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妹雙目緊閉,突然感覺臉上像是蚜蟲在蠕動,癢癢的,並且還絲絲冰涼。她不禁哆嗦一下,秀長而彎曲的睫毛開始緩緩抖動。片刻之後,她終於慢慢睜開兩眼。


    然而,她仍像在夢寐中木然地躺著,始終都愣著神,但兩眼忽閃忽閃了幾下,夜色下,亮晶晶的,像兩粒黑曜石似的。


    當她將兩手無意識地攤開後,忽然感覺在一隻手的掌心有絲絲涼意沁入,像是刺激到了,她驀地感覺到了不對。


    咦!我這是在哪兒呀?於是,她倏地坐起,四下裏一通打量。


    這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座破敗的廟中,四周空空蕩蕩,北風在唿嘯,雪花隨著北風洋洋灑灑地飄了進來。夜色下,外麵一片慘白。


    我怎麽睡在這兒呢?她輕輕拍了下頭,試圖迴想起些什麽。


    於是,她緊閉雙目使勁地想了好一陣子,想得頭都痛了,仿佛要炸裂。她抱著頭痛苦地呻吟幾聲,但仍舊止不住地要去想,使勁地咬著牙去想……


    最後,她終於想起自己在火車站被特務淩辱和鏖戰的那一幕。之後,她被一個神秘的男子所救。應該是他將自己帶到這裏。


    想通這一切之後,劉小妹內心又頓感鬱悶。自己明明不再打算求活,可老天卻偏偏又不讓自己去死。這神秘男子到底是誰?他為啥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救下我呢?他認識我嗎?


    劉小妹的又開始頭疼了,滿臉痛苦狀。舉手拍了拍後,低頭目不轉睛地瞅著身邊的兩把98k,她心裏一陣驚喜。


    她知道,這其中一把是自己的,而另外一把則是那該死的特務的。這神秘男子還真夠意思,救人後居然還沒忘記這一茬,心裏忍不住地有一絲小小的感動。


    感動之餘,劉小妹不禁想起了常玉娟。見自己遲遲未歸,也許她正在揪著心呢。於是,她背起槍咬咬牙起身打算離開這兒,但馬上一陣暈眩,頭重腳輕,幾個踉蹌,但她仍艱難地穩住身形,然後搖搖晃晃一步一步地走出破廟……


    在當陽路無名的地下室裏,一個女人背對著清榮垂首默然而立。許久之後,她終於開口。


    “清榮大哥,你說‘刺刀’二隊在石洞山被人團滅後卻又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不對,這應該就是線索。”


    清榮滿臉疑惑,不禁問道:“什麽線索?還請小姐明示。”


    “你不是說過,他們除了四人被自己人的配槍擊殺之外,其他人全部都是為獵人的機關陣所殺。這不就是線索?我分析一下,情況應該是這樣的,在他們執行‘白鳥’行動時不料被人發覺,為了保住絕密行動,他們不得不去追殺那些知情人,結果中了埋伏遭到反殺,最後剩下這四人在逃離時被那些人拿著繳獲我們的武器而射殺。”


    清榮說:“小姐,這分析沒錯,但那些人究竟是些什麽人卻依然毫無頭緒。”


    “不,這就是線索。至少有兩點可以確定。


    一、那夥人人不多。從現場報告可以初步判定,他們一行不會超過六人,甚至更少,但絕對不會少於四人。你要知道,我們的‘刺刀’隊可全是受過專門訓練的特攻隊,單兵作戰能力不會弱到如此程度。他們即使中埋伏也可以以一當十,唯一的一種情況就是引誘他們分兵作戰,並且至少被分成了三撥。這樣的話,那些人采取各個擊破的辦法就應該毫無懸念了。所以,要完成這樣的行動絕對不可能少於四人。


    二、他們當中至少有兩人是獵人,並且是獵人中的高手。從現場報告來看,他們同時布置了兩個山頭的機關陣,而且又都是就地取材,一般的獵人是很難做到的。所以,這些人不可能是特務隊的人。對特務隊的人員結構情況我們了如指掌,他們沒有這個能力,而剩下有這種能力的人也隻有共黨的‘蜜蜂’行動隊,當然也不排除榮城駐軍的可能,因為他們也有一支特務連,但其具體情況到底如何,我們至今仍不得而知。”


    清榮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咬咬牙關說:“小姐,既如此,我們何不來個一箭雙雕?”


    那女人輕輕笑了笑,十分驚奇道:“嗬嗬!清榮大哥,你的腦子也不笨啊!對,你說的沒錯,我正是這樣考慮的。不過,目前共黨在暗,他們的情況不明,我們暫時還無法采取有針對性的行動,而對榮城駐軍我們尚可一擊。再說,削弱他們的力量也是我們的行動目標。這樣吧,馬上召迴‘刺刀’三隊。你去告訴山風,賦閑了這麽些年,他們也該出山了。另外,那位共黨的傷也應該好利索了吧,該放他出去覓食了。”


    聽完那女人的話,清榮把臉垮了垮,噓噓兩聲之後轉身走了。


    聽到動靜,那女人輕蹙眉頭,舉頭望向牆上的地圖,嘴角微微地勾了勾……


    火車站這次特別行動功敗垂成,特務隊又傷亡慘重,令雲清懊惱萬分,迴到隊裏後,她也不好去責難誰。


    因為,她心裏十分清楚,自己要負這次行動的主要責任。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去跟常玉娟一較高下,事情不會弄成這樣一個局麵。她太驕傲了。


    然而,她最痛心最難過的還是張明寧,因為自己的拒絕,他一直都耿耿於懷,這些日子老吊著張臉,對她愛搭不理。


    而趙虎又基本跟他穿一條褲子,這張明寧肯定跟他掏心窩子了,按理他完全站在張明寧一根線上。


    所以,這鐵三角關係一時間變得十分微妙,連同把特務隊也搞得陰陽怪氣,關係尷尬萬分。


    然而,這些都不算啥,畢竟大家在一起這麽些年,相處久了,情分淡了情麵在,大家依然還是比較默契。至少在對待林子山的問題上大家的態度也都是基本一致的。


    林子山不可疑也的確可恨。火車站的特別行動都是因為他而暴露,把大好局麵搞成一團亂麻,而且事後又不知所蹤好幾個小時。


    因此,張明寧和趙虎這幾天專門找他的麻煩,不僅明的派人跟蹤,還悄悄在他辦公室和住宅安裝下竊聽器,時時刻刻都監控他的一舉一動。而雲清呢,對此則睜一眼閉一眼,佯裝被蒙在鼓裏。


    對他們兩人的這些小動作,林子山自然心知肚明,但他照樣開開心心快快活活地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該吃吃該睡睡,該去哪兒去哪兒,身後有個尾巴也不賴,反正又不費自己一分錢,也正好當了自己的保鏢。


    這次跟蹤他的是王德和包子。見林子山出門後叫了輛黃包車,二人也立馬招手叫了一輛。


    上車後,王德不停地催促車夫快點跟上。車夫知道他倆是啥人,自然聽從吩咐緊拉快趕一路緊跟尾隨而去。


    到華陽路後,林子山叫車夫停在一家叫丁香花酒吧的門口。下車後,他低頭走進酒吧,徑直來到吧台點了瓶侯伯王城堡正牌紅酒,然後在靠窗邊的地方尋個位子坐下。


    不一會兒,服務生端著托盤把酒送了過來,並替他斟好酒。


    這是林子山最喜歡的一款,走遍整個榮城也隻有這家才有。


    據說,侯伯王正牌酒在全新橡木桶中陳釀24個月,其酒質年輕時像個處於豆蔻之年的女孩,清純可愛,淡雅芳香,陳年之後則具備成熟女人的美麗,熱情大方,盡現媚態。正牌酒chateau haut-brion通常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香氣含蓄”,但在接下來每次搖晃酒杯的同時,總會發現新的香氣。


    因此,他每天下班後都要來這裏喝上一瓶。


    向服務生微微笑著點點頭後,林子山端起酒杯輕輕地搖晃幾下,接著擱在鼻子底下聞聞,然後又開始搖晃,接著又開始聞,如此這般不厭其煩地反複了好多次。


    每一次之後,林子山臉上的表情都絕然不同。剛開始的時候,他蹙了蹙眉頭,但眉頭又立馬舒展開來。


    第二次之後,他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而這笑意又馬上逝去,接著又蹙起眉頭。接下來,他笑意更濃,直到最後,他才會滿臉陶醉的樣子。


    他所有的這些表情,都被在外麵緊貼窗邊的二人看得一清二楚,一絲一毫也沒有逃過去,還詳細記載在一個小本子上麵。因為,如若不記下的話,迴去匯報的時候,這些表情肯定無法更準確地描述。


    透過玻璃,見他二人如此辛苦,林子山十分愜意地小酌一口後,端著杯子向他倆敬了一下,然後十分古怪地笑了笑,把那二人笑得一愣一愣的……


    等林子山把這瓶酒喝完,時間也快到淩晨了。在外麵的這二人也十分的敬業,一直守到林子山打著酒嗝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打著黃包車離開,他們也不停地打著嗝緊跟著坐上黃包車尾隨而去。這大概是灌滿一肚子西北風的緣故吧。


    有這二人貼身護送,這林子山自然沒啥可擔心的。一路上,他醉意朦朧,架起二郎腿仰躺車上眯著雙眼搖頭晃腦地哼著一支不知名的小調。調子是色色的那種……


    映山紅嗬一點紅


    我的阿哥喲你細聽我來言


    妹妹想你喲心顫顫


    妹妹我叫小英蓮


    俊俏好容顏


    比那山野的映山紅啊


    紅啊紅,紅得更鮮豔


    阿哥你喲不搭理


    鮮花無人采


    盼啊盼


    盼到太陽落下山


    盼到蟲兒喧


    日思夜想的阿哥喲


    躲在我窗下溜牆根


    約好今晚三更來


    小英蓮我羞答答的更無言


    一更天,妹妹我淚漣漣


    二更天,阿哥你翻牆來


    三更天,妹妹我喜心間


    四更天,二人恩啊恩


    ……


    夜深人靜,他一路不停地反複地哼著,跟黃包車的車軲轆一個樣,吱吱呀呀的,調不成調,曲不成曲,一直哼到下車也沒有停嘴。


    自從上次出事後,林子山說什麽也不住原來那套宅子了。後來,他自己在雲菲路尋了套小門樓,在81號。迴家時必須要經過一段窄巷,黃包車進不去。


    巷子的路程不遠,也就百十來步的樣子。大概是酒醉的緣故,在巷子口下車後,林子山脫下外套甩在肩上,人踉踉蹌蹌地進了巷子。身後,兩條尾巴自然也寸步不落地緊跟了過去。


    他依舊哼著方才那調子,哼著哼著……


    忽然,身後傳來“撲通”一聲,像是重物砸地上了。第一下,林子山沒很在意,但緊接著立馬又傳來一聲更重的,像倒了坐山似的。


    這迴,林子山愣了愣神,但依然沒有迴頭,隻是隨口叫了聲“王德。”


    見身後許久無人應答,他立馬又叫了聲“包子。”


    依然無人應答。因此,他不禁哆嗦一下,這醉意也猛地一下便醒了個八九分。這個時候,這二人肯定是要緊緊跟著自己,這人呢?跑哪兒去了?這身後又是啥動靜?


    這下,林子山心裏有些著慌了。不會是出啥事了吧?這兩人可是自己的活祖宗,自己有事沒關係,他倆這要是出事了,他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恍惚中,林子山猛地轉身過去,但巷子裏一片黑咕隆咚,什麽也瞧不見。他心裏一陣發顫,七上八下的,狂跳不止。於是,他趕緊朝前趕去,想著要去一探究竟。


    他緊趕著奔出巷子口來到大街上,朝四下張望許久,也不見一個人影,隻有昏黃的路燈,隻有低聲嗚咽的寒風,隻有隨風飄起的零零星星的落葉紙屑。


    他們人呢?方才又是啥動靜?林子山揣著滿肚子的疑問迴頭又進了巷子口。然而,這剛走幾步,忽然,一條黑影冷不丁地站在離自己十幾步之遠的地方。


    林子山立馬停下,愣愣地瞪著對方,半天也不敢吱聲。


    可對方開口了,是個男聲。他啞著嗓子道:“林子山,你不要害怕,我對你並無半點惡意。我是代表我們主人向你表達誠意來的。我們知道,這些日子你過得比較艱難,不僅遭人懷疑,還每天被人監視,不知你感受如何?若是難過,混不下去了,索性投我們吧。我們主人十分看好你。哦,對了,順便告訴你一聲,你身後的兩條尾巴我幫你切了。”


    說完,那黑影倏地一下消失了,但不一會兒,黑暗中又傳來一句∶“我還會找你的。”


    這聲音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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