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雲:“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一方濟之,德逾於此。”在醫生麵前,隻有生命,沒有好人壞人之分。


    潘雨辰也一樣,她首先是醫生,然後才是戰士。無論是作為醫生還是戰士她都是在救人,都是在懸壺濟世,隻不過一個是因為知識一個是因為信仰。


    做一台手術需要麻醉師需要護士需要助手,尤其是做胸外科手術,這些人都缺一不可。經過一番折騰之後,栗子總算把人給湊齊。


    在手術開始之前,栗子和她的一眾手下如臨大敵,將醫院全麵封鎖,許進不許出,將所有病人和醫務人員全集中一塊集體看押,並派幾人專門盯著金維安,然後拿槍押著潘雨辰他們進入手術室。一時間,把偌大的一個醫院搞成一座監獄似的。


    金維安擔心潘雨辰的身體,在手術室門外五心不定坐立不安,時而貼在門邊瞧瞧裏邊,但什麽也看不見,時而在樓道裏上竄下跳一個一個來迴地踱著,滿臉黑線,滿眼都快急成五顏六色了。


    其實,他更擔心的是栗子這夥人不講信用,瞧他們滿臉兇巴巴的,滿眼陰鷙狠戾,一個個跟劊子手似的,一看就非善類。


    栗子在一旁瞧著,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一聲之後,肅殺道:“別竄了,轉得我頭都暈了。你若再跟隻兔子似的不安分,我就拎幾個人來給你做頓人血饅頭吃。”


    說著,她屈指彈了下身邊人豎在她眼前的一把鋼刀,隨即發出叮的一聲,瞬間,滿樓道裏充滿一串串叮叮之聲,清脆而又陰森彌漫。


    這女人內力非同一般,是個厲害角色!金維安不禁聳然動容。他立馬停下,下意識地瞅她幾眼,而她則滿臉輕描淡寫,一副目空一切的樣子。


    金維安自然是不願意去計較,但心裏仍暗暗嘀咕:“女人就愛故弄玄虛,把嚇唬也搞得花裏花哨。”


    他一邊嘀咕一邊又斜眼瞟過去。這一瞧倒不打緊,但他猛地發覺這女人有一種妖孽般的邪魅,尤其是她那副胸脯壯觀得無與倫比,這恐怕在全榮城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不能再瞧了,這狐媚子有毒!金維安立馬別開目光,瞅著圍在自己身邊的幾人,一個一個地掃視過去,而他們幾雙眼睛更像是老鼠盯著蹲守洞口的貓一樣,也正骨碌碌地緊盯著他。


    金維安頓覺無趣,立即往後挪幾步斜靠著牆,雙腳交叉抄手閉緊雙目,並喟然長歎一聲……


    苦巴巴地熬了兩個多時辰,外麵的天色也在漸漸放亮,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片刻之後,門“咣當”一聲開了,隨即步出幾個人來,兩位護士攙扶著潘雨辰走在後麵。


    她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掛著花的臉慘白慘白,渾身像篩米糠一樣哆哆嗦嗦,搖搖欲墜,兩位護士瘦瘦弱弱的身板哪架得住這勁,都累得齜牙咧嘴了,但仍使出吃奶的勁頭死扛著。


    見狀,金維安連忙上前將潘雨辰一把抱住,而她瞬間就倒在他的懷裏,並不省人事。


    見她暈倒,栗子連忙擋住她的助手冷森森的一聲:“手術咋樣?”


    這助手當初逮他來的時候就已嚇得不輕,這個時候更是渾身哆哆嗦嗦,連牙齒都在打戰,見她冷颼颼地逼問,瞬間兩眼上翻癱在地上。


    見他倒下,兩位護士急忙上前一把抱住,吃力地將他架起。


    知道栗子又會緊著追問,其中一女孩模樣的護士瞪她一眼,沒好氣道:“子彈已取出,人好著呢,不信你們自己去瞧,沒瞧見嗎?這都是人家潘大夫拚著命死扛才做完手術。這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瞧著辦吧,最好要小心點,千萬別自己一下將他給弄死還怪上我們。”


    這小護士的膽子非同一般的大,竟敢用這樣的口氣去衝他們,聞聽後,金維安心裏不覺一沉,他捧著潘雨辰剛邁了幾步便又立刻停下,擔心這夥人會對小姑娘不利。


    然而,不出所料,她的這一番話果然惹怒他們,話音一落,大郎二話不說迎上前去毫無征兆地揮起一刀,寒光一閃後,那小姑娘立時慘叫一聲跌倒在血泊之中。


    隨著她的倒下,另外一名護士和潘雨辰的助手瞬間也“撲通撲通”地跌倒地上。


    見小姑娘瞬間慘死,那護士立時一聲尖叫,並猛地撲了過去,抱著她連連哀叫:“小萍!小萍!你醒醒,你醒醒……”


    “大郎,你怎麽如此不憐香惜玉呢?瞧瞧,這花一樣的姑娘瞬間就沒了。嘖嘖嘖,太可惜了。”栗子冷漠地瞅了一眼後連連咂舌道,接著又馬上揮了揮手:“走,我們進去。”說罷,領著眾人抬腿進了手術室。


    聽到身後的動靜,金維安深知慘劇已經不可避免地發生。聽著這一聲聲哀叫,他緊咬牙關,雙目噴火,渾身緊繃著,骨骼一聲一聲炸響,像炸彈一樣似乎要瞬間爆炸。


    可他這一使勁又將昏迷中的潘雨辰給弄疼了,她緊閉雙目呻吟幾聲。


    見她緊皺眉頭一副痛苦的樣子,金維安咬了咬牙,使勁跺了跺腳,然後,捧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一步一步地向前邁去……


    天色大亮之前,栗子帶著一幫人抬上大島清榮匆匆撤離。畢竟這裏是法租界,並且還殺了人,金維安絕對不會就此罷手,若非被潘雨辰給牽製住,他定會當場發作,他這一翻臉他們誰也討不到半點好處,事情一經鬧大,工部局會馬上介入,那樣麻煩就大了。


    迴到日租界之後,她將大島清榮及時送往他們自己的醫院。接著,有好幾位醫生馬上一塊過來會診。


    栗子始終沒有離開,站在一旁,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醫生忙碌,仔細傾聽他們交頭接耳的悄聲討論,並隱約聽到,幾個醫生在不停口地嘀嘀咕咕,說病人完全沒事了,沒有發現術後感染跡象,若非胸前這刀口,沒人會認為他胸口挨過一槍。聽完這些後,她才安下心來悄悄離去。


    剛步出醫院大門,四名身著製服的軍人擋住她的去路,其中一名是少佐。


    少佐向她敬禮後,冷冰冰地道:“栗子小姐,將軍請你過去一趟。”


    聞言後,栗子臉色滯了下,隱隱一現後又倏地消失,但並未迴禮,隻淡然地哦了一聲,然後,眼神示意了一下。


    少佐瞟了她一眼,隨即朝身後三名士兵揮了揮手。於是,四人在前麵開路,栗子跟在他們身後,但慢慢悠悠的。


    “三木君,將軍近來身體可好?那咳疾怎麽樣了?中國人的方子見效嗎?為弄這方子我都殺了好幾人。”走了幾步之後,栗子忽然問道。


    聽到她問,那名叫三木的少佐頭也迴,仍冷言道:“還那樣,甚至咳得更厲害。我估計你那方子血腥味太濃。”


    聞言,栗子不再作聲……


    經開路是日租界最繁華的商業街,這裏和風氛圍濃厚,日本風情小店鱗次櫛比,不僅有麵包店、咖啡店、酒吧屋、特色美食小屋匯集,可以從頭吃到尾。


    櫻麗居酒屋是一家知名的酒肆,其傳統的日本料理因口味之美而被稱為“料理的丸榮”,特別是蟹道樂,非常火爆,還包括博多拉麵、關東煮、烤肉串、玉子燒及日本清酒。


    店裏還按照日本的地名給每個包間取了個日本名字,有大阪屋、北海道、瀨戶海、奈良島、新宿苑等等,處處充滿著日本特色的濃厚氣息。


    在大阪屋內,時不時地傳出幾聲咳嗽聲。聽到裏麵的人咳得厲害,一名身著華麗和服的藝妓跪著推開門,輕聲問道:“將軍,需要服務嗎?”


    將軍挺著腰板端坐著,身著黑色的紋付羽織袴,約莫五十歲左右,短寸平頭,臉四四方方,身材壯實,長著青皮胡,看坐姿,其身高不到一米七。他的日本名叫阪本龍一。對外公開身份是康特公司老板,實際上,他是日本陸軍情治機構老牌特工,其地位僅次土肥原賢二,領少將銜。


    他正在等著栗子的到來。近些日子,栗子連連失手,導致刺刀小隊接二連三地失利,死傷慘重,就連自己一手策劃的“白鳥”行動也一度擱淺,他開始懷疑她的能力了。


    因為心裏煩悶,導致自己咳得更厲害,見那討厭的女人突然推開門,心裏頓時火起,圓瞪雙目呲牙吼道:“八嘎!”並重重地甩了甩手。


    見狀,那女人嚇得連忙縮了迴去,並隨即拉上門,坐在門邊隨時等待將軍召喚。


    不一會兒,三木少佐領著栗子進了居酒屋,三名士兵仍一路跟在身後。


    那女人見三木到了,連忙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然後全身伏在地上,待二人進去後才起來緩緩拉上門,三名士兵挺身立在門邊。


    進去後,三木立於龍一身後,而栗子則雙膝齊齊跪下埋頭匍匐在地板上沒有起來。她心裏明白,將軍這迴定是要追責於自己。因此,她早已有了挨頓訓斥的心理準備。


    然而,阪本龍一根本沒有作聲,並且對她無視,連眼角也不給她一下。隻見他自顧自地端起茶杯仰頭一口倒下,但馬上又捂住嘴,接著,急促地咳了起來。


    栗子微微抬頭瞅了一眼,見他犀利的目光突然朝自己狠狠地殺來,她連忙又埋下頭去,心知,他這迴要開口了。


    “栗子,你起來,過來坐,陪我吃頓飯。這兒很有我們大日本的氛圍,我尤其喜歡這大阪屋,坐在這裏,我仿佛迴到大阪的家了。來,過來坐。”


    然而,阪本龍一語氣非常柔和,並且親切得像自己的父親一樣,這令栗子感到十分意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將軍的召喚仍在繼續,她慌忙抬頭瞧了一眼,見將軍正在向自己招手,於是,緩緩爬起,低頭碎步過去在將軍對麵躬身坐下。


    “栗子,這兒的料理不錯,口味純正,我還點了你最愛吃的烤肉串和玉子燒。不過,這酒我不能陪你喝,咳得太厲害。”


    阪本龍一說著朝門外喚道:“上餐吧。”接著又指著旁邊的位子對身後的三木道:“三木君,你也坐下,今天,我們三人一塊好好地吃上一頓。我特意為你點了你最喜歡的刺身……”


    咳咳咳……


    這話沒說完,他又連著咳了起來。正在這時,門拉開了,那女人端著托盤躬身進來,將食物一一擺上後起身緩緩地退了出去。


    這將軍的話就是命令,三木是職業軍人,他沒有半分猶豫。坐下後,像阪本龍一一樣筆直地挺著身板,目不斜視。


    “吃吧,栗子,你也別拘著了,放開一些。”阪本龍一望著栗子道。


    “是,將軍。”聽到阪本龍一招唿,栗子挺了挺身板,抬眼打量二人。


    於是,三人不緊不慢地吃了起來。吃過一口壽司後,阪本龍一掃視二人一眼,隨口問道:“味道怎麽樣?純正吧?”


    二人一邊吃一邊連連點頭。可阪本龍一突然話鋒一轉,森然問二人道:“我們大日本帝國最崇尚什麽?你倆誰給我說說?”


    見他突然發問,三木連忙昂首挺胸朗聲道:“武士道精神!”


    “錯!”搖了搖頭後,阪本龍一將目光投向栗子:“栗子,你說。”


    栗子惶然,見阪本龍一緊緊地逼視自己,目光如芒,犀利而又殺機重重,心裏頓時一寒,周身瞬間嗖嗖地直冒冷氣。她連忙躲閃,並且支支吾吾許久始終都沒有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但阪本龍一仍死死地盯住她,一直在等著她迴答。


    等了許久,見她幹脆抿著嘴再也不吱聲了,他搖搖頭道:“算了,你不說也罷。因為,你太年輕了,對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文化還知之甚少。作為真正的日本人你還不配。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我們大日本帝國最崇尚的是死亡。其實,死亡也是一種文化,在我們大日本帝國由來已久。‘花是櫻花,人惟武士’告訴我們,人必須追求物哀美,崇尚獻身而死,死更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是一種律己的行為,是個人自由的權利。”


    說著,阪本龍一頓了頓,似是又要咳了。他連忙拿手擋著別過臉去,咳了幾下後,扭頭過來端起茶杯仰頭喝了一大口。


    放下茶杯後,他勻了口氣,掃視二人,最後將視線停在栗子身上,又接著道:“正是因為你的無知,讓我們一敗再敗。算了,過去的我不再追究。但是,我不追究並非不計較。我全記下了。”


    說著,他側目看向三木,道:“三木君,你去給栗子當助手,我再給你們配齊人手。下一步,你們要將主要精力放在‘白鳥’行動上,凡是阻礙行動的一律格殺勿論。眼下,軍部正在醞釀一場更大的行動,對華全麵開戰為期不遠了。所以,我們要抓緊展開行動。另外,要馬上召迴刺刀三隊,展開一次‘清除’行動,徹底清除一切與我大日本帝國為敵的死硬分子。這是名單,命令三隊按照名單執行。”


    說著,他掏出一份名單遞給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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