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楚潔綿軟的小手靜在空中,指著空出的座椅。甜滋滋的音調轉了個彎,素白嬌嫩的臉上寫滿毫不遮掩的好奇。就好像隻是單純對這從西域迴京的皇子感興趣,想讓他坐下陪自己說話。


    空氣突然寧靜。石老爺大氣出不得,心裏盤算著怎麽讓懷裏的小祖宗歇了與藺釗玩樂的心思。


    皇帝不賜座,哪個還敢叫他落座?在場的人心知肚明,也就是仗著底下的行軍離城牆夠遠,看不分明,藺高馳才能毫不遮掩對藺釗的厭惡。


    藺釗喉頭微滾,薄唇輕啟,卻連個氣音也沒放,隻偏過頭去,依舊強在原地不動彈。


    就連石楚潔都看得出來,行軍幾天幾夜,藺釗與底下的士兵都已精疲力盡,更何況藺釗年歲比所有士兵將領都小,他完全是憑著骨氣才沒讓膝蓋打彎。


    藺高馳斜眼瞥過來,瞧這小畜生對誰都是一副死人樣,戾氣更生,冷哼一聲:“你的腳被釘子釘住了?”


    藺釗剮了純然的白團子一眼,依言坐下。他的位置就在石楚潔眼前。少年背脊起伏,隱秘地喘氣,貼身鎧甲在坐下的那一瞬作響。


    石楚潔不著痕跡地悶笑,原來日後威武英氣的上將軍,現在還是個控製不住情緒的小屁孩。能感覺得到,藺釗已經盡量做到冷然。但少年心裏有怒氣,總是不知覺地通過各種動作表現出來。


    她突然有了進一步調戲藺釗的底氣。拍拍手掌將兩隻小手搭在冷硬的鎧甲上。


    藺釗雖穿著鎧甲,但厚重的肩甲是卸了的。柔荑一附上,肩膀處的肌肉霎時僵硬如鐵。在沙場上經久鍛煉而來的敏銳力促使他頗為兇狠地瞪過來。就像剛從白骨堆裏廝殺出來的厲鬼一般。


    沒想剛剛九歲的小女孩兒伸伸潔白的細腿,雙手捏了捏皇子緊繃的頸部肌肉,討好道:“哥哥,我幫您揉揉肩膀。”


    那小手半點力道沒有,在肩上胡亂揉揉,就當作是按摩了。


    藺釗不語,目視前方,認栽般悄悄卸了肩膀的力道。


    ……


    藺高馳聽尉遲將軍講述西北敵軍敗得屁滾尿流的場景,不禁龍顏大悅,獎賞尉遲將軍千萬銀兩、外朝進貢的花翎與在宮中坐轎的權力。石博容的銀錢獎賞稍次,官職倒升了不少。唯有藺釗,領迴幾件金貴卻毫無用處的玉褂和昌旗王的頭銜。


    封王,的確很了不得。但是沒有封地,就很耐人尋味了。


    石楚潔縮在雲母彩繪屏風後,支起耳朵聽哥哥與藺釗聊天。


    哥哥是個健談的,但藺釗這人卻是個悶葫蘆。


    隻聽石博容悶了口酒,打量藺釗的神色,悠悠地調侃:“現在你可是昌旗王了,縱勘曆史,有誰能在你這麽年輕的時候封王啊,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


    藺釗扔來一眼飛刀。


    石博容知道,藺釗年紀輕,雖表麵裝作混不在乎,但內心深處是很渴望陛下能看重他的。不然也不會那麽在乎戰局輸贏。這迴尉遲將軍都大力誇獎了藺釗有勇有謀、膽識過人,陛下竟還是老樣子,隻獎給藺釗一些花架子和空頭銜。


    見自己的安慰不得勁,石博容吐出酒氣,掏心窩子說話:“軒,我父母都是性子極好的人,其實,你完全可以將他們當作親人看待……”


    石博容叫的是藺釗的西域名字多爾軒,他娘親給他留下的姓名。


    藺釗把玩著酒杯。清液波光粼粼,倒映出罕見的無情的碧眼。他沉默片刻,說:“不必。”


    否定的迴答是必然的,石博容明白。不過他的思緒突然轉了個彎,在沉悶的場景下笑出聲來:“確實不大妥當。如果你成了我弟弟,那我的寶貝妹妹可怎麽辦?我這不是在給你們兩個使絆子麽?”


    讓高高在上的皇子當自己弟弟,這似乎是很放肆的話。但是石博容了解,對於缺少親情的藺釗來說,卻是極好極妙的。


    “噗!”剛淺嚐一口清酒的藺釗難得失了氣度,神情慌張:“你說什麽?”


    石博容撓撓頭:“哎呀,我看楚楚很喜歡你,今兒下午眼睛都舍不得挪開,還幫你揉肩,我都沒有這個待遇呢。你以後指不定就成我妹夫了!”


    他愣是比旁人缺個心眼,但想問題也更樸素紮實。若是一般的皇親貴族,恐怕掂量著自己嬌養的閨女,就想找個得勢得寵的人家。


    但石博容覺得,交給誰都不如交給藺釗放心。如今,像藺釗這樣麵冷心熱還不近女色的人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石楚潔縮在屏風後,臉頰通紅,身子禁不住抖了抖。這一抖,就暴露了自己的氣息。


    她原先之所以能藏在屏風裏不被發現,其實是仗著兩人都喝了酒。現在這兩人調侃間醒了酒氣,也就極為靈敏地發現了不速之客。


    “誰!”石博容是石府的主人,當然要嚴懲不懷好意偷聽的小賊。他鎖定屏風,當即取出亮錚錚的寶劍,劍氣幾乎隔著厚實的屏風吹動石楚潔的發絲。


    石楚潔見自己暴露,扭扭捏捏探出頭來。


    借著月色,兩人隻瞧一小不點顫巍巍伸出頭來。她紮著花苞頭,左右額前分別留有一撮碎發,大大的鳳眼盈著靈動的水光,珠圓玉潤的臉蛋上兩片緋紅。


    小不點輕輕喚道:“哥哥。”


    石博容身子骨都酥了,劍都快提不動了。藺釗則偏過頭去,隱約可見神情古怪,手裏的酒杯也被重重放下。


    俊俏的少年收拾收拾酒杯,拉長腔調應道:“哎——楚楚過來,哥哥抱。”


    石楚潔悄悄捏著衣擺,蹦進久違的哥哥的懷中。他們兄妹倆分別五年,卻沒有絲毫間隙,立即親密了起來。


    石博容又是玩玩花苞頭,又是捏捏臉頰,又是把玩小手,簡直不亦樂乎。直到發現懷裏乖巧的妹妹時不時不著痕跡地打量另一邊不善言辭的藺釗。


    哦,石博容頗為不妙地想,也許妹妹叫的不是他,而是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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