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何千遇領著花影走進西門族的傳劍閣。裏麵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劍,精致且華麗,隻是右側的劍稍稍流露出古老的氣息。


    花影看起來有點驚喜,一排一排仔仔細細的打量著。


    何千遇看著她這個樣子,覺得有點逗,笑道:“來,挑一把。”


    花影“嗯”了一聲,朝左側走去,何千遇將她拉了迴來道:“挑右側的。”


    “為什麽?”花影一臉疑惑道。


    “左側的是新做的,是給那些普通的弟子的,而右側是西門族曆代先祖遺留的寶劍。”何千遇看起來有種眼前人怎麽不識貨的無奈。


    “可是我也是普通的弟子啊。”花影撇嘴嘟囔著。


    “誰說的,你是我的好朋友,自然要用最好的,快……快挑一把。”何千遇催促道。


    於是花影便走上前去,細細的挑選,最終眼神定格在一把劍柄上有著寶相紋,寶相紋中間鑲有一顆紅寶石的劍上,劍鞘上刻有精細的紋路,在陽光下泛有淡淡的紅光。


    “你喜歡這個?”何千遇指著這把劍問道。


    花影點了點頭。


    於是何千遇一把將其從架上拿了下來,舉在花影麵前道:“拿著,你給它取個新名字吧。”


    “啊……要不你幫我取吧。”


    “小影子,你要是這樣的話,我以後將你也給娶了可好。”何千遇饒有趣味的看著花影,淺淺的笑著。


    “啊?”花影頓時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何千遇口中的取到底什麽意思,她知道何千遇素來就愛開玩笑,可是自己聽到這樣的玩笑,心中竟有一絲歡喜。


    何千遇見花影這慌張的樣子,便笑道:“好了,就叫這把劍遇影吧”


    “我的遇字 ,和你的影字”


    花影點了點頭,用手將劍接了過去:“這把劍好精致啊!”


    “你很有眼光。”


    “西門族還有一把更好的劍,叫斷魂劍,那才是真的好看,你知道是誰的嗎?”何千遇懷抱雙手神神秘秘的說著。


    “誰的?”


    “伏魔師,就我上次在廟裏和你說的那個?”何千遇一隻手擋著嘴輕聲的說著。


    “那把劍在哪啊?我想看看。”


    “被我爹爹藏著呢,他說那把劍很重要,西門族真正碰過那把劍的人除了我爹爹,然後就是仇長老,就是我都隻遠遠的看過一眼。”何千遇邊往外走邊說著。


    花影於是也跟著走了出去:“那把劍好神秘啊。”


    “是啊。”何千遇邊走邊說,隨後又指了一下花影手裏的劍道:“你今天迴去,熟悉熟悉它,交流交流感情。”


    “交流感情?”花影噗嗤笑出了聲。


    “你別笑,這些劍可都是通人性的。”何千遇說著碰了碰花影的肩膀。


    “那我一定會照顧好它的。”花影舉著手裏的劍笑道。


    “對了,記得把吊墜別上去,明天來找我我教你一些劍術。”


    兩人的背影越走越遠,聲音也漸漸消隱。


    第二天,花影拿著遇影,去找何千遇。


    隻見何千遇正在院子裏練劍,秋風掃落葉,落葉在何千遇的劍下沒有了形狀。


    花影躲在走廊的柱子後麵沒有出聲,心道:“沒想到何千遇這人,平時嘻嘻哈哈老不正經的,練起劍來倒這麽認真,完全不輸女俠風範,唯一不同的是她舞起劍來,招式好看又利落。”


    花影忽然覺得何千遇額頭上黏膩的汗水也有了萬種風情一般。


    花影看的出神,腳稍稍動了動,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原來是踩碎了一片泛黃的落葉。


    何千遇耳朵一動,瞥了一眼,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練著劍。


    花影以為她沒有看見自己,唿了一口氣,沒想到何千遇揮了揮劍,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幾片泛黃的葉子刷得的朝花影發射而來,像離了弦的箭一樣,花影嚇得睜大了雙眼,隻見秋葉一個接一個刺入身旁的柱子上。


    何千遇笑著向花影走了過去:“你看夠了嗎?小影子。”


    “你叫誰呢,嚇死我了。”花影看起來有點生氣,提著遇影就要走。


    “你生氣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逗你玩呢。”何千遇追了過去,急忙向花影解釋。


    “好吧,我原諒你了,但是不可以叫我小影子。”


    “為什麽啊,小影子多好聽。”何千遇說罷,還圍著花影叫了好幾遍小影子。


    何千遇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腦中突然冒出小影子這個詞,大概是覺得花影偷偷的看著自己的時候,就好像自己的影子一樣吧,有種默默陪伴,默默跟隨的感覺吧。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奇妙的感覺,花影可能永遠也不知道她是因為這樣叫她“小影子”,可能會單純的以為是因為自己名字裏有個“影”字吧。


    “好了好了,教我劍法。”花影催促道。


    “好……”這個好拉的很長,有一絲寵溺的意味。


    何千遇做了幾個姿勢,讓花影跟著她做。花影學得看起來有點僵硬與笨拙。


    “不對!”何千遇扔掉手中的劍,走到花影的身後,一隻手握著花影抓劍的手,一隻手抓著花影另一隻手臂,牽引著劍出劍收,也牽引著花影的心。


    秋風蕭瑟,花影的頭發隨風而起,發絲輕輕拂過何千遇的紅唇,何千遇覺得就像花影用手輕輕的撫摸著一樣,嘴角竟默默的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何千遇能聞到花影發梢散發的好聞的味道,像是一個醉人的吻。


    醉了黃昏,迎來夜幕。二人坐在長廊屋簷下,小小的階梯上,看著被夜色打撈起的星星。


    “此等良辰美景,少了點東西。”何千遇笑道。


    “酒。”兩人不約而同,齊聲道。


    兩人或許是因為這奇怪的默契,不禁哈哈大笑。


    “跟我來。”何千遇起身,朝著不遠處一棵大樹走去,花影也緊隨其後。


    隻見何千遇拿著劍的末端,對準一處刨了起來,像一隻刨土的小狗。


    花影見了,笑道:“你這是幹什麽?”


    “你湊近些看?”何千遇招手道。


    花影也俯下身子,隻見一用紅色布條包裹著的塞子密封著的墨黑色壇子。


    “這是酒嗎?”花影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隨後問道。


    “沒錯,女兒紅。”何千遇將酒一整個取了出來。


    “這怎麽行,這酒不能喝?”花影急的連連擺手,就像在勸阻一個胡鬧的小孩一樣。


    “沒事沒事,這有什麽的,改日我在埋上一壇就好了。”何千遇拂了拂酒壇的泥土,站起身來。


    “這能一樣嗎?”花影噗嗤一笑,花影覺得眼前人真的又幼稚又任性,可是一點也不討厭。


    “好了好了,別管了,酒不就是用來喝的嗎?今朝有酒今朝醉。”邊說邊往階梯走去。


    花影對著遠處的那人笑道:“你爹爹知道了又要罰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許出賣我。”何千遇迴過頭對花影道。


    花影跟著何千遇又坐迴了那個階梯,何千遇打開塞子,喝了一口,然後將酒壇遞給了花影,花影接過,也喝了一口,卻不小心嗆到,咳嗽了起來。


    何千遇見狀,笑出了聲,隨後又問道:“花影,這名字真好聽?有什麽寓意嗎”。


    “沒什麽寓意,就是我養父母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尚在繈褓中,躺在一棵海棠樹下,那天月光十分皎潔,整個黑夜異常的明亮,風唿唿的吹,海棠花的影子搖搖晃晃的映在我的臉上,那也是一個秋天。”


    “你是……”


    “我是孤兒。”花影搶先一步說出何千遇問不出口的話,隨後又無奈的搖著頭道:“我也是在他們吵架的時候無意中得知的,我養父從小到大一直責怪我母親硬要把我撿迴去,說我是個累贅。”


    “對不起……”何千遇表情有些複雜,內心也有些五味雜陳。


    “沒有,這不算什麽。”


    空氣仿佛沉寂了一秒,花影拿起酒喝著。


    “你有想過找親生父母嗎?”何千遇一臉認真的看著花影,心裏想著天底下那個孩子不希望親生父母陪在身邊,至少自己是這樣的。


    “不了,被遺棄的人就應該待在自己的世界裏。”花影苦笑般搖了搖頭。


    “說不定,你父母不是有心丟下你的。”何千遇有些急的迴應著。


    “也不了,因為我害怕。”


    世上有找孩子的父母,也有不敢找父母的孩子。


    何千遇心想,是啊,如果找到了卻發現是故意被丟下的,這不是二次傷害嗎?


    “原來你不是我的小影子,是花的小影子啊。”或許是為了緩和這突如其來的沉重,何千遇把手搭到了花影的肩膀開玩笑道。


    “現在是了。”花影迴答的利落幹脆,不過下一秒卻沒有了聲音。


    花影又拿起酒壇猛猛的喝了一口,心裏想著天底下沒有人甘願做別人的影子,不過花影願意,隻要那個人是何千遇。做個影子多好啊,彼此形影不離,至少永遠也不會被遺棄。


    “你慢點,別又嗆到了。”何千遇一臉寵溺的笑著。


    “那天我的身旁還躺著一隻滿身是血的狐狸。”花影把酒遞給了何千遇。


    “狐狸?”何千遇接過酒疑惑道。


    “很奇怪吧,我也覺得挺奇怪的。”


    花影感覺臉頰有些發燙,想是喝酒喝的有些上臉了,便用冰涼的手在臉頰上貼了貼。花影有時候想難怪自己命運如此不堪,出生就伴著死亡,她不倒黴誰倒黴,想著便自嘲般笑了笑。


    “那你養父母現在在哪?”何千遇喝了一口酒,微微蹙眉。


    “死了。”


    何千遇覺得自己這嘴啊,淨提花影的傷心事,真應該用針給縫起來。


    “你呢?你的名字?”花影見何千遇僵在那裏便問道,嘴裏稍稍吐出些許的寒氣,還有淡淡的酒香。


    “不知道,我爹沒有說過,瞎起的吧。”何千遇將雙手反撐於階梯上,仰望著無盡蒼穹。


    “因為你是個千年難得一遇的好人。”花影一臉平靜,認真的說著,說罷將頭靠在了何千遇的肩膀上。


    “我嗎?我一點都不好,我任性,我脾氣差,沒有人說過我好。”


    “不,你很好,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花影喃喃的說著,傻傻的笑著。


    何千遇別過頭看向花影,卻發現眼前人臉上泛起緋紅,雙眸已經緊緊關上了。


    “小影子,隻有你能發現我的好,那我以後便隻對你好。”何千遇撩著花影額前的碎發,輕聲細語的說著。


    繼而將花影扶起身來:“我的女兒紅,你一個人喝了一大半,你可真饞啊,小影子。”


    何千遇將花影扶到自己的房間,扶上床榻,給她脫了鞋襪,蓋好被子。


    又出去將那女兒紅又埋迴了原處,就迴了房間,雙手叉著腰,氣喘籲籲的對著已熟睡的人道:“今晚擠擠吧。”


    便脫了鞋襪躺到了床上,一同睡去。


    睡到半夜的時候,何千遇聽到有人害怕的叫喚著,叫著什麽別過來,對不起。何千遇這才睜開了雙眼,竟然發現是花影在叫喚,而且一額頭的汗。


    何千遇心道:“難道這是做噩夢了不成?”


    何千遇記得自己小時候也老是做噩夢,母親就會用手輕輕的拍著自己的肩膀,嘴裏輕輕的喚著:“別怕,別怕,母親在這。”


    然後自己果然不怕了,母親的輕喚竟然足以抵擋噩夢裏咆哮的妖魔鬼怪,那個時候母親是自己的安眠藥。


    於是何千遇也學著母親的樣子,輕輕的拍著花影的肩膀,嘴裏輕輕喚著:“別怕,別怕,我在這呢。”


    沒想到沒一會兒,花影果然不再叫喚了,看起來變的很安穩,嘴角還帶著笑意。


    何千遇看到花影不再被噩夢折磨,這才安心的躺了下去,心滿意足的再次酣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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