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芙蘭的迴答,娜塔莎頗為驚愕,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說話。


    在她看來,這個看上去嬌弱的美麗女子應該是從小備受嗬護,所以性格應該是相當軟弱天真的,隻要她用戰爭的可怕和慘烈來勸說一下,應該就會為之動搖。


    可是沒想到她居然是這樣的反應。


    “難道您真的樂意看到這一切都變成真實的景象嗎?”片刻之後她詰問起了芙蘭,“您的同情心上哪兒去了?想想那些可憐人吧。不管和不和我父親合作,您一家都可以在法國擁有榮華富貴,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麽非要再做出這種事來呢?難道流這麽多的鮮血,對您一家有任何好處嗎?”


    “您不必這樣苛責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芙蘭還是一口迴絕了對方,“我並不想要看到兩國之間的流血,但是如果我的哥哥認為這對他有利,那麽我會幫他去做的,您不用再來勸說我了,在新的指示到來之前,我會忠實地按照他之前的交代去做的,您怎麽說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難道您就沒有自己的意誌嗎?總說什麽哥哥的。”娜塔莎更加不悅了,“您麵對的是一個事關生死的問題,結果您就想用一句‘我隻是聽命行事’就想要糊弄過去?難道您就不能麵對一下自己的良心嗎?”


    這種毫不客氣的指責,終於讓芙蘭有些生氣,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後頗為不悅地打量了一下對方。


    “服從他的指派就是我的意誌,小姐。不是每個人都跟您一樣,不把家族放在心上的,對我來說,我必須做這些事情,如果因為我的努力而造成了什麽可怕的後果,那也隻能是上帝的旨意。”


    接著,她不想要再多說了,直接就轉身再往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


    “等等!”看她這樣離開,娜塔莎也有些著急了,不顧禮儀地往前衝了過去,跟到了芙蘭的身後。“上帝的意誌!您說得真是輕巧啊,可是這能說是上帝的意誌嗎?這明明是您一家和我父親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這樣的事情,結果……結果您倒反推給上帝了?!”


    “如果隻是我們的話,事情又怎麽會發展到這種程度呢?難道我們擁有什麽神力,可以讓世界為之改變嗎?”芙蘭不得不停下了腳步,然後不怎麽客氣地看著對方,“您這樣義正詞嚴地指責我,那好,我想問一下,難道是我們在兩國之間製造紛爭和不和嗎?難道不正是你們的沙皇想要開疆拓土,並且在整個歐洲鼓動紛爭和不和嗎?難道您父親所反對的一切,一點道理也沒有嗎?”


    這一連串的反詰,讓娜塔莎頓時就有些語塞。


    誠然如芙蘭所說,兩國之間如今麵臨這樣的處境,俄國政府的擴張主義政策要負有主要的責任,也是沙皇政府自己主動想要挑起和別國的戰爭的,再者說來,別祖霍夫伯爵反對農奴製,想要盡快革新俄國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


    “抱歉……我剛才的態度有些無禮。”她的口吻放緩了一些,“不過……我還是想請您考慮一下,因為現在一切並沒有到全然沒有挽迴餘地的時候,如果我們去挽救的話,一切可以以不那麽激烈的形勢改進,巨大的流血犧牲也不會成為現實……而這一切,不同樣對您和您的哥哥有利嗎?”


    “這不是我能夠判斷的問題,小姐。”芙蘭斜睨了對方一眼,依舊不為所動。“您不用再浪費唇舌來說服我了,我真的不會因為您的話而妥協的。如果您想要改變這一切,那您還是嚐試一下說服您的父親吧。”


    “好吧,那我不再懇請您大發善心了,看來您就沒有這種東西。”在如此斬釘截鐵的迴答麵前,娜塔莎終於放棄說服這位特雷維爾小姐改變主意的打算了,她已經看出來了,這位小姐心腸遠比表麵上要厲害很多。“那麽,我能不能祈求您,稍稍幫我一個忙呢?看在我們畢竟認識了一場,又同為女孩子的份上……”


    芙蘭稍微有些猶豫了,平心而論她並不覺得對對方有什麽同情,也並不想幫她什麽忙,但是對方說得如此哀懇,她倒是不太忍心能夠拒絕。


    “如果……如果您的要求是以我今天的使命有關的話,我是怎麽也沒有辦法答應的。”最後,她隻能給出了這樣一個有保留的迴答。


    “您放心吧,跟今天的事情、跟您的使命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不會勉強您做讓您這麽為難的事情了。”娜塔莎冷冷地笑了一下。“我隻是想要請您告訴外界我還沒死,我還好好活著而已。”


    “這是什麽意思?”芙蘭有些疑惑了。


    “難道您從我父親剛才的話裏麵還沒有看清楚嗎?他要把我拘禁在這裏,想要叫我屈服,所以我大概是沒辦法離開這裏了。”娜塔莎仍舊冷笑著,“現在,為什麽不至於在某天默默無聞地死去,我必須讓外界知道我並沒有得病,還活得好好的——這樣我突然消失的時候才會有人注意到。”


    “您……您把這想得也太糟糕了。”芙蘭歎了口氣,“我覺得像您的父親這樣的人,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


    “我在他身邊活了二十年,而您今天才第一次碰到他,所以我想我更加有資格來評判他的行為。”娜塔莎搖了搖頭,“我父親雖然平時十分溫和,但是該要狠下心來的時候他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更何況他還對沙皇一家滿懷仇恨,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饒過我……現在他還沒有使用殘酷的手段,是他還沒有覺得事情無可挽迴而已,等到他發現的時候……那就完全不同了,我相信他絕對是什麽都幹得出來的!”


    “難道您就一點都沒有想過要和他妥協嗎?別忘了,他是您的父親啊!為什麽您非要同父親作對呢?”芙蘭有些難以理解對方。“況且您自己也看到了,繼續和他對抗對您來說百害而無一利,甚至可能有遭遇不測的風險。”


    “很抱歉,雖然是我的父親,雖然我尊敬他甚至熱愛他,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所堅持的原則,唯獨在這些問題上我是沒有辦法向他做出任何讓步的,也沒有理由讓步。”娜塔莎卻一點都不為所動,“您將家族的利益看作高於一切,我父親將他心目中的俄羅斯看作高於一切,而我……我也有自己看作高於一切的東西。”


    “好吧……既然這是您的想法,那我也不便多說了。”眼見勸說她沒有任何意義了,芙蘭也就放棄了這種努力。“您可以堅持您的看法。”


    “所以,您也看出我麵臨的險境了吧?”娜塔莎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您既然作為客人來到了這裏,那麽您肯定也會受到彼得堡的歡迎,畢竟您這麽漂亮,還是個法國人,更加還是名門!哦,說著說著我都感覺您將會大出風頭了……您不知道啊,彼得堡到處都是法國的崇拜者,可不僅僅我爸爸一個。”


    雖然明知道對方這是在有意恭維自己,芙蘭仍然忍不住有些臉色發紅。“您……您這說到哪裏去了?”


    “我這是實話,真的,小姐,您有這樣的資格。”娜塔莎十分認真地說,“哪怕現在我們兩國之間的關係不好,哪怕您的哥哥是法國的要人,您仍舊可以在我們這裏大受歡迎,彼得堡的大門對您是敞開的,您可以任意遊覽,而且會有很多人對您大獻殷勤。”


    “好了……您別這麽說了,怪讓人不好意思的。”芙蘭有些尷尬。


    “我的意思很簡單,您既然是我家的客人,而且會得到很多人的招待,所以有些人向您獻殷勤的時候,難免就會提到我……而那個時候,您就隨口說看到了我,而且我的身體看上去還不錯,就行了,那樣的話我恐怕就不會輕易被消失掉。”娜塔莎看著芙蘭,眼中滿是期待,“您看,這個要求並不讓您為難,也不違背您的原則吧?我隻是不想就這樣突然消失掉而已。”


    芙蘭想了想,發現確實對她並沒有什麽損害。


    “您真的就這樣的要求嗎?”


    “是的,就這麽點要求。”娜塔莎鄭重地重複了一遍。


    “那我明白了。”芙蘭沉吟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會順口說一句的,不過……我覺得您還是擔心太過頭了,就我的觀察來看,您的父親並不是那種人……”


    “您真的肯幫這個忙嗎?”娜塔莎還是有些不放心。


    “相信我吧……”芙蘭禁不住笑了出來,“我怎麽忍心看見您受苦呢?”


    “謝謝您的寬慰,不過我想有時候我們還是謹慎一點為好。”也許是因為要求得到了滿足的緣故,看著對方的笑容,娜塔莎的臉上也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然後,她退後了幾步,重新向芙蘭行了個禮。“謝謝您,特雷維爾小姐,我為我剛才的無禮而向您道歉。”


    接著,她快步走開了。


    “她言不由衷。”等到她離開之後,一直默不作聲的瑪麗說,“我看她一定是有別的什麽圖謀。”


    “我也這麽想。”芙蘭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麽答應她呢?”瑪麗有些奇怪。


    “為了去睡個好覺呀?”芙蘭笑著迴答,“她要是一直追著我,我怎麽去休息呢?”


    “……我想你確實可以在彼得堡大出風頭。”看著她這樣可愛的笑容,瑪麗禁不住也笑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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