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塵斜眼瞥鬆雲起:“雲起,你沒色令智昏忘了正事吧?”


    “當然沒忘,皖河郡乃金陵膏腴之地,當地郡守韓肅愛民如子,他治下的百姓更是豐衣足食,我們去那裏收些糧食再做打算。”


    莫忘塵不甚確定道:“當年你們家的產業都被那些人奪走了,哪還有錢買糧食救濟災民?”


    “難不成雲伯伯未雨綢繆,私底下給你攢了家業不成?”


    雲伯伯早年因腿傷不能上陣殺敵,便退居後方做起了生意,為東黎國賺了不少銀子貼補國庫。


    要說他為唯一的兒子私下攢了銀子也說得過去。


    鬆雲起搖搖頭:“那倒沒有?”


    “我爹賺的銀子都給先皇了,家裏窮得叮當響,隻是暗地裏在各地留了些鋪子。”


    莫忘塵愣愣地轉首看向鬆雲起:“那你拿什麽買糧食?空口白牙去問人要啊。”


    鬆雲起含笑道:“這不是還有你嗎?”


    莫忘塵退後一步:“怪不得你讓梁際來找我,你肯定早就想打我銀子的主意吧?”


    鬆雲起並不作答,隻淺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迴了船艙。


    莫忘塵素知舊友走一步看三步的秉性,見此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他想著白花花的銀子就要離他而去,捂著胸口滿臉心疼的跟在後麵。


    鬆雲起坐到船艙內喝茶的地方:“林小姐昨日尋你是為了什麽事?”


    “沒什麽,隻是醒來發現到了陌生的地方被嚇到了,我已經糊弄過去了。”


    “等這邊的事情了了,就安排人把她送迴去吧。”


    鬆雲起倒了杯茶,放到莫忘塵桌前,搖頭道:“這事不急,過段時間我親自送她迴金陵。”


    “你想接觸林相?”莫忘塵聞弦歌而知雅意。


    鬆雲起點點頭:“不錯。”


    莫忘塵擔憂道:“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金陵想你死的人可有不少,你直接去丞相府,被那些人發現了怎麽辦?”


    “再說林丞相能在朝中多年屹立不倒,誰知暗地裏會不會早已投靠了慶國公或太後一黨?”


    鬆雲起:“祖父在世時曾說林相為善為德,胸懷天下蒼生。”


    他麵上浮起有些蒼涼的笑容:“再者關於當年舊事,我有話要問他。”


    莫忘塵深深凝視了鬆雲起半晌。


    他實在不願意好不容易歸來的好友再入險境,雖然知道他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但徐徐圖之穩妥些總是好的。


    鬆雲起撚轉茶杯:“你放心就是,我還有事沒做完,再不會置自己於險境,而且我相信祖父不會看錯人的。”


    莫忘塵見他已經執意要去相府,也不再相勸:“那到時我跟你一起。”


    鬆雲起唇角微翹:“好。”


    ……


    唐薑一行在雨中艱難走了半個小時,才趕到臨近的驛站。


    此處驛站離秦河不遠,唐薑站在地勢略高的山坡上。


    剛好能看到奔騰的秦河。


    皖河郡屬金陵所轄,這裏的驛站不同於濟州,向來規定嚴格,隻接待官員及其家屬。


    韓遷是當地郡守的親弟弟,自然也包含在其內。


    唐薑三人順帶沾光也住了進來。


    驛卒燒了熱水,唐薑一行人洗漱後換了幹淨的衣服,就聚在驛站大堂內吃著飯菜。


    唐薑心中始終被一股不安的情緒籠罩著。


    神色懨懨的望著碗口發呆,也沒用多少。


    韓遷到了驛站後,整個人輕鬆不少。


    自從收到兄長傳來的家信,他心裏就一直惴惴不安。


    此刻下了船才覺得安定了些。


    他還想拉著唐薑聊聊此事,順便互相熟悉一下,他對這個新認識的友人頗感興趣。


    能憑借水位異常和上遊天氣情況就能判斷出危險的人,足以說明他的機敏聰慧。


    飯後,韓遷邀請唐薑於茶案旁坐下。


    茶案上有一黃泥小爐,爐上煨著泥陶小壺。


    壺中水汽沸騰,咕噥咕噥冒著熱氣。


    這裏的人喝茶講究煮,極少數的才用泡。


    韓遷伸出修長的手指,從茶磚上敲下茶沫。


    用茶具撚起泥陶小壺的蓋,加入茶沫,開始煮茶。


    這個時代的飲茶文化,唐薑是一竅不通的,還是原來和鬆梅閑時聊天,才略知一二。


    韓遷煮茶的動作行雲流水,優雅且具有美感。


    “韓公子乃皖河郡人士,想必對這裏很熟悉吧?”


    唐薑聽著屋外的雨聲,在馥鬱茶香中漸漸放鬆下來,漫不經心開口問道。


    韓遷將煮好的茶遞給唐薑後,淡然點頭道:“生於斯長於斯,自然是熟悉的。”


    “唐公子好像對這裏也極為熟悉,可是之前來過皖河?”


    之前下了船,他在大雨中都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可唐薑卻能立即知道最近的驛站在何處。


    可見是極為熟悉此地了。


    “未曾來過,隻是下船前找人打聽過一二罷了。”


    “韓公子可知皖河郡有沒有藥材種植地?”


    唐薑說著,端起韓遷煮好遞過來的茶盞,淺抿一口,唇齒間茶香滿溢。


    “藥材種植地?我名下就有幾處,”韓遷揚唇淺笑,修長的手指端起茶杯,姿態優雅道:“唐公子可是要買藥材?”


    唐薑杏眼微彎:“隻是想去裏麵逛逛罷了,不知韓公子的藥草園可方便?”


    韓遷:“這有什麽不方便的,待明日雨停了,你隨我去就是了。”


    唐薑聞言趕緊謝過。


    然而,天公不作美,大雨未曾如二人所願停下,一直轟轟烈烈的在天上飄灑著。


    活像天空破開了個口子,隻等女媧來補。


    雨滴氣勢洶洶地砸在驛站屋頂上,鼓點般的響聲似在警示著世人。


    隻是不知有多少人會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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