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這一哭,一屋子人,包括袁婧在內,登時刷刷地跪了一片。


    袁婧直接重重磕了三個頭,羞愧認錯:“一切都是兒媳的錯!請母後責罰!”


    “罷了!罷了!”太後抹了眼淚,頹然地歎道,“你照顧好皇帝便是!”


    袁婧自是連聲應諾。


    片刻,太醫端了煎好的藥進來,給軒轅塵喂了一碗。


    院正又把了迴脈,這才起了針,道:“此番雖是穩住了病情,但心脈受損到底傷及根本,陛下今後的身子……隻怕是大不如前。不過,隻要小心將養,倒也無礙。但切忌情緒不可大起大落,不可思慮過重,更不可操勞。”


    太後於是點這名將宮女太監們囑咐了一通,最後看著袁婧沉默好一會兒,終是沒有多說什麽,隻道讓她上心著,便離開了。


    軒轅塵醒來的時候,已是晌午了。


    袁婧一直不錯眼地守著他,自是他一睜眼便發現了。


    “陛下!您醒了!”她驚喜地湊近喚他,一麵讓人叫太醫過來。


    軒轅塵呆呆看著她殷切的樣子,一瞬間還以為先前的一切都是在做夢。但心口隱隱的抽痛,和隨之出現的太醫,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皇後,的確用憎恨的眼光看過他,像是一把刀子直直地插|進了他的心口,讓他痛得以為自己會就那麽死掉。


    真可笑!他自認生在皇家,嚐夠了人情世故,看遍了陽奉陰違虛偽造作,竟會差點因為一個眼神而送命!


    他想笑,更想怒,可最終滿心裏剩下的,卻隻有自嘲和心酸。


    軒轅塵呆愣愣地看著眼前人影晃動,眼中卻除了那張在夢中頻繁出現的小臉外,什麽都看不見,思緒更是早已飄遠。


    他第一次動情,第一次與女子朝夕相處親密無間,隻知道她待自己是真心的好,卻看不出,她那份好並非出自男女之情。


    她先前初醒時向他看來的那一眼,才是看向心愛之人的眼神。滿滿的全是眷戀,當中的情意能將人溺斃其中。


    她從未用那般眼神看過他,可他卻從鏡子裏的自己臉上看到過相似的眼神——在想她想得睡不著的時候。


    那一瞬,他高興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可下一瞬間,她那憎惡排斥的眼神,將他從萬丈高空打入地獄。


    他早該知道的啊……


    她與自己說起的那個夢境,不正是她尚未對尉遲璃忘情的證明嗎?


    即便她嘴上說得那般嫌棄,可若無愛,又哪裏會來的怨和恨?


    以她的聰慧,他便不信,她不知道有膽子劫了他信的能是誰!


    她若是坦坦蕩蕩,又何必隱瞞?


    她若是全然無心,尉遲璃又有何必要離間他們?


    或許,他們兩人在儲秀宮早已私下見麵,互訴衷腸!


    或許,這番主持選秀,遠離皇宮,正中她下懷!


    想到這兒,軒轅塵心口又是猛地一抽,唿吸一緊,瞬間臉色一片青白。


    嚇得所有人登時亂成一片。


    正給他把著脈的太醫差點沒駭得跪了下去,還是被袁婧一聲厲喝換迴心神,才忙又是施針又是塞藥的。


    袁婧抓著軒轅塵的手一個勁兒地喚他,“陛下!陛下!靜心!不管您在想什麽事兒,咱們都等好了再說可好?現在您萬萬不可憂心操勞!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您讓臣妾如何是好……”


    她說著說著,眼眶紅了,眼淚也下來了。


    這會兒她不是裝的,是真心急到有些心亂了。


    軒轅塵的好感度還沒刷夠100點,若是他現在出事了,她的任務便必定是失敗的!


    而失敗的下場,是抹殺!


    也就是說,他死了,她也活不成!


    哪怕苟延殘喘的活著,隻要任務過了,便能重新開始,可抹殺,就什麽都沒有了!


    袁婧現在一點都不想死,所以,她怎麽可能不擔心著急!


    發自真心的情深意切,到底與半真半假裝出來的不同。


    軒轅塵渾身痛得抽搐,可兩眼卻直愣愣地看著她,漸漸的,情緒竟然被她安撫住了,穩定了下來。


    太醫院院正又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重新補了針,又另開了方子。


    軒轅塵再度沉沉睡了過去。


    院正起了針,然後又好生囑咐了一番,連番強調,再不可讓軒轅塵情緒失控了。


    太後這次沒再親自過來,說是正與朝臣在議事,可也打發了人過來傳話。


    所有人登時連大氣都不敢出,走路都恨不得墊著腳走。


    袁婧索性將滿屋子宮女太監全趕了出去,隻留了聽荷和趙順子在前頭候著。


    軒轅塵這一睡,又是大半天,等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他甫一睜眼時,又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樣子。


    袁婧吸取了上一迴的教訓,生怕驚著他,話都沒敢說,隻打了個手勢示意趙順子去叫太醫來。等了片刻,見他眨眼了,這才緩緩湊上前,輕輕柔柔地喚了一聲“陛下!”見他循聲轉眼看了過來,才問他,“您現在感覺可還好?”


    軒轅塵呆呆地看著她不搭話,袁婧也不催他,淺淺地笑著,任由他看。


    良久,軒轅塵才重重閉了下眼,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恢複了神采。


    “還好。”他輕聲道,頓了下,補充道:“心口有些刺痛,還有些悶。”


    他聲音出口,弱得幾乎隻剩了氣音。好在周圍安靜,落針可聞,袁婧沒有特意湊近也聽了個全。


    “那,再讓太醫把脈看看可好?”她小心地詢問。


    軒轅塵沉吟片刻,輕輕點了下頭。


    在一旁的太醫這才上前做起了檢查。


    這一次檢查的結果是喜人的,病情沒有繼續惡化,終於算是脫離危險了。


    熬的藥很快被端了上來,由袁婧親手一口一口地給軒轅塵喂了,然後又喂了他一碗粥。


    軒轅塵精神不濟,一碗粥沒喝完,便昏昏欲睡起來,卻又不知他在想什麽,硬是死撐著不肯閉眼。


    袁婧此時看他,越發覺得他像是曾經的自己了,脆弱、沒有安全感,卻又倔強地不肯讓人看見。


    她抓過軒轅塵的手,與他十指緊緊相扣,另一手輕輕地在他胸|前拍著,嘴裏哼唱出一串輕柔緩慢的曲調。


    軒轅塵猛地瞪大眼看了她幾息,眼底飛快閃過一抹幽深,接著便緩緩地合上眼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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