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著把段清風送了出去,段清風腳下生風屋頂行走刹那間就不見了蹤影,從水寨中向水麵看去,片刻後就見一竹竿劃出。段清風金雞獨立在竹竿之上,竹竿如同離弦之箭一般乘風破浪而去,一會兒便已經隻剩下一個黑點了,漸漸消失在黑夜之中。


    崔淩摸了摸眼角的濕潤,感歎道:“老陸,你真幸福,除了有疼你的爹爹,還有這麽好的一個師父。”


    陸繹看向崔淩,心中也是被段清風所感動,卻知道崔淩是睹物思人想到了什麽。估計是和之前那次一般,有難言之隱,兩人雖然相交才幾天,但一見如故玩的忘乎所以,可畢竟認識時間短,有些話說不出口。陸繹也不問,隻是轉頭再度看向段清風離去的方向。


    崔淩過了片刻就高興過來,笑道:“你師父疼你不說,還如此平易近人,身懷絕技亦是滿腹經綸,卻能深入淺出的把問題闡述清楚,麵冷心善啊。老陸,你真是攤上了個好師父,幸運啊,幸運啊。”


    “嘿嘿,那是,不過我師父隻是對自己人才這般脾氣,對旁人嘿嘿,日後你就知道了。”陸繹笑道。


    崔淩撇撇嘴說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師父剛走就敢胡說,小心我迴頭告你狀去。不過你師父長的真俊,活像個姑娘。”


    “大膽小兒,敢說我師父。”陸繹笑道,崔淩說的是實情,於是也不禁發笑起來。陸繹與崔淩大鬧起來,兩人仿佛迴到了現在這般年紀,肆無忌憚。一點也沒剛才在聚義廳內的成熟穩重和跟韓素發談話時候的老謀深算。


    崔淩也哈哈大笑,在前麵跑著被陸繹追,邊跑邊說:“你看你,你自己都笑了,還不讓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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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之內。紫禁城中,陳洪坐在屋內渾身疲憊,一個太監在陳洪身後替陳洪揉肩捏背,陳洪問道:“黃錦在幹什麽呢?”


    “老祖宗怎麽問起來這個了?”那太監眉開眼笑的說道,陳洪眯著眼睛道:“讓你說你就說哪裏這麽多廢話。”


    “黃大人最近一直在司禮監尚膳監忙活,深入簡出除了伺候皇上很少見他老人家露麵。”那太監說道。陳洪笑了笑說道:“聽你這話的意思是很尊重黃錦了?”


    “人為上官,不得不敬,別說順了嘴兒出去惹禍那便是給自己找麻煩,也給老祖宗您找麻煩不是?隻要心裏記得誰才是你的主子,誰才是你的老祖宗那就行了。不在乎嘴上怎麽說。”那太監說道。


    陳洪哈哈大笑起來:“小壽子你成就成在你這張嘴上了,假以時日磨練一番必當成大器。”


    “小老祖宗抬舉。”小壽子答道。


    “黃錦這老小子不老實啊,你得給雜家看緊了。聖上多疑,更喜歡分權製衡。有個陸炳出來就弄個夏言來牽製,沒想到夏言不光牽製不住陸炳還是頭倔驢,聖上降不了他們就把雜家又給弄出來。那宮裏豈不成了雜家的天下?自然不是,黃錦就是用來牽製雜家的。看吧,小壽子。隻怕我這廠督的位置也要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跟著黃錦輪流坐了。盯住他,但別暴露了,放心就算他當了權。本公也是製衡之人,自然有權利能護住你。另外從他幹兒子馮保身上下手,這老小子,哼哼,以為別人不知我還不知嗎?”陳洪說道。


    陳洪半吞半吐的話其實是這麽個意思,馮保是陸炳的人。隻是這話不能亂說,故此陳洪才沒明說出來。這年頭誰也信不過。


    陳洪以為馮保是黃錦給自己留了條後路,萬一陸炳真造了反。把聖上打敗了,到時候馮保可以保黃錦的命。而陳洪之所以不說,則處於幾點原因,大肆清剿朝中陸炳餘孽的時候,若是動了馮保,隻怕黃錦要懷恨在心,在日後給自己下絆子,到時候弄個兩敗俱傷別人要漁翁得利了。


    另外一點,即便搞掉了馮保那也不過是平白無故結了個仇家,借機把黃錦弄下去就更沒什麽好處了。到時候宮裏就沒人能夠製約自己了,朱厚熜必定以為尾大不掉,到時候也不會重用自己了,甚至找個機會除了自己也說不定。


    政治鬥爭凡事都留有一絲餘地,不是為了拚個你死我活,而是在互相妥協之中尋求利益的最大化。現如今黃錦除了保住了馮保,並沒有裏通外國跟陸黨眉來眼去的,也算是效忠皇帝,所以沒必要弄到那種一山不容二虎的境地。再說黃錦也不傻,知道陳洪是故意放了自己一馬,有朝一日陳洪勢弱的時候,說不定也能念在舊情饒陳洪一馬。如此一來,既保全了自己,又能夠不結仇反知情,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兒?


    這事兒自然不能讓旁人知道,萬一知道了,那邊是假公濟私玩忽職守,到時候落了別人手裏把柄還好說,鬧不好黃錦得死,自己也得亡!


    想到這裏,陳洪不禁打了個冷顫,清了清嗓子伸出手去。小壽子多會伺候人啊,立刻端來茶水遞到陳洪手裏,茶水不冷不熱剛剛好。小壽子他是派到黃錦那兒的眼線,是個明眼線,也就是說黃錦知道小壽子是陳洪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小壽子留下,無非是賣陳洪個好,並讓陳洪安心罷了。同樣陳洪這裏也有黃錦的眼線,這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也就是政治。


    陳洪放下茶杯,突然問道:“小壽子啊,你有沒有野心?”


    “迴老祖宗的話,小壽子有野心,小壽子的野心就是好好輔佐老祖宗您。您長命百歲,帶著小壽子也長命百歲,永遠伺候著您。”小壽子答道。


    陳洪哈哈大笑道:“這哪裏叫野心,這分明是孝心。也叫拍馬屁,我問的是野心,你怎麽連跟我說話都學會繞彎彎溜須拍馬講那些不找邊際的吉祥話了?”


    “迴稟老祖宗,小壽子有野心。”小壽子答道:“有朝一日我要做到老祖宗您這般,身居高位手攬大權。還望老祖宗多提拔。”


    陳洪叫了聲好,道:“你這還算說了句實在話,誰沒個野心,好了還想更好。就算咱們閹人也要爬到最高,做最大的宦官,做天下最強的人。有人說人心似水。但水往低處流,可這人心卻是往高處走的,莫非是指人的下作如同水一般往低處流?小壽子,等有朝一日你爬到我這個位置,就知道什麽叫做高處不勝寒了。不過到那時候,我要是還活著,你可得幫我一把啊,不能讓我死的不明不白,咱們都是自己人,還需互相照應。你當權的時候,定是朝廷更換皇位改變,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祖我還得靠你保命啊。”


    “老祖宗言過了,小壽子的命都是老祖宗的,甭管什麽時候老祖宗一句話拿去便是了。”小壽子答道。隨即補充道:“這句不是吉祥話虛話,乃是真情實意之舉,天地可鑒。”


    陳洪點了點頭,不再作聲。小壽子又問道:“老祖宗,小壽子鬥膽問您一句,您現在已經身居高位了。您還有野心嗎,您還想往上爬一爬嗎?”


    “哎。已然沒了野心,能夠自保就不錯了。當是為皇上多多效力。鞠躬盡瘁肝腦塗地便行了。”陳洪說道:“我這也不是說的場麵話,不信你故意在你麵前表姿態什麽的,根本犯不上這樣。咱們做宦官的,心中隻能有皇上,不能有別人。我們本就是身體殘缺之人,隻有在皇上的聖恩下,我們才成了個完全人,也能活的像個人,被人稱作一聲大人什麽的。若是沒了皇上,也就沒了我們,咱們可能深知伴君如伴虎,但外人看來咱們就是皇帝的心腹,就連官文上也稱咱們是內臣。什麽是內臣啊,貼己的才是內臣。人人都有退路,就咱們宦官沒退路,為啥,因為我們已經被打上了當今聖上的烙印,爬得越高烙印越深。一朝天子一朝臣,宦官是尤甚的,很少有人敢用先皇重用的宦官,因為那些宦官太滑太奸路子太廣,最主要的是他們隻忠於一個主子。所以皇上在我們權勢可以滔天,聖上不在了,我們就又迴到了原型,連個完整的人都不算。”說道心酸處,陳洪站起身來看向外麵,不禁長籲短歎起來。


    “所以必須幫助聖上除了陸炳,陸炳在天下不穩,咱們是一個船上的人啊,你怎麽就不明白呢,聖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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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時分,陸炳早早起來。今天有一大堆公文需要批閱,陸炳凡事親力親為,縱然有先前戰爭時期組建的智囊團,此時也決不能用。正值多事之秋人心浮動,誰知道智囊團裏有沒有變節之士,到時候情報泄露豈不是功虧於潰機密盡失?


    故此除了一些民生小事兒,凡是涉及保密的都是陸炳來做。夢雪晴反倒是在這時候放起了大假,光管著家裏這一攤事物。陸炳累的蒼老了十餘歲,兩鬢徒增白發,夢雪晴看了自然心疼,陸炳卻嚴令禁止,說如需幫助會讓夢雪晴來的。


    為何會這樣呢?原來是陸炳不忍夢雪晴受累心疼夢雪晴所致,更是為了保住夢雪晴的命。長期的勞累煩心讓夢雪晴時常頭疼不已,所謂頭疼是真的頭疼而非比喻。陸炳知道這要放在未來,叫做用腦過度,會導致心髒等一係列疾病,重者甚至會猝死,故此陸炳寧肯自己疲憊也要讓夢雪晴好好的休息一下。


    夢雪晴雖然不解,但依然十分順從陸炳的決定,隻是她也是閑不住的人,每日裏依然足不出戶但知天下事,可比起以前確實是輕鬆了不止一丁半點,神清氣爽氣色也好了許多。陸炳這幾天累的直流鼻血,陸炳深知自己並非用腦過度所致,這才短短幾天疲憊是肯定的,但不至於到用腦過度的境地。自己也非是肝火太旺,而是陰陽失調所致。


    人白天屬陽,夜晚屬陰,做好事兒屬陽,想要做壞事兒就屬於陰,凡事都逃不過陰陽之說,就連比武鬥狠也是如此,攻擊屬陽,防守為陰。拿著醫學上的人體來說,白天陽的時候為吸收之時,陰的時候就該睡覺,做化解排毒的功效,但若是晚上常年不睡,便會導致陰陽失調從而出大問題,睡眠不規律引發疾病這件事兒眾人皆知,隻是常人沒有上升到陰陽失調這個理論上。


    而陸炳縱然每件事兒都有做,但他卻沒有陰陽互調,隻有陽在他體內存在。至於原因不用說,那是內丹所致,陽氣過剩則蓋陰,陰盛則遮陽。這些年隨著陸炳的功力增加,不斷積蓄陽氣,體內僅存的那點陰早就蕩然無存了,終日陽氣則血旺火勝與中邪毒並無差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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