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薑民秀的願望當然是落空的,放煙花那麽浪漫的事,靳紫皇怎麽可能不跟在程婧嬈身邊,難道要在家裏欣賞那三位長輩競技圍棋場時的鬥嘴嗎?他還沒有那麽自虐。


    煙花亦冷,燦爛的隻是瞬間,賞心悅目的是看煙花的人,留下的寂寞是長足的夜空漫漫。


    薑民秀對放煙花的感覺一般,他還沒到懂得情趣為何物的年齡,恰又在愛玩和單純的年齡邊緣,所以他最愛的是放小鞭,其實他更喜歡放個二踢腳追求下刺激,但她媽堅決不允許,他隻好退而求其次地扔個小鞭滿地聽響,找找樂趣。


    靳紫皇披著一件長風衣,長身玉立在冷風嗖嗖的涼亭裏,看著這母子兩個在一陣陣火藥的爆裂聲中跑著叫著歡笑著,他隻含笑眯著瞳孔顏色淺薄的眼,安靜旁觀著。


    所有煙花在他眼裏都是黑白兩色,不,不隻是煙花,是這世間所有的顏色在他的眼中都是黑白兩色,這世間知道他有這種病的人沒有幾個,而程婧嬈當初與他第一次相識時,正是他犯病尷尬的時候。


    他還記得程婧嬈巧妙地幫他解圍,一切那麽自然,自然到他從那兒以後看著程婧嬈就覺得與這世間任何生命都不一樣了。


    這些年來,他們一起經曆過風雨,一起經曆過生死,以後,在他的人生目標裏,他們還要一起經曆婚姻,一起經曆白頭,這算是他的新春願望吧。


    年三十的當晚,胡亦晴和彼得沒走成。


    彼得和程逸先的棋局一直較到大年初一淩晨三點,這期間包括吃完一頓午夜的團圓餃子和幹掉三壺茶。


    熬夜是女人的大忌,過了午夜十二點,胡亦晴就不肯再做什麽裁判了,她敷了麵膜,找了臥室去睡覺了,留下兩個年過半百的男人,鬥雞一樣不睡都不覺得困地在圍棋盤裏爭鬥。


    程婧嬈也懶得理她爸和她繼父,任由他們胡鬧去吧,反正也是幾年見一次麵,鬧過也是正常的。她拉著薑民秀去睡覺,她兒子十幾歲的年紀耽誤睡覺會影響長個子的,雖然她兒子現在看上去也不矮,但誰不願意男孩子長得再高些呢。


    靳紫皇瞧著先後離去的母女、母子三人,苦笑著撇嘴,這是把殘局交給他了,可他有什麽辦法啊,他也很為難啊,不如他也去睡覺吧,估計依這兩位的戰鬥力,動手是不可能了,既是文鬥,那隨意吧,於是,靳紫皇也溜了。


    第二天的大年初一,按慣例是要拜年的,可家裏的幾位老人因著昨天一盤棋的原因都沒有醒,程婧嬈給兒子發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後,決定要帶兒子去看電影,趕著年後上映的電影都是巨製和賀歲檔,有不少好的影片,其中有一部程婧嬈覺得她兒子一定喜歡——大屏幕版的史努比曆險記啊。


    靳紫皇表示願意隨行,程婧嬈攔不下,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


    果然,等他們到達電影院時,這家電影院被清場了。裏外站著的服務人員,看著都那麽眼離,不用說,肯定是靳紫皇的保鏢。


    程婧嬈相當無奈了,她就說她哥實在不適合來公共場合,太鋪張了,好好一場與民同樂的電影,變成了專場,看得都叫人心累。


    薑民秀也沒有想到他舅舅出一趟門,會是這點陣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他媽,程婧嬈隻得俯在薑民秀耳邊說:“等你舅舅走了,我們再來看一場別的,還有一部電影也不錯,到時候我們買電影專用小零食。”


    程婧嬈還訂了初四的溫泉場,準備帶她兒子去泡泡溫泉、遊遊泳放鬆一下的。


    靳紫皇早看到那對母子在偷偷咬耳朵,不用說,必是說他的‘壞話’呢,但他出門的方式隻能如此,尤其是到這種公共場合,還是在他準備競選總統的時候,他必須要提前清場,他的行蹤要做到保守保密。


    好在,他在留原市的產業,早在程婧嬈迴來的那年就開始經營了,也就是說這家電影院是他自己的私產,他怎麽來都不算混蛋。


    3d版的大電影,眼鏡一帶,還是挺有意思的,如果放的不是動畫片。


    靳紫皇除了對考古類的純學術影視資料感興趣,大概也就是很多年前的《木乃伊》他看過兩眼,像這種純娛樂性逗小孩兒的電影,他看起來覺得和藍天白雲沒有什麽兩樣了。


    但是,他肯舍出時間來陪程婧嬈母子,自不會在這時間段裏做什麽三心二意的事,哪怕不感興趣,他也帶著眼鏡,全程觀看著。


    連坐在他身邊的程婧嬈,都沒有想到靳紫皇竟然真是全神貫注全場陪他們母子看這種小兒科的電影,中間連一次手機都沒有拿出來過,更別說是在別處還要時常翻閱的各種資料。


    程婧嬈感動得都有些過意不去了,為了不打擾兒子看電影,她極小聲地對靳紫皇說:“哥,你沒有必要這麽陪我們的,你那麽忙……”


    “我吧,我總覺得,我這個人沒談過什麽戀愛,也不會和女孩子說什麽情話,這一輩子大抵就動過一次心,”靳紫皇的語氣緩慢,悠悠長長,卻異常的溫和,帶著說不出的如蜜,“既然這樣,那別的男朋友、未婚夫和丈夫,能做到的事,我必然不能拉其後。”


    所以……百忙之中扔下所有的事,專機飛來陪她過年、給她做年夜飯、陪她和她的兒子放煙花、看電影這些……都是別的男朋友要為女朋友做的嗎?靳紫皇這是真的在追求她嗎?


    程婧嬈的咽喉瞬間被什麽堵上似的,什麽也說不出來,3d眼鏡蓋住的雙眼裏,聚焦的不知是愁還是喜。


    這場電影過後,第二天一早,靳紫皇就搭著他的專機迴港城去了,海苔國的大選籌備從初五就要正式拉開帷幕了。


    在這個關鍵時候,靳紫皇可以任性地飛來留原市兩天兩夜,已經叫他的幕僚們很頭疼了,這可真是千金難酬紅顏一笑,愛江山更愛美人啊。


    靳紫皇與程婧嬈是不是如這些人嘴裏的佳話先不說,隻說靳紫皇走後,胡亦晴立刻帶著還要拉著程逸先玩五局三勝製的彼得,緊隨其後地離開。


    程婧嬈很驚訝地在彼得叔叔的眼裏,看到了對她爸程逸先留戀的目光,幸好她媽反應得快,拉彼得叔叔走的速度夠絕決,否則,搞不好她爸就要和彼得叔叔,在圍棋場上,弄出一場高山流水會知音的戲來了。


    那她媽一定得相當鬱悶了——半輩子的情敵因為圍棋成好基友了,那還要她有什麽用呢?她的魅力、她的自信呢?竟不敵圍棋了?


    隨著人來的來、走的走,程逸先這裏又恢複了年前的平靜,程婧嬈是沒打算帶著薑民秀走的,她得多陪她爸幾天,等著過完初六,程逸先這裏就會陸續上門一些學生拜年,人多熱鬧了,到時候她再走不遲。


    薑民秀對於住在哪裏,並沒有什麽想法,隻要他媽在,那就是家了。


    說心裏話,他外公對他還好了,如果忽略那些對他說的總也聽不懂的話,就更好了。


    惟一有點不開森的是他外公真的狗毛過敏,來福挨得他外公太近,掉了一點點毛,讓他外公看到或是不小心唿吸到,他外公就會一連串的噴嚏,聽得他心都發顫了。


    溜來福什麽的,必須室外進行,好在還有林教授的花棚,偶爾還是十分需要來福排泄的天然肥的。


    程婧嬈定的初四溫泉遊泳票,是帶程逸先那一份的,可程逸先並不喜歡泡溫泉這種活動,他寧願選擇去找林教授下象棋。


    程婧嬈拿他爸沒辦法,以為這張溫泉票要浪費掉時,她出版社惟一關係好的尤菁菁尤小妹竟然給她打來電話,幾乎是一股子哭腔了。


    “程姐,救命啊,求包養一天!”


    程婧嬈初聽尤小妹的電話,還以為她被綁架了呢,後來才搞清楚,是尤小妹她媽媽給安排的連環相親,實在太折磨人了,尤小妹過年迴家時積攢的血槽被耗盡,沒力氣承受接下來的十幾輪相親,以出版社有事為由,提早迴了留原市。


    許是這迴接二連三的相親真是太奇葩了,尤小妹十分需要一個可以吐槽的對象,她細數了一下她在留原市的朋友,最後發現竟隻有程婧嬈她程姐一個,還算合適的了——既能聽她囉嗦,又能幫她分析,還不會到處八卦她。


    “那就一起來個溫泉spa吧,”程婧嬈搖了搖手裏那張多餘出來的票,讓尤菁菁撿漏了。


    尤菁菁一聽說可以泡溫泉,原地滿血複活,開著她的小qq,就來留原市最好的溫泉會館匯合程婧嬈了。


    程婧嬈比尤菁菁晚到了一會兒,她給她兒子薑民秀準備了一堆的衣服,惟獨忘了遊衣,臨到泡溫泉的時候才想起來,當然是要直奔商場去補齊這個漏洞。


    程婧嬈一邊開車一邊問著坐在副駕駛的兒子,“民秀,你會遊泳嗎?”


    “會一點兒,”


    如果狗刨這種獨特的遊泳姿勢也算是會遊泳裏,那他還是會的,會的程度大約是掉到兩米深的水池子裏淹不死,還可以撲騰遊一會兒。


    “沒關係,一會兒和媽媽一起遊,媽媽也遊得不太好,有你在,心裏還有些底氣,敢遊一些了。”


    有了兒子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程婧嬈大約已經猜到兒子遊泳的技術水平了。


    這都沒關係,她的技術那是非常好的,她可以帶著兒子遊,但是為了給她兒子添加一點兒小男子漢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她沒有說她來教兒子,反而說的是共同進步,她還要仰仗她兒子才有勇氣下水的,話裏話外,盡情展現著媽媽的溫柔與柔弱,這也是一種為母的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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