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一輛麵包車停在強晟大樓的外邊。


    車裏,李痞子看著外頭插入雲端的高樓大廈,一臉不信地問:“陳大頭,你確定你女兒在這裏麵?”


    李痞子這話的意思是:他不太信陳李村裏竟然有女人能在這麽漂亮的大樓裏上班。


    在李痞子的世界裏,他認識的女人,要麽去按摩店做沐足,要麽就進廠擰螺絲,要麽就去飯店端盤子……


    總而言之,沒一個能在這麽牛逼的大廈裏工作的。


    陳勿答:“那兩個老家夥的孫女說的,應該不會有錯。”


    李痞子點了支煙:“如果這是真的話,陳大頭,你這女兒一年得掙多少錢啊?”


    這個陳非勿也不知道,不過他想,一年總該是有的吧?


    李痞子比陳非勿見過更多世麵,他可覺得陳念夏的年薪遠沒有這麽少。


    李痞子又往陳非勿身上吐了個煙圈,伸手摟住他的肩膀:“陳大頭,你女兒一年該有吧?”


    陳大頭看著他的眼睛:“李哥……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李痞子哼笑一聲,“我的意思是……得加錢!”


    加錢?陳大頭眼睛一瞪,“加什麽錢?我不是欠你嗎……”


    “以前是。”


    李痞子鬆開他,隨手將煙頭丟出車外,隨後拿出一把短刀,快準狠地架在他脖子上:“但現在不是了。”


    “你!”


    “嗯?”李痞子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稍稍用力,陳非勿就嚇得雙腿哆嗦。


    這會兒他什麽意見也不敢有了。


    “你想要多少……”陳非勿害怕得連聲音都在聲音。


    李痞子一臉奸相:“那得看你的寶貝女兒能拿出多少了。”


    陳非勿震驚地看著他。


    李痞子:“怎麽,不願意?”


    陳非勿坐過一次牢後,怕死得很,立馬投降:“願意願意!我沒說不願意!”


    李痞子把短刀遞給一旁的小弟,轉為揪起他的衣領:“願意還不快去?!”


    “陳大頭,我告訴你,這次我還是隻給你半個鍾的時間!半個鍾後,如果你的女兒還沒有乖乖和我打20w,你就打電話讓她來替你收屍吧!”


    陳非勿瑟瑟發抖:“李……李哥你放心,我女兒一定不會不管我的……你看她上班的地方,她錢多的是!區區塊而已……等會兒,等會兒我就讓她打給你們!”


    李痞子貪心地又提了一個條件:“從現在開始,每過一個小時,利息就多加,陳大頭,你最好趕緊叫你女兒出來!”


    一個小時,多加,這是什麽高利貸?!


    陳非勿求饒:“李哥……你不能這樣!一個小時……這太……”


    “廢話少說!你要錢還是要命?”


    陳非勿身體顫抖:“當……當然是要命!”


    李痞子看了看手上的表,狠聲道:“還有十五分鍾,你女兒就要下班了,你要是不想死,最好給我抓緊時間。”


    陳非勿連忙滾下車。


    他整理了下自己被揪得淩亂的衣服,有些狼狽地來到大樓門口。


    強晟集團的大樓門口有保安把守,陳非勿剛走過去,就被攔了下來。


    “這位先生,你是咱們強晟公司的員工麽?”


    陳非勿當然不是。


    他搖搖頭,佝僂著身子恭敬道:“保安大哥,麻煩您通報一聲,我找你們公司的員工,陳念夏。”


    保安當然不知道陳念夏是誰,他皺著眉頭,問了一句:“你是誰?找我們公司的陳念夏幹嘛?”


    陳非勿本來想說“我是她爸爸”,但轉念一想,自己這些年對陳念夏並不好,如果陳念夏知道是自己來找的她,肯定不會下來。


    陳非勿想了一會兒,改口說道:“我是她老鄉,剛從鄉下趕過來,是來給她報喪的。”


    “報喪?”保安狐疑地抬起眸子,“你們村沒通網嗎?”


    陳非勿:“……”


    保安就不明白了,現在無論是報喜還是報喪,一個電話或者微信不就通知對方了嗎?


    陳非勿有些無措,還好他腦瓜子轉得快:“保安大哥,您有所不知,我們老家比較注重這個親人離世的事,這報喪,都是要親自過來的……這電話裏說,到底是不夠重視……”


    見保安麵上遲疑,陳非勿又道:“保安大哥,如果您擔心我是騙人的,您大可聯係下你們公司的陳念夏,你就說,她鄉下的六爺爺病逝了,老鄉來找她,她下不下來,全憑她自願是不是?”


    說完,不僅保安覺得他這話行得通,陳非勿也覺得自己簡直是太聰明了。


    他了解自己這個女兒,從小到大,除了自己那死去的爹和妹妹對她最好,剩下的就是六爺爺。


    聽到六爺爺病逝,無論真假,她都會急著下來看一看的。


    保安見陳非勿說得很真誠,又想到他說是報喪,答應幫他通知一聲。


    不過他轉念一想,不對:“那你不能自己打電話叫她下來嗎?還要我去通知?”


    陳非勿麵上一怔,他當然想打,可他壓根就沒有陳念夏的號碼。


    好在陳非勿能自圓其說:“那個……保安大哥,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剛下粵城車站,就遇到偷東西的了,你看我,現在身無分文,連手機也不見了……”


    陳非勿說得聲情並茂,涕淚俱下,保安歎了一口氣,可憐他也是個苦命人。


    算了,就給他通知一聲吧,反正如果這個陳念夏不認識他,她也不會下來。


    “我幫你找找吧。”保安說。


    聽到保安願意幫自己,陳非勿心裏非常高興,連連道謝。


    強晟保安手裏的電腦係統,都有強晟所有員工的名字以及部門資料,好讓員工進出公司刷卡。


    很快,保安便找到了陳念夏的名字,及其所在的部門。


    他撥響了55樓辦公室負責人的座機電話。


    通知完,保安出來對陳非勿道:“已經幫你通知人去叫她了,你在這兒等一會兒吧。”


    “哎哎哎,好。”


    陳非勿在一草坪外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他往麵包車方向看了一眼,隻見李痞子降下車窗,對他比劃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陳非勿嚇得趕緊收迴視線。


    他告訴自己,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問陳念夏給夠錢。


    因為他不僅要還李痞子的錢,自己也得留點本錢去賭,隻有賭贏才能翻身,才能有更多的錢吃喝玩樂。


    他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


    ……


    此時,強晟55樓的會議室裏,陳念夏正和部門同事以及主管正在開會。


    前來通知的辦公室小姐姐不敢進來打擾,隻能在外邊等會議開完。


    五分鍾後,會議結束,外貿部的人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這時,剛好中午下班。


    見陳念夏從會議室裏走了出來,前來通知的小姐姐薇薇安開口叫住了她,“陳念夏。”


    陳念夏停下腳步,“怎麽了?薇薇安?”


    薇薇安說:“下邊有個人來找你,說是你的老鄉。”


    “老鄉?”陳念夏有些疑惑,六奶奶一家不都迴去了嗎?她哪裏來的老鄉找她?


    “那人有沒有說他叫什麽名字?”


    薇薇安搖搖頭:“他隻說……他是來報喪的,說是……”


    說到這兒,薇薇安頓了頓:“他說你鄉下的六爺爺去世了……讓你趕緊下去見他一麵。”


    陳念夏神經一緊:“你說什麽?”


    薇薇安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他在下邊等你,如果是真的,你就下去見見他吧。”


    薇薇安說完,又說了一句“節哀”,便迴到自己的工位上去了。


    得知這個噩耗的陳念夏,差點站不穩。


    不過,她很快又鎮定下來。


    不會的,這個消息肯定是假的,如果六爺爺真的去世了,二嬸嬸會第一時間告訴她。


    陳念夏忽又然想到,二嬸嬸三天前提醒自己,讓自己小心點出獄的養父……說是他在打聽自己的住址。


    想到這兒,陳念夏基本上可以確定了,下麵來找她的人,一定是她的養父陳非勿。


    這時同事們陸續下樓吃飯,有人叫她:“andy,我們去吃飯,要不要一起?”


    陳念夏應了她們一聲:“你們先去吃吧,我還有點事。”


    “行。”同事一行人先下了樓。


    陳念夏想起來,上次二嬸嬸在電話裏還說,陳非勿知道她嫁人了,揚言要找她婆家要彩禮,二嬸嬸讓她千萬要保密,不能讓陳非勿知道自己的婆家在哪兒。


    陳念夏隻覺得可笑。


    這個男人,有什麽臉麵充當她爸爸,還以她結婚的事要挾她的婆家給彩禮?


    陳念夏忽然慶幸自己今天千叮嚀萬囑咐,讓祈良修不要再來給自己送飯。


    否則陳非勿要是看見了他,那還了得?


    像陳非勿這種賭徒懶漢,就像一隻吸血的螞蝗,要是讓他知道祈家這麽有錢,他非得開口要個幾千萬不可。


    陳念夏心想,絕對不能讓陳非勿纏上祈家。


    想著陳非勿沒等到自己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陳念夏決定下樓去會一會他。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剛出公司,就遠遠地見到了陳非勿那張讓她討厭的臉。


    “渺渺……”


    見到陳念夏走出來,麵包車裏的幾人也打起了精神,尤其是為首的李痞子。


    看見一身職業裝的陳念夏,李痞子眼睛都看直了。


    他口水險些流出來:“媽的,老子在鎮上混了這麽久,就沒有見過這麽正的女人?”


    身後小弟也讚同:“大哥!你看大頭他女兒穿的這包臀裙,像不像那些什麽視頻裏的製服誘惑係列?”


    李痞子全部注意力都在不遠處的陳念夏身上了,哪還管得了身後小弟怎麽說?


    李痞子內心已經蠢蠢欲動,陳念夏果然是美人胚子,誰說小時候美的女孩子長大一定醜的?這不,陳念夏就是個例外。


    “李哥,這大頭女兒看著就像精英人士,咱們要發財了!”


    李痞子內心暗道:他何止要發財?像陳念夏這麽瘦而豐盈的身材,他不僅要錢,人他也要!


    這邊,陳念夏從出門就沒給過陳非勿好臉色看。


    還好陳非勿有先見之明,讓她來到綠化帶背麵這邊來談事。


    陳念夏也不想讓公司的人,尤其是樓上的祈團團,見到自己父親是這種爛人,索性也就跟了過來。


    盡管陳非勿一臉討好,陳念夏還是黑著一張臉,讓他有屁快放。


    陳非勿想到李痞子說的利息,也不和陳念夏墨跡了,直接把父親的那副威嚴擺了出來。


    “陳渺渺,我是你爹!你擺這臉色給我看是怎麽迴事?我告訴你,女兒贍養父親天經地義,你趕緊的,給我打20w!”


    20w?陳念夏直接氣笑了。


    她雙手抱胸,冷冷地看向陳非勿:“陳非勿,你在做什麽白日夢?20w,你怎麽不去搶?還有,你也好意思說你是我爹?哪家的父親像你這樣?”


    “我怎麽樣?!”陳非勿聲音兀地大了起來。


    他向來欺軟怕硬,這個女兒也是他從小嚇唬到大的。剛剛他語氣那麽好,不過是想哄她給錢自己罷了。


    現在見她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索性也不跟她裝了,他怕誰都不會怕她。


    她不是又要提七歲那年那件事嗎?


    好,她要提,他就提!誰怕誰?


    “你不就是想說你七歲那年,王牙千他拖你進玉米地,你跑出來後我沒幫你說話嗎?真是的!那時候你不就被他摸了幾下,破了幾塊皮嗎?至於讓你念叨到現在?”


    不就摸了幾下?嗬,陳念夏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向他。


    “陳非勿,你還是個男人嗎?這是一個父親說出來的話?你這種神經病!簡直不配為人!”


    陳非勿也不怕她:“我神經病?說得當年你好像吃了什麽虧一樣!死丫頭,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王牙千他是我兄弟!而你不過是我老頭撿迴來的孩子,我與你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你還想我為了你跟我的夥計翻臉?笑話!怎麽可能!兄弟最大你懂不懂?”


    “還有,你也不想想,王牙千他為什麽不壓別人就壓你?還不是你年紀小小就長得跟狐狸精一樣,就知道到處勾搭男人!”


    “啪!”陳念夏再也聽不下去,直接一巴掌甩了過去。


    她眼眶通紅,打男人的手都在顫抖。


    陳非勿震驚地看著她:“臭丫頭,你竟然打你老子!!!”


    陳念夏憤恨地瞪著他:“打你又怎樣?我告訴你!陳廢物!我不僅想打你!我還想殺了你呢!”


    “要不是你!爺爺他根本就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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