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蛇的仇恨並沒有因為一枚小小的匕首就被輕易挑起來,實際上嗜罪者一個匕首甩過去它的血幾乎沒有掉,這隻野外boss屬於非主動性攻擊別人的boss,而且它狀似很懶,視力也不太好,你不走到它麵前去打它的話,那條蛇鳥都不肯鳥別人。


    站在樹上的嗜罪者注視了那條蛇看了半天,見那銀蛇隻是張嘴露出尖牙示威了一下,然後又卷縮著身體繼續盤在水潭裏,他似乎稍稍皺了皺眉,這才低下頭,把目光投注在了吳以還有陌上花開等人的身上,還有後麵跟著的隊員等。


    吳以和隊員們一起組隊刷任務的時候都會穿他們的新製服,這恐怕是一種默契或者無形之中墨守成規的一件事情,隻要他們在一塊,他們就會把那件新的時裝套上,一隊伍非常風騷的到處跑。


    在每天刷怪下副本這樣的日常裏,一般都是吳以帶頭在前麵跑,後麵的隊員點‘跟隨’,是的,這遊戲裏有跟隨的功能,玩家自己不需要驅使自己的身體,身體就會自動跟著目標往前走。


    所以不管吳以走到哪兒,身後都能跟著一串小尾巴,如果吳以展開精靈翅膀飛的話,跟隨的小尾巴們也會自動飛行,這是個非常有意思的功能。


    不過此時此刻,嗜罪者並沒有穿他們約定好的隊伍製服,也不再是吳以身後小尾巴們的一員,他站在那棵大叔樹幹上,居高臨下的盯著吳以一夥人,吳以可以感受到嗜罪者的目光,那是一種令人有點冰冷和驚悚的目光,不帶多少感情,隻有極其濃重的殺意。


    這種視線令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寒氣,令吳以遲鈍了一會兒,才高聲喊了嗜罪者一聲,吳以在遊戲裏不會直接喊嗜罪者的遊戲id,因為叫起來會很奇怪,但嗜罪者似乎沒有想要透露自己姓名的意圖,所以吳以和其他隊員都是喊他大哥的,因為他是隊伍裏年齡最大的那個。


    可能是發現吳以在喊自己,嗜罪者忽然一個動身從樹幹上直接跳了下來,一躍輕巧地躍到了吳以的麵前,然後嗜罪者站直了身體,稍微抬起了頭,下巴上揚,有一種傲慢的感覺,麵罩下露出的眼睛也透著一股子明顯的嘲諷,看著吳以的時候甚至眯起了眼睛,那種神情,就像是在審視吳以。


    吳以注意到嗜罪者的這些小動作,這是吳以之前所認識的那個嗜罪者絕對不會做出來的一些小動作,在吳以的印象裏,嗜罪者其人雖然顯得很冷漠,但是其行為和言語都很謙遜,雖然他會刻意疏遠別人,但也不會有意做出一些無禮的態度引起他人的憤怒。


    而眼前這位‘嗜罪者’,雖然體型和外貌一模一樣,但此時此刻的他,給予吳以的就隻有這麽一種感覺:他感覺就像是有別人硬是擠進了嗜罪者的身體,用他的形象和他的名字,毫無顧忌的,在這個遊戲世界裏橫行霸道、肆意妄為!


    察覺到這一點的吳以不知為何,心裏頭就染上了一絲絲憤怒,這種憤怒在他心髒裏生根發芽,並且不斷壯大,盡管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此時此刻的嗜罪者不是他認識的那位大哥,但吳以就是有這種預感,他知道眼前嗜罪者的這副軀殼之下,原本透澈的靈魂已經渾濁了,被其他什麽可怕又肮髒的東西給占據了。


    這個人就頂著嗜罪者的麵貌,在眾人麵前為非作歹,還把所有的罪名推給了嗜罪者!


    吳以早就把嗜罪者當成夥伴,當成朋友,他無法容忍發生這樣的事情,這種無法容忍的感覺令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所以在那嗜罪者從樹幹上跳下來之後,吳以的第一反應就是向前一步,直接伸手拽住了嗜罪者的手臂,並且用手指掐住了他的手臂,不讓他動彈。


    他這個動作讓嗜罪者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似乎剛想張嘴說一些什麽話,就被吳以一句脫口而出的話給打斷了,吳以緊緊地拽著嗜罪者的手臂,把他的手掐到紫青,臉色猙獰,語氣不善地說道,“從他身上滾出去!”


    這句話頓時令嗜罪者呆滯了一下。


    不僅嗜罪者呆滯了,連周圍圍觀的陌上花開和其他隊員們都一臉驚愕和不解;但就在所有人都處於震驚之際,嗜罪者卻忽然笑了起來,他仰麵朝天哈哈大笑,仿佛是遇到了什麽很有意思很可笑的事情,笑得完全停不下來的模樣。


    好半天,他才緩下來,微微深唿吸,神態極其悠閑欠扁,一臉不屑地瞅著吳以,迴複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從這副軀殼裏滾出去嗎?”


    吳以目不轉睛瞪著嗜罪者,他厭惡對方的這種態度和語言動作,因為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還一直活在密室裏的玩家!對生命毫無尊重和敬畏,對世間秉持著玩耍的態度,不在意生也不在乎死,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痛苦或者愉悅,他都完全不在乎!


    他還活在那個可怕的密室裏,靈魂也被鎖在了那個牢籠當中,沒有人將他解放出去,他自己也不想出去,他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希望乃至絕望,他將全身心的投入到密室的遊戲中,並且將這場遊戲持續到永遠!


    隻要看著這個人,吳以就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這種感覺令他渾身發抖。


    他的顫抖讓旁邊敏銳的魔方注意到了,魔方頓時忍不住走過來,伸手搭上了吳以的肩膀。


    魔方的這個動作很細致,他手心的溫暖令緊張和顫抖到渾身僵硬的吳以迴過神來,吳以他就像是剛剛從水裏掙紮著爬出來的溺水者,長長的深吸一口氣,然後鬆開了嗜罪者的手臂,退後一步,站迴了魔方的身邊。


    嗜罪者奇怪的看了吳以一眼,把自己的胳膊收迴來,揉了揉上麵紫青的印子,真是個真實到極點的全息網遊啊,連掐人的印子都能留下來,雖然很短時間內就會迅速消退了。


    想到這一點的嗜罪者獰笑了一下,抬起頭看向吳以,說道,“你挺有意思的,好像知道一些有趣的東西,我覺得我們可以認識一下,我應該怎麽稱唿你呢?”


    這句話令一夥人都再一次呆滯了,吳以倒是有所預感,旁邊的黃毛終於忍不住炸了,“大神!你不認識隊長了嗎!?還有我還有我!我是你徒弟弟啊!”


    已經以徒弟自稱的黃毛向前一步似乎想靠近嗜罪者,但他還沒走到對方跟前呢,就被吳以一手抓住了衣領拎了迴來。


    黃毛還沒搞清楚狀況,迴頭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吳以,吳以丟給他一個警告的目光,嚇得黃毛縮成一團滾迴了吳以身後去了。


    這邊的荊棘夜也沒有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在他們看來,他們隻不過是在這個水潭野區跟著陌上花開找到了嗜罪者,然後嗜罪者跳到了他們隊長吳以麵前,吳以拽住對方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嗜罪者就一副‘我不認識你們’的模樣。


    這情況看起來多麽令人不可理喻啊,總之荊棘夜就沒搞清楚,不過她性子不像黃毛那麽衝動,隻是率先看向了吳以,試圖從吳以那兒得到具體的東西。


    但吳以沒有時間向他們解釋,他警惕的盯著嗜罪者,對其說道,“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再認識一遍,而今天我過來這裏,也不是來跟你認識認識的。”


    說到這裏,吳以看了一眼旁邊的陌上花開,“這邊這位名字叫陌上花開的玩家告訴我,你殺了他朋友,介於你之前在我的隊伍裏一直表現良好,我原本以為這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但那現在看來,這恐怕也不是什麽誤會。”


    嗜罪者似乎明白吳以的意思了,“噢,我知道了,你們是來討伐我的嗎?”


    吳以卻搖頭說道,“不,隻有我來討伐你。”


    嗜罪者露出一個奇怪的微笑,他歪了歪腦袋,手指摸到了自己腰間掛著的刀刃,說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打一架嗎?”


    吳以依然搖頭說道,“不,我是來殺了你的。”


    吳以忽然在這一刻明白之前嗜罪者要求他去殺的那個人是誰了,他明白的很透徹,事實也透徹的擺在他麵前,眼前的嗜罪者被另外一個卑劣的惡魔占據了身體,看到這家夥的一瞬間,吳以就理解到,嗜罪者要求他去殺的人就是眼前的這隻惡魔,隻要殺了他……


    隻要殺了他,這可惡的惡魔就會完完全全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嗜罪者就會迴來,一切都會恢複正常的軌道,吳以還是可以和自己在乎的朋友們繼續遊戲裏快樂的練級和刷副本,可以跟魔方好好愉快的一起生活。


    不再去迴憶密室裏那些陰森可怕的過往,不再被那些黑暗的過去所束縛,吳以想要自由!


    在他沒有想起密室之前,吳以被他母親以另類的手段束縛著,在母親死後,好不容易解脫這種束縛的吳以,卻又被密室裏遺留下來的某些可怕情緒所束縛著。


    而現在,對於吳以而言,站在他眼前的‘嗜罪者’,就是那些束縛著他鐵鏈的化身,斬斷這鐵鏈,不僅僅是在幫助嗜罪者,也是在幫助吳以他自己!


    所以吳以很果斷的上了,直接開啟了野區裏的紅名模式,反正剛剛殺了人的嗜罪者也一直開著紅名,他管不了周圍圍觀的夥伴和陌上花開了,他覺得他必須快點把這家夥幹掉,殺死,挫骨揚灰碎屍萬段,怎麽樣都好,隻要這些辦法能夠讓真正的嗜罪者迴來,吳以都會去做!


    這場麵的變故快得令所有人措手不及,一群人都沒反應過來,黃毛和荊棘夜就發現自家隊長直接拔刀就衝著嗜罪者撲了上去,一個眨眼間兩人就交手數次。


    嗜罪者似乎很興奮,一邊跟吳以過手一邊輕聲說道,“真是有意思,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像你這樣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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