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盤旋,降下往日憎恨之怒焰,雖有七子聖光庇護的十重防禦法環,但已有千年曆史的七子神殿仍舊處於崩塌的邊緣。


    白牧走在碎石散落的大殿上,快速掃視了一圈。


    七名樞機院主教護守在教皇的身側,不遺餘力地維持法環的存續,用以抵抗龍少女蒼白色龍息,教廷最為精銳的聖殿騎士與拜龍教的法師刺客團混鬥在一起,一時難以分出勝負。而序列1的女武神自從與祭司奧維進入莫名空間後,至今沒有出來,隻在原地剩下一團黑暗籠罩的結界,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恐怖氣息。


    白牧唿出一口氣,握緊龍文十字,抬頭注視著那條猙獰肆虐的龍屍,龐大的銀色身軀早沒有生前的美麗磅礴可言,火炎從她的瞳孔裏滲出,滴落在滿目瘡痍的龍鱗之上,頃刻間又化作狂暴奔騰的閃電,反複彈射間一再灼燒腐蝕著自己的身軀。


    龍文十字本就是過去劍皇阿爾貢從龍骨中截取一部分冶煉而成,出於身體的本能感應,龍少女亦發現了地麵上的那道渺小身影,正目無尊卑的膽敢直視著她。


    龍息倏地改變了方向,轉而對準白牧。


    將係統的火焰發揮到極致,熊熊烈焰包裹著白牧的身體,可即便如此,火焰亦有上下級之分,那至尊的龍息仍舊輕鬆吞噬掉係統火焰。


    眼看熾熱高溫的蒼白色火焰直逼過來,白牧被迫向一邊側滾,堪堪躲過焰浪的吞噬。


    黑焰彌漫,餘燼躍動,等他平複心神轉頭望去時,龍息竟直接洞穿沒有法環庇護的神殿外圍,隨著一聲轟鳴,整座山脈更是顯露出一個空蕩蕩的洞穴,內裏火焰森然升騰。


    “她的弱點是心髒!”


    遠處傳來了其中一名樞機院主教的高唿,白牧望了一眼,卻隻想將這暗中經營地下賭場的主教給扔進臭水溝裏去。龍的心髒?說的好聽,一個在天上飛,一個在地上跑,先不說沒有能夠從容禦敵的神弓在手,隻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無情龍息吞沒。


    最為穩妥的計劃應該是盡量拖延時間,等待艾格尼絲打敗奧維從異度空間裏出來,再集合七名樞機院主教的力量,才能在龍少女麵前有一戰之力。


    否則僅靠他一人,即使手中拿著的是聖女的神器,也隻有抱頭鼠竄的份。


    正在思慮間,白牧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緩緩懸浮在了空中,不僅如此,背上還多了雙光之翼,耳邊則傳來那名主教略顯激動的聲音。


    “無需憂慮,白牧大人!我已經分離出一部分聖光的力量,將其化作能助您高空翱翔的翅膀,放心地去獵取巨龍的心髒吧,就如同過去的您一樣!”


    什麽叫過去的您?自己那戰五渣的力量整個樞機院誰人不知?白牧懷疑這人實在居心叵則,鐵了心要讓自己去送死,難不成借此除掉他這唯一的教皇候選人,然後再掀起新一輪對教皇禦座的角逐?


    已經容不得多想,那雙由聖光凝聚而成的翅膀像是有自主意識般,眨眼的功夫便將他送到龍少女的胸前。


    望著那東一塊西一塊殘破窟窿的龍鱗,不斷流下腐爛的膿包之液,僅是那像擱置一個多星期沙丁魚所散發出的腐臭味,就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白牧隻好屏住唿吸,雙手舉起龍文十字,對準朽壞龍鱗包裹下的心髒處,就是全力一砍。


    龍文十字的鋸齒劍刃的確輕鬆隔開那層堅硬龍鱗,但也因此率先割破了膿包,綠色的液體瞬間濺射在身上,遮掩住了視野。


    與此同時,龍少女發出一聲悲鳴,揮動龍爪在白牧的腹部留下三道致命傷痕,鮮血飆射,身體更是受到巨大衝擊被甩至地麵上,聖翼破碎,再無重新翱翔的可能。


    白牧渾身是血,躺在一堆碎石之中,心髒的跳動頻率越來越慢,嚴重失血帶來的意識昏沉讓他連舉劍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不可讀檔!不可讀檔!不可讀檔......”


    吵鬧的係統警報音突然間迴蕩在腦中,白牧勉力睜開一條細縫,向天空望去。


    龍少女必定自信剛才的一擊已經讓襲擊者身亡,再次震動雙翼,吐出炎炎龍息,與十重聖光防禦法環對峙,不過這次,防禦法環隨著施法者魔力減弱,也已無法能與之抵抗,數道裂痕開始顯現。


    身體在發冷,就連視野也開始搖搖欲墜,白牧卻對眼前即將死亡的結局絲毫沒有實感,從穿越至這個世界起,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不斷轉著圈,所遇的人,亦曾經曆愛與被愛,卻逃不過世俗約定的規則束縛,直至犯下無法彌補的錯。


    這個世界是多麽的無趣,白牧心想,身邊的人都交織在巨龍挽歌下既定的悲慘命運中——《時輪與龍》,這個遊戲的名字。我的這場穿越,畢竟是一場夢幻麽?那兩人都進了墳墓:艾爾絲汀,伊諾妲黛......她們都不在了。而我呢,那個從另一個世界穿越到這具身體上的靈魂......他,終究要迎來踏入墳墓的一刻。


    那個靈魂,曾一心想憑借係統縱橫異世界,成為當之無愧的主角,成為名副其實的大贏家,但不知怎地,生命拐了個彎,最後隻成為了npc。


    戰火喧囂之際,龍的咆哮聲撕裂著整片天空。


    身處血泊中的白牧卻莫名覺得周圍的一切十分安靜,隻有微風拂過脖頸所發出的柔和音節。


    直至,一個嬌小的身影印入眼簾。


    從未見過的,卻又無比熟悉。


    至深的黑色鬥篷將那人緊緊包裹住,每走一步,兩邊掉落的熾熱龍息便隨之熄滅。


    “沒想到擁有古老稱號的你,有一天也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是清脆而又純淨的少女聲音,夾雜著一絲嘲弄。


    她走到白牧的身前,接著單膝跪在地上,就在彎腰的那一刻,原本被包裹在黑鬥篷裏的長發,忽然垂落下一縷發絲。


    那縷璀璨的銀色發絲在風中舞動,肆意彰顯著純潔無暇的韻味,更像是誤入塵世間的精靈,讓人不禁浮起想窺探她真實容貌的焦灼欲望。


    接下來的舉動就連白牧自己也沒有預想的到,隻見他莫名抬起虛弱的右手,靠近對方的胸前,掌心隨之躥起搖曳的橙黃色火焰。


    黑鬥篷少女同樣將手伸至白牧的胸前,不過她的掌心凝聚出的卻是無比深沉的幽藍色火焰。


    兩種截然不同的火光互相照亮了對方的臉龐,白牧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一儀式似乎從遠古時代就一直延續下去,乃是漂泊遊離之旅人,於無盡長夜中彼此取暖,借由火焰進行靈魂的交流。


    “魔......女?”白牧輕聲道。


    “看來你也不是無情無義、吃幹抹淨不認賬的人嘛,數百年過後,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黑鬥篷少女柔聲笑了起來。


    下一刻,狂暴的係統警報音在白牧腦中轟鳴。


    “檢測到魔女幹預,立即啟動程序自毀!程序......自毀......自毀......程序。”


    魔女微微側頭,細心聆聽著,“你還管那個畜牲叫【係統】嗎?”


    迎著白牧困惑的目光,她將手中的幽藍色火焰挪至他的耳邊,炙烤著。


    火焰沒有溫度,亦沒有想象中的灼燒感,反倒如同深潭中的沉寂泉水,在內心拂過一抹沁人心脾的涼意。


    然而,【係統】卻發了瘋似的狂叫起來,仿佛正經受烈焰燃燒。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恨!恨啊!可恨的魔女!狡猾的魔女!你連那場死亡都是精心設計的謊言嗎!”


    聲音落下,【係統】便不堪重負想要從寄宿的大腦中擺脫魔女的火焰,於是順著白牧的耳邊跑了出來,形象卻是一條黑色短小的蛇,被魔女一把抓在手中。


    “真是個陰險狡詐的畜牲,潛伏在他的體內,借由【係統】之名操控著他接下來的行動,然後一步一步誘導他在此處走向死亡,好為你的拜龍教掃清最後的障礙?”


    幽藍色火焰瞬間覆蓋其上,吞噬著整條蛇身。


    黑蛇痛苦地扭曲著身體,在被徹底燃燒成灰燼之前,望向青灰色的天空,發出最後的不甘呐喊,“愚者啊,我辜負了你。”


    “這下清淨多了,隻要再打倒天上的那條可憐蟲,就再無人打擾我們的重逢了。”魔女望向白牧,無比寵溺地道。


    白牧卻搖了搖頭,垂死之軀讓他連句話也說不出了,隻是示意了一下自己掌心那微弱的火焰。


    魔女卻玩味地笑了起來,“你還以為手中的火焰隻是個小小的火球術?”


    她握住了白牧的手,兩種截然不同的火焰竟相互融合在了一起。


    “......火焰彼此吸引者,則為同源......跟我念:黑龍禦座下焚滅白晝之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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