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副總這人別看創新能力和進取能力,都隨著年齡增長有所下降,但辦事的穩妥能力卻是與年齡成正比的。


    對於白清洋交待下來的各種莫明其妙、在別人看來有所奇葩的指令要求,秦副總總是能在最短時間內辦成。哪怕總是在心裏默默吐槽白清洋,也從不在表麵上置疑白清洋的決定。


    ——這也是白清洋砍掉眾多原成泰元老,把他留下來的主要原因。比如這次留原市少年看守所的慰問工作,白清洋就很滿意秦副總的安排。


    比著白清洋更滿意這次視察工作的是留原市少管所的一眾領導,他們正因為修複活動場地和蓋建學習維修技術廠房的事,和市裏民政局做著長久拉鋸戰,申請的資金始終得不到答複,而他們正在參與著全省最優少管所的評選活動,眼看就到年底,這真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就在少年所各位領導一籌莫展、一片愁雲慘淡的時候,這不天上就掉下來一個大餡餅,一下子砸到他們少管所的頭上來了。


    各位少管所的領導看著白清洋熱切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財神爺,裏外左右地陪著,就怕慢待了白清洋,白清洋的捐款就不到位了。


    白清洋至始至終冷漠高深臉,你看不出他是高興,也看不出他是生氣來,好在有秦副總從旁周旋,兩方的關係倒也是融洽,何況,白清洋這次來還不隻是帶來空口說的捐贈款的事,他還先期帶來了五十台電腦和上千套的運動服等少管所急需的物資。


    白清洋對於這種幹逛少管所,欣賞什麽少管所環境衛生和各項設施的事,根本不感興趣,他的眼神始終在來來往往從他們身邊經過,向他們禮貌打招唿的少年身上瞄來瞄去。


    程婧嬈所說的那個十四歲的大兒子薑民秀,他收集來的資料裏是有照片的,他是仔細看過照片的,那少年的相貌相當好記,與程婧嬈大約有七分相似吧。


    遺傳基因擺在眼前的事實,不得不打消他之前懷疑程婧嬈說謊搪塞他的想法,他若是想繼續追求程婧嬈就要接受這個現實。


    ——有個孩子有什麽了不起,十四歲有什麽好不起,他白清洋活到三十歲,才算真真正正對一個女人感興趣,他當然一定要娶到手。這不,他就跑來少管所了嘛,準備和未來繼子打個照麵,留個印象。


    結果,從早上九點鍾整過來,走到現在快十一點了,白清洋還沒有見到自己想見的薑民秀,他有點不開森。


    他覺得從他身邊過過往往的那些禮貌規矩的少年們,肯定都是少年所安排來的,想著程婧嬈那有點又倔又傲的小脾氣,估計著她兒子的脾氣也不好,這放在表麵錦繡添花的事,估計是輪不到他的。


    怎麽才能達成所願,看到薑民秀,順便和這小子說上幾句話呢?最好能讓這小子為自己的個人魅力所感染,然後在他媽麵前替自己美言呢?


    看過程婧嬈的資料,白清洋理性分析後覺得薑民秀這小子一定會在他和程婧嬈之間,起到特別的作用——一個當媽的對兒子有愧疚感,肯定會把兒子的建議和喜好非常看重,拿下當媽的第一步,就要從兒子下手。


    為了避免迂迴路線失敗、這次少管所白來,在少管所兩位所長帶著他第三次逛少管所宿舍樓前那破破爛爛的操場後,白清洋明確表示他會捐贈少管所一處最好的綠菌草坪式操揚,並且後期打理他都全包。


    兩位少管所所長笑得喜逐顏開,白清洋趁機衝著秦副總使眼色,秦副總當然明白他們白總的意思,他們白總是要做一件在他眼裏更2b的事,那就是要挨個給少管所的每一位少年分發他們帶來的運動服。


    當秦總委婉地把這個意思告知給兩位少年所所長時,兩位少管所所長都愣了,其中一個下意識的反應直接順嘴吐了出來,“可是……可是我們沒有邀請記者過來啊?”那意思就是白總您這樣受累作秀,沒有人錄播宣傳,不是白費力氣嗎?


    按常規來說,來他們這裏捐款捐物的,如果想在社會上獲得巨大的宣傳力度,那都是自己帶人帶電視台來,直接通知他們一聲就可以了,或者提前與他們聯係,由他們找市台過來也不是不行,像今天來的這位白總這樣的,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未免有些措手不及。


    “邀請他們來幹嘛?”白清洋涼嗖嗖地看了那位說話的所長一眼,“我做事一向低調,不喜歡拿這種事情多宣傳。”


    這話說得有些冠冕堂皇,卻是白清洋做事的一貫風格,他做了不少慈善捐贈,但他自己一次沒出席過,都由屬下代為處理了,至於公司公關部那邊怎麽宣傳,他極少過問。


    尤其今天這迴來少管所格外不同,除了秦副總,他沒報備公司,他自己私人出錢的。


    其實,他是想他要是願意帶記者什麽來,還用得著別人嗎?直接給程婧嬈所在的出版社打個電話,不就能把程婧嬈帶來嗎?


    依著他們目前的關係,不好第一次偷偷來看程婧嬈的兒子,就告訴程婧嬈,那就真的有在程婧嬈麵前作秀的嫌疑了,未免得不償失。


    “是,”那位所長訕笑了一聲,“難得白總真正赤子之心,我這就去安排。”


    別一位所長也表示很無語,偷瞧了一眼已經悄悄後退半步的秦副總,想讓秦副總勸勸他們自己的老總,秦副總頭低得比他看過來的快,變成一隻完美的巴西龜了。


    “白總,您看這也到中午了,不如我們用完午餐後,再給少年分發運動服,你看好不好?”所長怕著白清洋太過執著,連忙又加一句,“少年們也到了吃飯的時間了。”


    白清洋抬頭看了看天色,入冬這段時間,天氣都不太好,今天格外陰沉,好像要下雪的,北方的大風更是展現了它的肆無忌憚,去食堂這個提議不錯,總比在外麵逛來逛去得強。這破操場,他也是看得都要醉了。


    “所長說得有道理,那我們就吃完飯後,在食堂裏分發吧。”


    對於白清洋這份執著的提議,所長也是無奈了。


    秦副總早已經習以為常,他這位主子就是這脾氣,深度強迫症患者咩。


    兩位所長中的一位去安排食堂那邊招待的事,另外一個陪著白清洋和秦副總繞過操場旁邊的一條長廊過道,往後麵食堂那邊走去。


    這條長廊過道,是沒在原計劃的路線中的,他位於少管所比較偏僻的地方,在兩幢教學樓的樓側中間,平時也會按排少年們輪班打掃,入秋之後,打掃的次數更多,因為這裏總是窩風,堵出一堆的垃圾落葉來。


    他們經過的時候,正有幾個少年穿著少管所統一發的過冬用製服,揮舞著大掃帚和垃圾奮戰著。


    “媽的,真倒黴,今天明明該是熊林毅他們寢室的,也不知道他們和劉管教說了什麽,怎麽就換成我們的呢,這大風得有五級,我滿嘴都是砂子。”


    其中一個又高有胖的少年,正向旁邊一個比他瘦出一個人的少年抱怨著。


    瘦的那個少年甩出一個冷漠的眼神,“費什麽話,灌你一嘴砂子你還說,快點幹完,好去吃飯!”


    不遠處,有兩個正把垃圾裝袋的少年,也對著他們兩個喊道:“胖子,薑民秀,你們快點,一會兒好飯菜都沒了。”


    按慣常的規矩,每次來上級領導視察,他們的夥食就能提高一個程度,多加好幾道肉菜,少年們正是長身體、消耗量大的年紀,對肉那是赤果果的眼紅,誰也不願意少吃一口。


    因著他們幾個正積極幹活,並沒有看到從樓前繞過來的少管所所長及白清洋、秦副總三人,但白清洋卻清楚地聽到了那個裝垃圾的少年喊‘薑民秀’三個字,這麽奇怪的名字,少管所裏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再叫了吧,白清洋的眼睛刷的一亮,很好,很好的近距離接觸。


    顯然那少管所所長的關注點與白清洋的不同,他首先聽到那幾個少年話裏帶了髒字,然後又聽到那幾個少年著急吃飯,這很會暴露他們迎接上級領導視察時的潛規則的。


    少管所所長剛想要出言教訓這幾個少年幾句,一陣急促猛烈的穿堂風忽然刮過,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沒有誰知道那幾個破破爛爛的瓦罐花盆,是怎麽會從樓上掉下來的,又借著風勁力道,一氣嗬成地往地麵上砸來。


    樓下幾個人裏在,站在最危險地段的就是胖子和薑民秀,而胖子的位置靠裏,薑民秀的位置靠外,要是沒有這股子奇怪的風,按墜落物的軌跡一定會是胖子的位置,但就是因為有這股風,墜落物才有了一點點偏離了軌道,向薑民秀的方向砸去。


    這是說時遲、動時快的過程,薑民秀隻聽到有唿唿的東西刮下來,下意識地抬頭去看,等他看清楚東西再想躲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他大腦短暫時間的空白裏,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小心,讓開!”,然後,他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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