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山是特務!這像是在演繹聊齋,比戲劇更戲劇,而這世界彷佛在嘎嘣嘎嘣地碎裂崩塌。為什麽?這是為什麽?難道這人生真的如戲?然而,這更是一道晴天霹靂,大家頓時目瞪口呆。


    愣瞪瞪一陣後,突然,從常玉娟身後竄出一條人影,端著伯格曼朝山下“噠噠噠”地一頓瘋狂掃射,一邊緊緊扣著扳機一邊大聲嬌喝道:“林子山,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是劉小妹!隻見她一腳踏在土坎上,身子微微前傾,雙手端著伯格曼不停地來迴掃射,渾身抖得像碾米機樣,連嘴皮子也像獵獵飄動的兩麵旗子,呲目暴眼,眼珠凸得像快要掉地上了,而且雙目血紅血紅,像中了魔毒一樣……


    這劉小妹突然發飆,常玉娟始料未及,但她出現得既突然又猛烈,根本來不及阻止。於是,她連忙嬌喝一聲:“大家趕快隱蔽!”


    劉小妹的瘋狂攻擊,一定會激怒敵人引來瘋狂報複。所以,常玉娟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了。吆喝一聲後,她急忙一躍而起撲向劉小妹……


    劉小妹近乎瘋狂,花機關先是“嘟嘟嘟”地一通吼叫,然後是空了膛後一下一下的“哢嚓”聲。槍裏的子彈早打光了,她仍暴目一下一下地扣著,常玉娟剛剛將她撲倒,倆人頭頂子彈便如雨如麻地蜂擁而至……


    劉小妹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山下的人似乎早有防備,尤其是林子山,見她端著一把槍突然現身,頓覺不妙,急忙閃身而去。


    雲清和林豆他們自然反應不慢,一個個全飛身而去,張明寧趙虎更是敏捷十分,倆人一個雙腳一錯一個飛轉,隨即手中的花機關也吼叫著發言了,直打得常玉娟劉小妹周圍塵土飛揚,火星四濺。


    雲清憤怒了。她雙目閃出一抹厲色,朝山上猙獰地吼道:“山上的人都給我聽著,既然你們給臉不要臉,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我會讓你們知道這樣做的後果!”說著,朝張明寧他們吆喝道:“走,我們迴去,讓李營長來收拾他們。”說罷,轉身而去。


    西山陣地頓時陷入一片沉靜。大家仍然沉浸在憤怒之中,自從林子山離開之後,誰也沒再吱聲。這剛剛發生的一幕宛若隔世之夢,他們寧願相信它隻是一場噩夢,也不願相信這是真實發生的事件。


    特別是劉小妹,被常玉娟從戰場上救下後,像個傻子一樣,失神地癱坐在地上,兩手不停地往揪著地上的草,一下一下地揪著,嘴裏還不住地喃喃念道:“木頭,木頭,木頭……”


    她揪一下念一下,而雙目空空洞洞,彷佛這世界已全被掩沒,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


    然而,這片刻的寧靜更像是死亡之約。大家都深深明白自己的處境,但又都不畏懼。憤怒之後又都滿臉悲壯。


    此時,他們已聞到死亡的氣息正在向自己一點一點地接近。人的生命雖然珍貴,但死亡又有何懼?如果沒有死亡又哪來的新生?


    死亡就像是漫漫長路中忽然遇到一個出口,出去便是一個嶄新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又正是他們自己苦苦追求為之奮鬥用生命所創造的。所以,這就是人的生命的價值所在。


    “同誌們,或許這是我們生命的最後時刻。但我們驕傲,因為我們是一群為真理而奮鬥的人,更是這個時代的拓荒者。也許過了今天之後,我們的名字會隨著我們生命的消逝而消逝,沒有人再能記取我們,但至少我們為創造一個嶄新的世界奮鬥過,犧牲過。大家都打起精神來,拿出一股敢拚敢打的勁頭來,讓我們一起去迎接下麵更殘酷的戰鬥吧!”


    這是常玉娟的第一次。她不善言辭,不喜談吐。她是個戰鬥狂,仿佛她就是為戰鬥而生。而眼下,這或許是她有感而發,更或許是到了這最後的時刻,她在迴首自己……


    雲清算是碰一鼻子灰了。不過,這一點也不意外。她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謂的勸降並非她的真正目的。她要的是林子山,既然人已經帶迴,在處座那兒也可以交差了,赤匪的死活與她沒半毛錢關係。


    迴到臨時指揮所後,她對李趙兩位營長道:“下麵如何行動全交給你們了。既然他們已成了你們的籠中之鳥熱鍋裏的菜,那麽跟我們沒關係了。打仗是你們的事,我們就不在這再礙你們的眼了。最後,祝你們剿匪大捷,馬到成功!”


    說完,她擺了擺手,領著一行人迴江京複命去了。


    望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李營長沉吟片刻,之後,對趙營長道:“下麵該我們唱戲了,準備行動吧。不過,趙兄,按照團座的慣例,大炮轟完後,隻要死的,不要活物。這些頑匪一個個死尿性,抓迴去也沒啥作用,浪費糧食不說還麻煩一大堆。你說呢?”


    聽罷,趙營長一聲“你懂的”之後自然是一陣嘿嘿冷笑。接著,倆人又一起會心一笑。隨即,李營長揮手道:“行,那我們就趕早吧。傳令兵!”


    聽到一聲吆喝,站在門外的傳令兵一頭紮了進來,跑到兩位長官麵前筆挺筆挺地敬禮,頭仰著,連鼻孔也朝天了。


    大概是在這大山裏條件簡陋吧,洗漱不太方便,隻見他鼻孔裏一坨鼻屎,綠嘶嘶的,誰見了怕是都要惡吐好幾天。他自己當然不會知道。敬罷禮後,他又挺了挺,朗聲道:“到!”


    李營長瞅他一眼後立馬皺皺眉頭,半眯著咳了下,說:“去,傳令榮葉二位連長,五分鍾之後向赤匪陣地展開炮擊。”


    這傳令兵好像伶俐多了,是了聲後,一眨眼便不見人影。李營長愣了下,之後,搖搖頭歎聲道:“這破地方,再呆下去,我都要惡心了。”


    炮兵陣地設在南山的一爿坡地上,離西山一裏地不到。山坡比較平緩,十分開闊,在這野狼穀裏算是最大的一個山坡,妥妥的一個炮兵陣地。為尋到這裏,這榮連長和葉連長可算是煞費一番工夫。


    開戰以後,倆人尋遍了整個野狼穀,四條腿都跑細了一圈,最後尋到這裏連人都累癱了。但又顧不上歇息,必須要馬上組織士兵布設陣地。


    這地是好地,但若要弄出個有模有樣的陣地來還需費一番工夫。因為這裏雜木叢生,茅草深至人高,人掉進去連影兒都沒了。


    而兩位營長又都嚴苛得很,最注重細節,最痛恨打馬虎眼的人,一不小心被他們撞上,蹲黑屋子還算輕的,隻怕再要外加三十下殺豬棒。


    兩人將人馬調來足足弄了一個多時辰才將炮架起來。兩個炮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個迫擊炮排,50門45迫擊炮。兩個重炮排,10門82迫擊炮,2門75mm口徑山炮,2門75mm口徑野炮。這隻有中央軍嫡係中的嫡係才有這樣規模的裝備。這幾十門炮架起,一字兒排開,還真有點氣勢。


    陣地布設完後,兩位連長守在那兒一直等待兩位營長的命令。等到花兒都要謝了,眼看這天色暗沉沉的都已近黃昏,才好不容易等來傳令兵一聲命令。


    命令乍到,榮葉兩位連長立即眉開眼笑,同時吆喝道:“各就各位,營座命令馬上炮擊西山赤匪陣地。”


    聽到命令,士兵們一個個“嗖嗖”地全奔赴到各自的崗位,四位班長手持令旗也站在各自的位置……


    正在這時,一個哨兵一路跌跌撞撞地奔來,臉色蒼白,而且滿是驚慌的樣子,嘴裏還一個勁地連聲嚷嚷:“狼……狼……狼……”


    但第三個“狼”字剛叫到嘴邊,便見一條白影從山上倏地一下騰飛而來猛然撲倒哨兵,張開血盆大口照著他的脖子一口咬去,隻見他淒厲一聲掙紮了幾下便沒有了動靜。


    緊接著,從四周的茅草叢中霍然一下竄出上百隻狼來,全瞪著燈籠大的眼睛呲著獠牙朝士兵們惡狠狠地撲去……


    “狼群!”一齊脫口一聲後,倆連長頓時驚呆了。


    見狼群張牙舞爪地撲來,士兵們頓時連魂都嚇沒了。反應快的,撒開丫子一個勁地朝坡口沒命地狂奔而去,恨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而反應慢的則被狼群一個個全撲到在地一通胡亂撕咬。瞬間,南山坡裏慘叫連連,血流遍地……


    見這陣勢,倆連長早嚇得臉色蒼白兩腿直打哆嗦,褲襠裏騷氣衝天,地麵濕淋淋地一大片,兩人哆哆嗦嗦地要去拔槍,但剛一動手便被一隻白狼和一隻雜毛狼分別撲倒在地……


    臨時指揮所裏,李趙兩位營長和莫副營長正興致勃勃等著聽響。尤其是李營長,他竟一時興起一個亮相便一邊踩著碎步一邊搖頭晃腦地哼起了京劇《定軍山》唱段:


    ……


    噠噠噠,噠噠咍。


    鐵胎寶弓手中拿,


    滿滿搭上朱紅扣,


    帳下兒郎個個誇。


    二次……


    可這“二次”才出口便被一陣密集的槍聲給打斷。停下後,他側耳細聽了一陣,臉色霎時變了。


    不對呀?這北穀口怎麽會有槍聲呢?那邊全是自己的人,不可能會無端地冒出槍聲來,這一定出了啥狀況!


    趙營長和莫副營長也被這突兀的槍聲給嚇了一跳。因為,所有人馬已然停止進攻,正等著炮擊,而西山陣地像死亡一樣沉寂。


    一陣納悶之後,李營長正要傳人去查實,這嘴剛剛張開,忽然從另一個方向又傳來更密集更激烈的槍聲,還夾雜著手榴彈的猛烈爆炸聲。


    “不好,是南穀口!”


    這迴全都聽得真真的,三人竟異口同聲道。但李營長馬上又猛然想起什麽來,不禁失口道:“炮連這是咋啦?為什麽還不開炮?”


    他心裏咯噔一下一個激靈,頓時,感到一陣不妙。與兩人對視一眼後,三人一道奔了出去……


    聽到外麵猛烈的槍聲和爆炸聲,西山陣地所有人都渾身一震,紛紛爬起來朝槍聲傳來的方向翹首眺望。


    常玉娟側耳細聽了一陣,聽著聽著,心裏猛然一跳,不禁脫口而道:“同誌們,有人救我們來了。你們聽,這北穀口多是老套筒的槍聲,而南穀口則是一水的伯格曼。不管他們是誰,這個時候,敵人肯定亂套了,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快,我們也行動起來,從這裏打出去!”


    說完,她一把抓起98k一躍而起朝山下衝去,戰士們也為之一震,紛紛端起槍唿啦一聲衝出陣地……


    出了臨時指揮所後,李營長他們三人急衝衝地往南奔去。沒跑多遠,便瞧見野狼穀南穀口殺來一彪人馬,隻見他們人人端著一支伯格曼一路橫衝直撞,自己的士兵被這突然一下衝得稀裏嘩啦亂成一鍋粥了。


    但剛一扭頭馬上又瞧見從南山坡方向突然衝出一隊狼群,氣勢洶洶。衝在最前麵的是一隻威猛無比的白狼,隻見它領頭衝入士兵當中。


    緊接著,它身後的狼群也紛紛呲著獠牙衝入人群之中一通撲騰撕咬,霎時,慘叫聲聲,哀嚎連連,一片血淋淋的,慘不忍睹。


    然而,這心還突突地跳個不停,那北穀口也殺來了一支隊伍,雖然個個都抄著老套筒,但人人彪悍無比,殺氣騰騰,殺入士兵之中後,有的抄槍猛砸,有的抽刀亂砍,有的徒手肉搏,一個個殘忍暴虐,下手狠辣,殺人如殺雞一樣。


    這一幕幕慘狀把李營長他們三人看得心驚肉跳,一陣惡寒,頓時,也恍然明白炮連為什麽遲遲不開炮了,他們已然喪生在狼的嘴下。


    李營長膽怯了。自打從軍以來,大大小小的仗已經曆過上百次,什麽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但唯獨沒有遇見像今天這樣一副慘相,被人揍得跟隻狗一樣,毫無還手之力,狼狽不堪,慘不忍睹。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於是,他連連大唿:“撤!撤!快撤……”說罷,領著士兵朝北穀口一路衝殺而去……


    正在這時,常玉娟領著戰士們也趁機從西山殺奔而來。


    淩飛和明光衝在隊伍的最前頭,倆人端著伯格曼一通橫掃。


    緊接著,是常玉娟,是榮華,是宋亞軒,還有幾十名戰士,劉小妹一直跟隨在常玉娟左右。


    他們一路緊追著猛衝猛打,咬著牙殺出人群,朝南穀口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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