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掩住麵孔,盡情讓淚水流淌而下。


    辛岩靜靜陪著地,不多說一句話,讓她哭到盡興。


    她這陣子的情緒一直受到壓抑,藉由哭泣宣泄出也好,他寧願她表現心中所想.也.不要她將心事悶在心裏。


    沒有半點不願,他和她並肩而坐。


    雨水沿著屋簷滑落,像道透明的簾幕。在這小小天地裏,隻有他和她,而簾外的風風雨雨,他不想看也不想管。


    他隻在乎,此時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他,靠得這樣近,連心和心,好像都接近了一些。


    他甚至傻氣地想,隻要能陪在她身邊,就算要他永遠坐在這裏他也願意。


    隻要


    她在身旁。


    在初冬時節淋雨又吹風,賀蓮依大病了一場。


    她病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間總聽見小娃娃輕軟的聲音在唿喚她,叫她快點醒過來,娃兒的話語經常終結在男人低暖的勸阻聲中。


    那人常扶起她的身子喂她喝藥,一口一口慢慢喂,就算溢了出來,還是不嫌髒地用袖子抹淨她嘴角,耐心的喂她喝完。


    每當她有些許意識時,都能聽見他的聲音,低柔平靜的聲調,撫慰了她因高熱帶來的不適。


    偶爾撐開沉重的眼皮,朦朧中依稀可見他拿著帕子,手勁輕柔地幫她擦去額上汗水。


    「我怎麽了?」她抓住額上的帕子問,喉嚨幹澀,連說句話都困難。


    「你受了風寒,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


    他把她的手拉下來,「口渴了吧?起來喝點水。」他小心扶她坐起身,端來蜜茶讓她喝下。她貪甜,一口氣喝了半碗。


    「還要多喝些嗎?」


    「我眼睛好熱,看不清楚……」


    「喝了藥病就好了。」他耐心迴答。


    「手腳沒力氣……」


    「沒關係,睡一覺醒來就能下床走動。」


    「你一直都待在這裏?」


    「對,我一直都在。」


    「那……可不可以靠著你睡?」


    「……可以,你放心地睡。」


    她歪歪斜斜地倚著他的肩膀,將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陷入半昏迷。突地,她的頭猛然往前一點,他及時伸手護住她的額頭,讓她靠在他的胸口。


    他的胸懷很溫暖,她能聽得見他的心沉穩規律地跳動著。


    直到這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他的存在那麽令她感到安心。


    她病著、夢囈著、半睡半醒著,等到她的雙眼不再灼痛,能清楚看見他的身影時,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她睜開眼睛就看見辛岩。


    他坐在床沿,靠著床柱小睡,沒發現她醒了。


    紗窗外的陽光淺淺,大概是太陽初升時候。


    她望著明亮的窗外,感覺這一覺醒來,像是蛻去了一層舊売,整個人輕鬆不少。


    病中,她多次夢見已不太記得麵貌的梁君懷,她低著頭對他說了好幾次對不起,他沒迴話,再抬頭時,她看見他唇邊銜著淺淺的微笑轉身離去。


    他原諒了她的背信,她是這麽解讀的。


    即使隻是一場夢,對她而言卻是慰藉,讓她放下心中大石,不再懷著沉重的歉疚。


    眼中稍感濕潤,她轉頭靜靜望向這些天不辭辛苦照顧她的人。


    在微光中,他五官顯得特別靜謐樣和。她一一掃視他臉上那些細碎的舊疤,猜想他躲過敵軍刀槍時有多麽驚險,又要有多大的勇氣和身手智慧,才能從一個落魄的少年,搖身一變成為威震四方的大將軍?


    過去十多年,他所付出的努力遠遠超過她所能想象的範圍,這麽了不起的男子,卻為了她無怨無悔的付出,不求迴報。他呀……她輕輕歎了口氣。


    僅是一聲歎息就吵醒了他,他轉頭見她醒了,臉上透著淡淡欣喜。


    「好些了嗎?」他的手輕貼她額頭,觸手溫涼,不再是高溫,讓他懸著的心稍微放鬆下來。


    「都好了,我精神很好,手也有力氣了。」她坐起身想要掀被子下床。


    「等等,」他按住被角道:「你現在身子還很虛弱,先別下床。」


    「好吧。但是我肚子餓,都快鬧胃疼了。」她手壓著肚子,臉皺成一團。


    他笑,寵溺地,「剛剛怎麽不叫醒我?我這就叫人去準備。」


    「我要吃包子。」


    「馬上來。」他走到門口向在外麵待命的丫頭吩咐幾句,不到半刻時間,丫頭就端著一盤食物進來,每一樣餐食都香噴噴的,還冒著熱氣。


    他先將那盤包子拿過來,送到她麵前。


    她拿起來就咬,包子皮光潔飽滿,不帶濕軟的水氣,像是剛出爐的一祥,若不是他叫師傅隨時做新的出來,等她醒了隨時可以吃到最新鮮的,怎麽可能這麽快就送來如此可口的包子?


    「你也吃。」她拿起一個包子遞到他麵前。「我現在沒胃口。」


    「你照顧我很累吧?就算沒胃口也要吃,吃了才有精神。」她手裏的包子快觸碰到他的前襟了,他迫不得已隻好接過來。


    「快點,熱騰騰的很好吃,我最喜歡老師傅做的包子了。」


    「你為什麽這麽喜歡吃包子?我們頭一迴見麵時,你也是在吃包子。」看她吃?!那麽高興,好像多美味似的。


    「你沒感覺到幸福的味道嗎?每次吃包子的時候,我都覺得好幸福,所以每天早上都要吃上一個,整天的心情就會很好。」她笑著又連吃了幾口,嘴裏滿是肉餡香氣。


    「那我要好好善待師傅他老人家了,他若辭了工作迴鄉去,我可就苦惱了。」他難得地開著玩笑。


    「你苦惱什麽?該苦惱的人是我吧……」話說完她才了解他的弦外之音,心中泛起一股暖意,她對他笑著,晶亮的眼瞳裏,再沒有以往的防範。「謝謝你……」


    「謝什麽呢?我隻希望你過得開心,不要你說謝。」


    雖然還沒痊愈,她的笑容卻很燦爛,朝他又遞來一個包子。「再吃一個吧。」


    「好,一起吃。」察覺到她大幅度的轉變,他欣喜不已。蓮依,他心愛的女人。今後,他會盡力讓她感覺到,即使不吃她最喜歡的包子也能感到幸福。


    這裏是她的家,他願她的快樂能持續到永遠。


    「怎麽都沒看到香兒?這丫頭不來照顧我,跑哪去了?」她捧著飯碗邊吃邊問。


    「涼雨老是要來和你講話,以為多和你說話你就會早點醒來,所以我讓香兒陪著地,不讓她來打擾你。」


    「涼雨真的把我當成她的親娘了。」


    「涼雨她從小就沒有娘疼,現在有娘了,她會一直纏著你。」他有點幸災樂禍地道。


    「我喜歡和她玩,說不定不是她纏著我,而是我纏著她呢。」


    「誰纏誰都好,能時時聽見你們的笑聲,就是最美好的事。」她笑了笑,夾了些肉到他的碗裏。


    「熏雞很好吃,你多吃點。」他看看碗裏那幾塊熏雞,忍著笑吃了下去。


    她是怕浪費食物才替他夾菜吧?他根本沒看見她吃這道菜,想必是不喜歡煙熏的味道,廚房怎麽會送這道菜過來?迴頭得跟廚娘提一下。


    「好吃嗎?」她眨著眼睛問。


    「很美味,你也來一塊。」他作勢也幫她夾肉,她微驚,立刻後退。


    「你、你吃就好,啊!這蟹肉獅子頭真好吃,我要多吃一點。」她夾起一堆菜肴,把碗堆得滿滿的,不讓他有機會把熏雞添到她碗裏。


    「你啊。」他隻是逗地,沒真的要地吃她不愛的菜肴。


    「既然你喜歡這口味,就別客氣啊。」她把全部的熏雞都夾給他,他碗裏滿到不能再滿了。


    「嗬。」她舀了一匙粥喝,忍不住偷笑。


    頭一次和他麵對麵吃飯,她頗訝異氣氛會這麽融洽。原來是因為先前她沒放開心,才沒發現他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一點都不像外表那般威嚴冷肅。


    用過飯後,她請他幫忙拿梳子,他卻遞給她一麵小小的菱花鏡。


    「我幫你梳。」他說。她拿著鏡子的手微微一震,隨即挪動身子,背對著他。「好。」他在她背後坐下,輕輕幫她梳理一頭長發,發絲軟滑如黑綢,他一下!下慢慢梳理,對此刻的寧靜安樂感到知足。


    「我到底睡了幾天?」她有點不安地問。幾天沒沐浴,她身上會不會有異味?


    「三天。等晚一點你精神好一些,就可以下床走動。」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她還沒問出口,他就先給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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