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救那位姑娘?”饒思遠注視著沈長軒,問道。


    沈長軒直麵他的目光,道:


    “饒大夫子將人利用完了,就想撇清關係,不管對方死活嗎?”


    “此話怎講?”饒思遠反問道,“水陸大會半途終止,夜行人的提轄被殺,我這頭上的烏紗帽不保,我都焦頭爛額了,怎麽就和那破壞水陸大會之人扯上關係了?”


    沈長軒眸光一轉,盯著饒思遠雙目,見他眼中古井無波,便飲了一口茶,然後說道:


    “那位顏淺姑娘,假扮做玉虛宮的真人,若沒有你的幫助,怎麽可能瞞過我的眼睛?”


    饒思遠聞言嘴角浮現淡淡笑意:


    “或許她還有別的同夥?”


    沈長軒料到他會這麽說,表情不變,道:


    “她若有別的同夥,早就殺死董驍了,何須在這水陸大會,在你我目光注視之下做這些?


    “或者說,饒大夫子承認,自己就是她的同夥?”


    饒思遠冷笑一聲,道:


    “沈先生說得有道理,不過,我想問沈先生一句,我一地知府做得好好的,若水陸大會正常進行,圓滿成功,說不得還能因這件事有功而升遷。


    “既然如此,我為何要自尋煩惱,破壞水陸大會?”


    沈長軒再次凝視饒思遠,道:


    “那說明饒大夫子圖謀的,遠遠比升官發財重要。”


    說到這裏,他從兜中取出一張地圖,擺在饒思遠身前,指著朝天嘴的位置,對饒思遠說道:


    “朝天闕,定住兩江水脈,致使嘉月江長時間水患絕跡。


    “不過與此同時,它也鎖住了江河氣機,導致你們大道學宮的某些目標不能實現。


    “類似的鎮水之物,應該遍布嘉月江和大江的各個河段……嗯,不止是這兩江,恐怕其他江河邊上同樣布置有鎮水之物。


    “你們早就想將這些鎮水之物破壞,隻是礙於鎮水之物在夜行人的重點監視範圍內,你們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你就教唆顏淺,在水陸大會上刺殺董驍,引起夜行人的混亂,趁此之際將江州府所有的鎮水之物拔除。


    “對了,上次我在西江縣,好巧不巧碰到你們大道學宮的人,當時他們正在做的,就是用你們所謂的太初明燈,查看江邊的石碑是不是鎮水之物……自顧慎之撞破朝天闕以來,類似的事情你們應該沒少做吧。”


    說到這裏,他將手從地圖上朝天嘴的位置挪開,放在西江縣之南,嘉月江畔,重重一點。


    饒思遠嘴角展露笑容,道:


    “沈先生果然不愧是一代高人,這些都能推算出來,我佩服。”


    他這樣說,臉上卻沒有顯現任何意外之色,顯然是料到了沈長軒能夠探究到這種程度。


    沈長軒聞言雙眸微動,直視饒思遠,道:


    “這麽說,饒大夫子是承認了?”


    “沈先生要我怎麽做?”饒思遠反問道。


    沈長軒沉思片刻,道:


    “既然整件事是你推動的,顏淺也是被你利用才會出手殺人。我想,她的性命你好歹得用點手段保住吧。


    “我相信,以大夫子你的為人,這些善後事宜,應該考慮過吧。”


    饒思遠輕笑一聲,隨即凝視沈長軒,道:


    “夜行人的現任督主鄭悟,年輕的時候與我有來往。當日的事情發生後,我曾修書一封給他。”


    他說的話讓沈長軒有些意外,不過沈長軒並未展露出來:


    “恐怕,這還不夠吧。”


    大道學宮明顯和夜行人不是一路,饒思遠即便和夜行人督主私交甚篤,也不可能靠一封信就讓對方放棄調查。


    那樣如何服眾,如何向當朝皇帝陛下交代?


    饒思遠又道:


    “昨日,我已經將顧慎之從西江縣放出。”


    “嗯?”沈長軒揚眉,緊接著聽見對方說道:


    “他答應我,出來後修書一封,給那位前任督主,從前的國師,講清楚當年的事情,請前任督主念在他當年誅殺蛟龍的功績上,給他一個麵子。”


    “國師,會聽嗎?”沈長軒敲著桌板,問道。


    饒思遠道:


    “我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沈長軒眸光微轉,點頭道:


    “既然如此,想來那顏淺不會再有怨懟。”


    說到這裏,他又想起另外一事,對饒思遠問道:


    “對了,這件事情,雖然明麵上是顏淺為報父母之仇,刺殺董驍。不過夜行人裏多的是聰明人,不可能看不出你們大道學宮的謀劃。


    “我想問饒大夫子,若夜行人將此事呈給皇帝陛下,將你大道學宮列為邪門歪道,你們當如何自處?”


    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饒思遠所做的事情,擺明了同夜行人作對,難不成不怕夜行人報複,不怕朝廷怪罪?


    饒思遠輕笑一聲,道:


    “沈先生久居江湖之遠,不知道廟堂之高,自然也不知道公門修仙者不是鐵板一塊……不知道當今聖上其實和我大道學宮站在一起的。”


    沈長軒聞言愣了下,迴味饒思遠這句話,雙目微微睜大: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皇帝和他們站在一起,公門修仙者不是鐵板一塊……難道,看顧鎮水之物隻是夜行人自己堅持的事情,皇室對此態度曖昧?


    ‘是了,若水脈關乎絕地天通,而這個世界的皇帝也是修仙者的話,他未必願意維持這種狀態……決意鎮住水脈的是以前的皇帝,不是他……


    ‘而除了夜行人之外的其他組織,也說不定想改變絕地天通,想要求長生……難怪他們大道學宮弄出這些事端,其他公門組織仍隱藏在背後,沒有出麵阻止……’


    沈長軒越想越驚,隻覺自己麵對的是一趟渾水,難以看清背後的真相,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罷了,這些事情本來和他沈長軒也沒甚幹係。


    饒思遠看著沈長軒,等了一會兒才含笑說道:


    “我心目中的沈先生一直都是心無波瀾、成竹在胸的模樣,沒想到也會有驚詫的時候。”


    沈長軒瞥他一眼,道:“我非神仙,怎麽不能有七情六欲?”


    饒思遠臉色微動,忽然若有所思,道:


    “真像……他當年也對我這樣說過……”


    “你的恩師?”沈長軒問道,忽然隱隱抓住了什麽。


    饒思遠口中的那位恩師,從未現身卻讓他折服的神秘人,會不會就是將瓷瓶交給原主的人?


    他心下一緊,當即說道:


    “敢問饒大夫子能否為我引見一下?”


    “我的恩師,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已有快百年沒見過他了。”饒思遠悵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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