間頻繁地重複著,這讓靈姬生出了一心求死的欲望,誰知這一切都在別人的掌控和眼皮之下,自己幾經自戕,終究還是被那紅衣人和夜姬頻頻挽救,人生就是這麽殘酷,連死去的權利都沒有。


    周而複返的幾次後,慢慢地恢複原狀,可待不久,新的感覺又來了,隻見靈姬像是發瘋了一般亂吼亂叫,抽出陰陽軟件劍一會兒飛到西邊將紗幔砍了個稀巴爛,又在床榻上留下了無數道長寬不一的痕跡,一會兒又飛到東邊,將書格中的藏書一本一本地扔向四麵八方,又將書格推到,書桌上的紙墨扔向輕紗窗,那白紗變成了黑紗,一會兒……,總之,不過半刻鍾,一間房屋被損害的全無麵貌。


    “看見沒有,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了。”


    “可她還有清醒的時候。”


    “等活了這痛苦的片刻之後,她就是我們手中的棋子了。”


    “這就是你們主人想要的。”


    “她的用處可大了。”


    夜姬不屑地哼哼哼,說:“除了殺人還是殺人,不過是工具而已。”


    “錯誤的目標,致使大人一無所得,真真是氣壞了大人,給點懲罰也是自己的本事。”


    “至今還是沒有頭緒嗎?”


    “女人生氣的時候逛逛夜市置辦上幾件喜歡的衣衫,采購些許不同質地的胭脂可以疏散心中不快;可男人生氣了,那就是生與死的問題了。”


    “我也是女人,跟你們主人一樣,誰惹我生氣,殺了他最解恨。”


    “借刀殺人,這招最毒。”


    “冷姬死了,隻有借用這小丫頭來泄憤了,算她有價值,否則一刀劈了她。”


    “且等好戲開幕,你我都有幸做一次既合格又開心的看客。”


    ——


    滿懷憂愁又滿臉埋汰的紫蘊跑過去緊緊地抱著琅玕,小姑娘的情緒說來就來了,說:“哥哥,你們終於迴來了,若是再不迴來,妹妹我就要迴家,請父親母親親自去解救你們。”


    那裏熱鬧往那裏擁擠,這是人性的弱點。這不,一旁傻傻杵著的碩碩也將哥哥一把抱住,雙手環繞後背而雙手緊緊扣住,說:“碩碩...,碩碩,想...,想哥哥。”


    生死那一刹間讓人無法思考太多,可琅玕不能欺騙自己的心,他真的非常非常思念自己的母親,那個生了自己卻沒有養育自己的母親,不知道她的日子過得怎麽樣?但他知道自己的父親過得跟其他父親一樣,仍舊是一家之主,那些二娘三娘四娘依舊伺候周到,不過他還想到了另外一個人,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他心心向往卻像月亮一般看得見卻永遠都得不到,更不知道如何去得到?可惜的是那些授業恩師,還有那些過命的朋友竟然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也許是存在所以不奢望,不存在的食物卻久久不能忘懷,即使在生死關頭依舊心向往之。


    虧欠不知道從哪裏算起,不過這兩個小家夥也在其中,小時候的記憶永遠不會遺忘,那些迴憶裏麵有他們,琅玕將弟弟妹妹左擁右抱的摟入自己的胸懷,唏噓感慨道:“在寺院裏,哥哥每時每刻都在思念你們,隻要你們健康平安,快樂幸福,哥哥就算死了也就安心落意,毫無遺憾了。”


    小姑娘的世界裏麵全部是美好的景象,根本沒有出現過淒慘悲涼的畫麵,更不要提及死亡和死屍,紫蘊生氣地將琅玕推開,呸呸呸了三下,嘟著粉嫩粉嫩的小嘴唇說:“人生是美好的,活著是幸福的,為什麽要給美麗增添淒涼呢?”


    這位小妹妹是父親極其寵愛的,因為她最小,是個自主自由的小家夥,常常與父親口舌之辯,而父親甘拜下風;當然還有一位妹妹父親也是溺愛,因為她一直養在七王爺府內,人人喚她韶郡主,也是個搗蛋鬼,家書中常常說到,不過也是自己喜歡的妹妹。他們都是父親母親的掌上明珠,自小就高資聘請了天下學識淵博、家境清流的師父日日教導,夜夜督導,都是一代才女。這些師父都受父親母親指令傳達給他們美好的一麵,許多不美好的都不允許出現在她們的課堂上,比方說隻講伊尹、鍾虺、張子房等賢人的德行故事,從不講述伯嚭、郭開等奸佞之臣的事故,更不允許提及他們的姓名,所以妹妹們都不知道外麵世界的邪惡和奸詐。


    琅玕嘻嘻哈哈調侃道:“我覺得還是碩碩比你更想我。”


    紫蘊來氣了,執拗道:“明明是我多,妹妹我天天喊著叫著哥哥,整日麻煩趙驟尋找你,可他就是一塊木頭。”


    碩碩聽了也不高興了,他掐住紫蘊的臉蛋說:“是我多,是我多。”


    琅玕笑言:“你不結巴了。”


    紫蘊急忙懟道:“他隻要生氣了,重複說一兩個字都不會結巴。”


    碩碩又狠狠地掐了紫蘊的臉,疼的她喊了一聲,哭著說:“哥哥你看他,老是欺負我。”


    “你是姐姐,讓讓。”


    “每次都是我被他弄疼,每一次都讓我讓著他,我不服氣。”


    “好了,再哭那臉就成了小花貓了,怎麽去見榮泉呢?”


    一聽見榮泉,那丫頭腳上抹了油似得眨眼就不見人了。


    “公子,這招真管用。”


    雖說常常欺負姐姐,可從來就喜歡粘著姐姐,這剛剛吵架,姐姐才出了門,這碩碩著急了,說:“等等我。”


    正要蹦蹦跳跳緊隨而去,被琅玕一把拉住,說:“你留下來陪著哥哥嘮嘮嗑。”


    “為...,什麽?”


    “你不是想哥哥嗎?”


    碩碩定了定神,說:“是,好。”


    琅玕知道這小家夥是個跟屁蟲,打小跟著自己,後來跟著紫蘊,怎麽可能安分地流下呢?


    許他安穩心思,又說:“看起來還是我們家碩碩比姐姐想哥哥。”


    碩碩傻笑道:“你...,是...,哥哥。”


    “公子不責怪小姐?”


    “不經一事,不知人間冷暖,這世上最親最愛的就是家人,隻要她開心,隻要她滿足,我這個做哥哥的心疼還來不及呢?”


    趙驟百思不解道:“往日少爺格外抵觸小姐與榮公子親近,今日卻改了想法,屬下真是不明。”


    “不是都說了是疼惜妹妹嗎。”


    “那老爺夫人哪裏如何對付?”


    “你去說,我幹坐著。”


    “啊?”


    “啊什麽啊?”


    趙驟察覺自己失言,可明擺著不可能的結果不提點不提醒,對不住公子的一番兄弟之情,說:“我自會向父親母親講明,何須你多言。若是你開口,父親母親定會命人拖出去杖斃,你我一同長大,論起情分來勝過我家中那些兄弟姊妹,我從未將你視作仆人。”


    “正是如此,趙驟才敢口不遮攔地囉裏囉嗦,讓公子煩憂。”


    “不過確實像個老媽子,十幾年了,熟悉的聲音會令人耳厭的。”


    兄弟之間時常調侃才是真兄弟,趙驟死去了也是心喜。


    “對了,那榮公子絕非池中之物。如果查明此人身份,若是配得上小姐,就讓老爺夫人下帖子告知,他們家得提上厚禮作為婚聘定親,才能相見相親。”


    妹妹和弟弟根本沒有江湖閱曆,不能讓他們受到生命危險,說:“等會把他們喚來,我有要事安排。”


    “他們?”


    “是煞景他們。”


    “知道了,對了,我能不能多問一句?”


    “不能。”


    一副頹相,說:“知道了。”


    ——


    紫蘊喜出望外而破門而入,毫不顧忌自己是個女子的失禮行徑,身側站立的幾個侍從驚呆了而顯現一副木訥之態,之後更是嚇壞了眾人。隻見紫蘊一頭紮進榮泉的懷裏,左臉緊緊地貼在榮泉的左胸上,雙手環抱與榮泉後腰,緊促的心跳聲和溫暖的體溫讓紫蘊感覺格外興奮和安全。見狀,榮泉揮手示意後侍從退出,可榮白和榮慕仍舊杵在原地不動,執意留下來意在提醒公子不能失去了做人的分寸,這點心思誰不知道,堅決道:“你們也下去,我有真心話想與紫蘊姑娘細細相談。”


    無奈退出。


    驚喜地紫蘊從懷中竄了出來,笑嘻嘻道:“細談?你是不是想通了?你是不是開始對我感興趣了?或者說你已經喜歡上我了?你是不是……?”


    小女孩天真爛漫和純淨可愛的模樣讓榮泉情不自禁地思念自己的小妹瑰姿,她也是一個清純靚麗的小女孩,又與紫蘊一般活潑好動又聰明伶俐,離家近一月有餘,往日情景再現,深深思念讓榮泉的眼睛逐漸泛出淺淺的紅暈,紫蘊瞅見後言:“你一定也是離家單飛的孤雁,也是在思念家人,對嗎?”


    年幼卻心細如發,情意濃烈的眼眸子,黑黝黝的長發及腰,眉宇間又俏皮靈動,俏皮活絡的言語,激情熾烈的擁抱,不得不讓榮泉心生喜愛。


    “紫蘊喜歡榮泉,榮泉甚是高興,不過榮泉一定會虧了紫蘊。”


    略加思索,也是胡亂猜出一個理由,不確定道:“是年齡嗎?”


    “紫蘊的父親隻有你母親一位妻子嗎?”


    “有一個妻子過世,沒有子女,後又迎娶了我的母親,也是他的第二個正室,不過父親還有很多很多妾侍,也就是我的二娘三娘四娘……。”


    “那些妾侍對你母親友善嗎?我說的是真情實意的友善。”


    聽到這裏,紫蘊似乎明白了什麽意思,瞬間她的情緒消沉了,低聲道:“那些妾侍本該喚她們小娘,可母親不同意,當然我也不願意。對了,你真的有妻子嗎?”


    “榮泉從不欺人。”


    “她漂亮嗎?她可愛嗎?她懂事嗎?她活潑嗎?她能說會道嗎?她的聲音像百靈嗎?”


    榮泉捂住紫蘊的櫻桃粉唇,直言:“我喜歡你,像是妹妹一樣的喜歡。”


    “我不想做你妹妹,我也不想做你的妻子,更不像做什麽妾侍,隻要能陪伴在你的身邊,我做什麽都心甘情願,不吵不鬧,事事都以你為主。”


    “若是如此,榮泉我於心不忍。天地之間好男兒千千萬萬,勝過榮泉的車載鬥量,紫蘊應該尋找屬於自己真正的那個男人,而不是我。”


    “男人見了無數個,可住在紫蘊心中的僅有你一個。”


    說著就又拉起榮泉,語氣沉穩道:“一個人這一生能遇見自己喜歡的人機會寥寥,我用了十四年才遇見了一個你,難道還要再浪費十幾年嗎?”


    “那是你人生的起始和成長,是學識的階段。人生一直都處在認知和積累的過程,環境的不斷變化和事事的頻繁變遷,說不定明日你就遇到了你生命中的那個心儀的男子。”


    “又是安慰人和逃離問題的那套老法子。我呢,在這城裏城外閑遊了許久,根本沒有遇見其他令本小姐心歡的男子,我呢,覺得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遇了,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繞著別人的胳膊緊緊不丟手。


    規勸說服不了小姑娘的執著,隻好作罷,他無奈地咳嗽了兩三聲,榮白榮慕進屋。


    榮慕道:“到了用膳,不,是用餐的時辰了。”


    榮白過去正要將紫蘊的手鬆開,榮泉直接將榮白的手按住,說:“休得無禮。”


    鬥氣道:“我們用餐,帶她作何?”


    “一起。”


    “真是又花錢又浪費。”


    紫蘊鬧騰地打了一下榮白的胳膊肘,做了鬼臉後說:“花的是榮榮的銀子,又沒有花你的銀子。”


    “我們公子的銀子又不是風刮的,天上掉的。”


    “我們家有銀子,若是不夠,明日迴家取些銀子便可,我要讓榮榮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住最好的。”


    榮白又氣道:“凡是富裕之家的人使用銀子來都是一般德行,一副醜惡的嘴臉。”


    “你才醜呢?”


    “好了好了,別鬥嘴了,紫蘊是我喜歡的小妹妹,一起去。”


    紫蘊又抓起榮泉的手,較真到一字一字的重音說:“不是妹妹,是愛的人。”


    無奈……。


    ——


    那青衣女子手執一紙契約便入了一間三進式的宅子,環境和陳設還算用心,都是自己喜歡的樣子,可見自己那黑衣人對自己還算是上心。


    思慮陌生人進入自己的地盤一定會被阻擾乃至大動幹戈,於是急忙草擬了一份文書,命侍從連夜送出,而且是快馬搖鞭。


    ———


    果不其然,那黑衣人到達目的之後,弟子們百般口舌,差點就要動氣刀劍了。正在此刻,一弟子接到信件之後驚慌而不所措便趕緊上報鬼璽統領來主事,鬼璽閱讀後才知道事情原委,避免了一場戰爭。


    鬼符跪地參拜,弟子們緊隨。


    “屬下帶領眾位兄弟一切聽從大人指令。”


    隻有一人未下跪,那就是鬼璽,他疑惑道:“間主在哪裏?”


    “在幽靈穀一戰,她被神算子、萬俟嵱等人打了重傷,正在城內一間宅子中調養生息。”


    間主不是愚昧之人,他明明知道出手對自己不利,怎麽可能明知故犯呢?而且依間主的性情和行事風格,斷不會親自出手。再說了間主的身份和真容一直都是上下議論不斷的話題,今日的不速之客,僅僅手執了一份字跡與間主相差無二的文書,是沒有說服力的,鬼璽根本不相信。


    “不相信,你讓大家看看這是不是你們間主的字跡,還有這信中的用語是不是你們間主的風格。”


    左右傳遞,一個一個看後都相互點頭稱是。


    黑衣人高興道:“那就交上冥符和冥璽。”


    “這是冥符。”


    “這是冥璽。”


    “你們姓名。”


    “屬下鬼璽。”


    “屬下鬼符。”


    信中透漏二人身份,這讓鬼璽和鬼符鎮驚,不過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些暴露依然是他們編造的,隻是品軼權勢降低了許多而已。


    這次的動靜,讓鬼璽和鬼符統領之下的地獄十八鬼蠢蠢欲動,這些人分貝駐紮在臨近的十八郡之中隱姓埋名,甚至喬裝改扮立身,他們都有自己營生立命的事情,個個心懷叵測又各自為政許多年,完全不會服從統一計劃執行,就連作為陰陽間的第一關卡的殘居客棧的老板鬼舌近幾年因為囊中鼓鼓早想脫離陰陽間獨立成府,人心其實早就渙散了,隻是沒有了陰陽間這座靠山未必能有今日的風光,可人脈和財富的儲蓄足夠脫離而依靠搭建自己的商業脈絡,貨物流轉路徑、資料來源以及座上客資源早就形成了一個固定的操作模式,更重要的是殘居這兩個字的威望和名聲早就響徹天地了,若是真的大戰一場,不統一人心,恐怕敗陣早就注定。


    了解這些內幕之後,黑衣人也覺得素手無策,因為空有權利的名聲,沒有實力的軍隊抗擊,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空而已。


    大材小用,強兵隻能用在一局定乾坤的大事之中。


    忍耐力是強者在爆發時刻的積蓄,做乖兒子十幾年了,反骨一次也是做兒子對父親的報恩。


    ——


    自從幽靈穀被攻陷,間主早已下達符令,讓十八郡的個個鬼立即動身迴歸陰陽間,可事與願違,能迴來的僅有鬼舌一人。


    孤墳內,那黑衣人穩坐軟塌,仍舊蒙著一簾黑布,座下眾位弟子聚集,在場的還有一些心中極其不滿意不服從之人,殺雞儆猴,殺一儆百是兵家慣用伎倆,本來不屑一弄,可對付簡單之人這招還是非常中用。黑衣人身體開始發生變化了,釋放出來的氣力及威懾力讓人毛骨悚然,內力淺薄者氣力氣血混亂至神誌不清瘋瘋癲癲地胡亂撞牆,內力頗深者氣血亂動至氣力不斷在消耗,對於鬼璽和鬼符來言,用內力對抗內力是條件反射下的正常行跡,可他們發現自己的氣力也同那股氣力一並被消耗,二人警覺將氣力收斂而釋放內力,隻是緩解力度微微調整反而無恙。


    鬼符深通事世,明白道:“他就是我們陰陽間的間主,眾位弟子趕緊跪拜。”


    眾弟子識趣,附言後也行大禮。


    鬼璽卻不心甘,識時務者定能長命百歲,高人麵前不得不低頭,可身份總得搞明白,說:“救了間主,我等代替她感謝,不過敢問閣下尊姓。”


    “我的事情不是在文書中都提到了嗎?”


    鬼符竟然為這位黑衣人辯解,道:“大家都知道,間主身份和容顏從未見過天日,為的是保全自己,維持我陰陽間長長久久故而不露陣容。今日間主身體有恙,這位高人伸出援手,又授間主指令暫行權利,我等自然唯命是從。不過近年來從未有外人攝入內事,兄弟鬼璽多問幾句也是心懷幾分擔憂,還請海涵。”


    誰信?當然都信,因為他的力量足以勝過這裏的每一個人。


    鬼璽仍舊一副甚不相信的姿態,根本沒有將這黑衣人放在眼裏。


    鬼符察言觀色,拿出那份文書,說:“此事絕對屬實,此乃間主筆跡,大家已經手手相傳,相信這是間主的手跡了,又何必多次一惑呢?”


    昔日,下發陰陽王指令必須將文書張貼在孤墳外的石壁上,以供座下弟子閱讀後按照文書中分配的任務執行,三日後文書便會被撕掉,當然一式兩份,一份自然保存在鬼璽的‘天幹’之內。這文書書寫大多數是陰陽王,因為她終日沉迷在書畫世界,書寫是她的必行之舉,少部分就是鬼璽和鬼符,這三人的手跡也是公開的,所以弟子們都識得,分辨是輕而易舉的。


    弟子們交頭接耳後,低聲言:“絕對是間主的筆跡。”


    鬼璽仍舊不死心,道:“若是代筆呢?”


    鬼符道:“間主字跡獨特,誰能有能耐模仿呢?”


    鬼璽不語。


    放眼望去,局勢大好,黑衣人胸有成竹道:”一切一如既往,你們全當我不存在。”


    不明,剛剛才露出一手敲山震虎,這又是另一出,什麽意思?


    得來真不費功夫,心中樂嗬著呢,又言:“經過這一番足顯你們的忠心,不過還是那句真話,我隻是暫代須臾,明日真正的間主就要迴歸,你們呀,還是做好迎接的準備。”


    眾人低聲議論道:“準備?準備什麽?”


    鬼符道:“準備,當然要隆重的準備,我們間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是重生之喜啊。”


    “不僅如此,你們的間主內力又上一層樓。”


    話還未落地,那黑衣人便遁去。


    眾人定眼望去,早已不見蹤影。


    鬼符命下人將陰陽間重新布置了一番,隨著鬼璽進了內室。


    鬼璽道:“間主受傷了?”


    鬼符迴道:“若是沒有猜錯,多半是參與了幽靈穀之戰。”


    “幽靈穀與陰陽間從不往來,從不幹涉,這麽多年各自營生,獨占一地江山,爭搶也從未出現過。看見前麵行事之徒是幽靈穀的人,我們陰陽間掉頭就走,看見前方做事之人是陰陽間的子弟,他們幽靈穀也是如此,所以數年來,兩方為了生計和和平都做出了妥協和退讓,這也是一種相安無事的策略。若是說間主在這戰爭之中,我第一個不會相信。”


    “那你說間主為何受傷?又為何會功力大增呢?若是再仔細思索,那日高手聚集幽靈穀,若是沒有參入,還有那位高手能將間主致傷呢?”


    “不過我倒是想查清楚那黑衣人的身份,他的功力在我們兩個人之上,即使我們兩個人合力也未必是他的對手,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獨行,又深不可測,靠近都很困難,如何調查?”


    “看起來隻能等明日間主歸再論。”


    “你曾經發過毒誓,冥璽在,你在,冥璽失,你死,還算數嗎?”


    “這就是你對‘失’的理解嗎?”


    “什麽意思?”


    “自己悟去。還有他可是高手,相對而言我們都是弱者。在這世上,弱者從來都是強者的墊腳石,這一點千古不變。”


    “這話不假,你我都一樣。”


    “是天下人都一樣,隻不過弱者也有不同的等級。”


    “你高悟,我甘拜下風。”


    ——


    夜晚本來就很冰涼,可一個人又為它增添許多血腥,鬼蜮般的渲染讓江湖又起軒然大波。


    子夜,一位身著灰色長衫的曼妙女子在黑夜中飄飄然,輕盈盈的身姿像鬼一樣出現在她計劃中的每一個地方,開啟了殺戮之旅。


    八方鎮例會剛剛結束,幾位門主各自都有自己夜間的遊戲項目,有的出門去落霞青樓和勾蘭瓦舍,有的出門相聚泰和樓飲酒作樂,有的出門閑遊繁華夜市采買,可這歐陽羽不一樣,自然是去萬俟府相約好友琅玕和榮泉,而副鎮長歐陽宮身兼八方鎮的未來而留守。歐陽宮悠閑地坐在書桌前,正品茗著玉津,隻因飲食過多而才下肚幾杯就迷迷犯困,剛剛躺下合上眼簾,就感覺有一種深重內力步步逼近,急速的卷身而起,提起單鐧朝向門外那位女子揮去,落了個空,房門開了,進來了一位蒙著輕紗的女子,又取來另外一個單鐧又一次投了過去,一雙炯炯有神卻目光冰冷的眼睛定眼鎖定那個飛來的單鐧,眨眼間就要擊中了,在力量和速度的威逼下那女子竟然沒有躲避,僅僅相距一指之差,愣是不見那女子動作,歐陽宮錯以為會得手,誰知那女子竟然赤手將單鐧夾在三指之中,歐陽宮大吃一驚,那單鐧中是有自己七八成氣力的,難不成這小女子內力遠遠勝過自己,生死一搏間亮出絕招,僅僅學到四級威力的化死水為冰箭,他將麵盆中僅剩餘的梳洗蜜水用內力化成一把透明的短箭,又用氣力將那一柄一柄的短箭一叢一叢地刺向那小女子,眼睛依舊如同冰霜杵立在原地紋絲不晃,待那一簇冰箭就要射穿小女子五髒六腑之間,竟然用氣力將冰箭包裹在其中而靜立在眼前,在愈來愈強氣力的攻擊下那冰箭竟然又化成了一團清水而灑落在地麵上,滲入地麵之下。驚訝和恐懼之下失去了理性,趁虛而入,那小女子開始反擊了,著急的她將渾厚內力注入手掌,快速地使出了迴天無術,一針射中了歐陽宮的頭部,直接倒地身亡了,死了,死了,反正就是死了。


    ——


    風滿樓樓主寸斤本不在名單之中,可殺他也許是因為辦事不利,或許是太精明了,反正今夜他算是不幸之人。這寸斤處理完內事之後按照習慣前來香冠樓會會自己的老情人霽月,趕巧霽月因為繁忙而抽不開身相陪,便分了三個姑娘去天子號豪華雅間在側細心伺候,左擁右抱,花天酒地。這三樓原本就是高官厚祿、富商巨豪享受的高規格待遇,近日,鏟掉幽靈穀這等人間大害,城裏城外都是張燈結彩日夜歡歌,這是對勝利最直接的表現。府衙做過記錄,若有百人,往日出門享受人數為半,現下,出人遊戲人數為八九十,大大增加了朝廷稅收,本就是一個開放的朝廷,這下算是財源滾滾,各得其所了。而百姓們興奮的是不用再擔憂鋪子被襲空,金銀珠寶被一洗而空,親人仆人被無辜殺害,最重要的是這些有財有權的人自不必在高額聘請殺手保家護院了。正樂在其中,左邊的美女喂他飲下一杯冷酒,右邊的美女不服夾了一口魚肉喂著他吃下,可沒有咽下的時候,那寸斤噗通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姑娘們被這響亮的撞擊聲嚇楞了,原以為是寸斤吃醉酒了而睡下了,可另一位姑娘蹲下身姿用手搖晃著寸斤,久久不見反應,有些擔憂而將雙指放在鼻孔前麵,沒有氣流了,嚇得那姑娘發出了顫抖的聲音,說:“死了,死了……。”


    旁邊的美女也是第一次見到死人,自然嚇的魂都丟了,癡癡呆呆地靜立不動。


    另一位美女竟然直接喊出了一聲,徑直往外跑,被經過的霽月一把攬住,又卡住了那美女的喉嚨而拖到房間裏麵,說:“都給我閉嘴,否則告到府衙,說人是你們殺的。”


    這是死罪,誰能擔當?嚇到門口的那位又緩緩地癱倒在地上了。


    霽月促前用手摸了摸鼻子,確定人已經死了,可尋來尋去沒有找到致命點。


    “不就是死了個人嗎?至於這麽驚訝嗎?好似沒見過死人。”


    又瞧了瞧這三個美人的模樣,笑了笑道:“你們還真是沒見過世麵,這死人也是頭一次見。”


    取出三兩銀子,一人一兩,讓她們守口如瓶不得將此事宣揚,否則讓她們沒有事做沒有銀子賺更沒有飯吃,這些初出茅廬的丫頭們沒有經驗沒有門子沒有本事更是身份低賤,懂得保命最關鍵。


    這霽月乃是個貪心不足的女人,本就是下賤坯子,男人是見多了,美貌的男人也是見多了,寸斤隻不過是自己脫離妓館的手段而已,借力成就自己,是自己的計劃,死了也是他的命。


    不過這香冠樓從此真正的就屬於自己了,一份遺囑算什麽?


    ——


    羽醫館中,慕容郷正在蘀兮研讀醫書,這才翻閱了寥寥幾頁就無明的心煩意亂,先是定心,卻還不見好,之後她放下書籍,輕撫著胸口,意識在提醒自己這是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於是她又飲下一盞涼茶,可並未緩解症狀反而越來越強烈,之後,在慕容郷起身的那一刻,她的麵目冰冷了,一下子癱倒在地上,撞擊的聲音驚動了門外的侍從,進屋查看後喊道:“館主出事了,出事了。”


    隔壁的丹桂正坐在低板凳上碾草藥,聽聞後撇開藥碾子進屋查看,才篤定慕容郷斃命了,丹桂一下子流下了傷心的眼淚,說:“都安靜。”


    身邊的幾位弟子才停止了嘰嘰喳喳的口舌之論。


    “小葵去夫子閣告知子謙,小鏡去萬俟府稟告盟主。”


    “是。”


    “等他們兩個迴來後再做議論,在此期間所有人不得將信息外泄。”


    “是。”


    ——


    夫子閣也比往日熱鬧,閣樓上下、裏外都是人山人海,舉步維艱。主持今日辯論的仍舊是二閣主子虛。


    那隱藏的小女子四處張望後,不見子謙。


    又尋到了子謙的寢室‘博儒’,也不見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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