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尊師倫理罵到義理人情,從孔孟之道罵到校規校訓,話匣子一開是滔滔不絕,如黃河之水天上來。


    丁雨香被罵得低頭垂眸,雙手雙腳都不知道怎麽放才好,困窘地扭了又扭。


    「你你你!」蕭牧野更火大了。「看你這站姿,扭來扭去的,像個女孩子嗎?你是女生嗎?嗄?」


    「我……是啊。」丁雨香小小聲地應,看看自己應該也稱得上是豐滿的胸部,這樣還看不出來嗎?


    蕭牧野察覺她視線所在,不客氣地嗆。「你以為有點身材就算是女人了?哈!乳牛的胸部也是凸的,袋鼠也要喂孩子喝奶,你說它們是女人嗎?」


    乳牛、袋鼠?他講話一定要這麽難聽嗎?拿她跟動物比,哼。丁雨香嘟嘴。


    「我看你比乳牛跟袋鼠都還不如!乳牛起碼奶還好喝,袋鼠跳來跳去還挺可愛,你呢?你會什麽?腦子笨也就算了,連穿衣服也不會,整天就這條破牛仔褲,你沒別的好穿了嗎?你衣櫥裏就沒一條裙子嗎?」


    她衣櫥裏有沒有裙子關他什麽事?


    丁雨香心裏暗暗叨念,表麵依然低眉順眼,很乖巧地迴答:「我有裙子啊。」


    「有怎麽不穿?」


    「穿裙子不方便。」


    「怎麽不方便?你是要去騎馬還是打獵?上課穿裙子哪裏不方便!」


    他罵得好兇啊!丁雨香委屈地咬唇。


    「還咬嘴唇?你裝這委屈的模樣給誰看!你以為你是安潔莉娜裘莉嗎?嘴唇很豐厚性感嗎?你就這兩片又薄又沒顏色的嘴唇,咬給誰看?」


    「教授!」她又開始了,眼眶紅紅,淚光閃閃,像隻犯了錯的小兔子,嬌小的身軀一下一下地顫著。


    真會裝可憐!


    蕭牧野冷嗤,完全沒察覺自己已經一口一口地吃下這套,嗓門不知不覺降低了,語氣也變得和緩。「說,今天為什麽想蹺課?」


    「因為我們餐廳有個同事今天有事請假,我想去幫他代班多賺點錢,而且反正我也聽不懂……」丁雨香愈說愈小聲,偷窺教授陰冷的表情,唿吸一窒,急急道歉。「對不起,教授,我錯了,以後你的課我一定不會蹺了,我會乖乖上課。」


    「我的課不蹺,但是別人的課就不一定了?」他聽出弦外之音。


    她抿嘴,沒有否認。


    蕭牧野皺眉,有些怒,卻也有些莫名的得意,這丫頭不蹺他的課,卻蹺別人的課,這也算是對他特別吧!


    「為什麽想多賺點錢?你媽的醫藥費不夠嗎?」他低聲問。


    她默默點頭。


    他暗暗歎息,滿腔怒火至此已全數澆滅。這也是他對她另眼看待的原因之一,她兼職打工不像一般學生是為了賺零用錢,而是為了籌措母親的醫藥費。


    她媽媽得了癌症,活不久了,可這丫頭並未因此就整天愁眉苦臉的,仍是笑臉迎人,樂觀開朗。


    「還差多少錢?要我先借你嗎?」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管她那麽多,就是想管。


    「不用了,謝謝教授。」她婉拒他的好意。


    即便開銷龐大,生活艱難,她也是勇敢一肩扛,不依靠別人。


    算她有骨氣!蕭牧野微微一笑,笑意染進眉眼,柔和了他略顯剛硬的臉部線條。


    丁雨香見他笑了,知道這嘴惡心善的教授原諒自己了,大喜,又湊過來討好撒嬌。


    「教授,你渴了吧?我幫你煮咖啡。」


    「不用了,早上那壺我還沒喝完。」


    「那,我幫你打掃研究室吧。」


    「不用了,清潔人員會掃。」


    「還是我幫你整理報告?」


    「你別弄亂就不錯了。」


    「那……」


    「你不是說想幫同事代班多賺錢嗎?還不快去!」他沒好氣地趕人。


    她如獲大赦,笑顏如花。「那我走了,教授,明天禮拜五,教授記得要幫我補習喔。」


    隔天,她果然準時來他研究室報到,不但人來了,還穿了一件背心裙,質料是普通的棉,樣式也一般,顏色素淡素淡的,但總歸是條裙子,裙擺飄逸,露出兩條白嫩如藕的纖纖長腿。


    她還得意地炫耀,又黑又亮的眼睛眨呀眨的,表示她也有穿裙子的時候。


    她炫耀得開心,他臉色卻是黑了一層又一層,研究室內剛好有幾個物理係的男同學來交報告,這些年輕小鬼大概是在理學院的荒漠待久了,平常看不到幾個女同學,難得見到一位,竟一個個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筆直亭勻的美腿瞧。


    其中一個腿看不夠,居然視線還往上掃,落到她豐盈渾 圓的胸部,舌頭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馬的沒見過世麵的小鬼!就這麽一個貨色也能讓他們看到流口水?


    蕭牧野不爽,非常不爽,對他學生的眼光感到懷疑,更對那個笨丫頭渾然不曉自己成了意淫的對象感到憤怒。


    一個個都在丟他的臉,一個個都想氣死他!


    他黑著臉,把學生們都趕跑了,順便指責丁雨香穿這條裙子太沒品味,太傷他的眼,命令她立刻迴家換掉。


    她被他罵得很無辜,很茫然,呆呆地走了。


    而從那天之後,他再也沒見到她,連上課時她也沒來,他本以為這丫頭在跟自己賭氣,更火大,直到連續兩個禮拜不見她人影,他終於忍不住了,打電話去會計係辦打聽,這才知道她辦了休學。


    她,不見了!


    在蕭家每星期一聚的餐桌上,蕭二的臉色很難看,相當難看。


    這絕不是因為蕭老爹煮的菜十分難吃的緣故,雖然蕭家兄弟都很受不了這個老爸沒有做菜天分又愛做,也都很不給麵子地不時嗆明這道肉煎太硬,那道菜煮太爛,花了幾小時小火慢燉的雞湯又鹹得可以毒死人,但念歸念,吃歸吃,三兄弟一向恩怨分明。


    所以蕭二擺臉色不可能跟老爸悲慘的烹飪手藝有關。


    既然如此,他幹麽一副被倒了八百萬的嘴臉呢?


    根據蕭老麽分析的結果,這是因為——


    「欲求不滿!」


    「什麽?」蕭老爹正賢慧地替兒子們舀湯,沒聽清楚,停下來問。


    「我說,蕭二肯定是欲求不滿!」蕭老麽胸有成竹地強調。


    蕭老爹嗆了嗆,蕭大不動聲色地挑挑眉,蕭二眯眼,臉色更臭了。


    蕭老麽仿佛沒察覺氣氛不對勁,深入分析。「大家想想,自從二哥跟上任女朋友分手,到現在過幾年了?也有五年多了吧!這五年來他身邊沒女人,又不喝花酒、不搞一夜情,那誰來替他排解生理欲 望?難道用這個‘五姑娘’?」說著,蕭老麽右手五指動了動。


    「五你個大頭!」蕭二怒嗆。


    「這就對了,二哥不屑自己來,又沒人幫他,那肯定是滿肚子精力無從發泄,長久賀爾蒙失調,臉色怎麽會好看?」


    說得是。蕭大和蕭老爹互看一眼,意會地點頭。


    蕭二環顧大家異樣的表情,眼角抽搐。


    「我說二哥,你又何必忍得這麽辛苦呢?男人嘛,天生就是要到處散發精子、傳播基因的,你說是不是?」


    「你懂什麽?」蕭二怒斥弟弟。「這叫潔身自好!」


    「噗!」蕭老麽一口飯噴出來,蕭大臉上頓時黏上一團飯粒。


    氣氛僵凝。


    大夥兒屏住唿吸,看著個性最冷最酷最無情的蕭家老大淡定地伸手拿下那團惡心的飯粒,彈迴蕭老麽嘴裏。


    蕭老麽不得不吃,邊吃還得邊讚賞。「哈哈,不愧是沾了我口水的飯,好吃,好吃!」


    眾人鄙視他。


    他咳兩聲,裝格調。「欸,剛才說到哪兒了?對,欲求不滿,我說我們是不是該幫二哥介紹個女朋友?」


    「多事!」蕭二沒好氣地賞他白眼。「你怎麽不幫大哥跟老爸介紹女朋友?」


    「大哥有老婆了啊!雖然大嫂失去記憶後,忘了跟大哥的一切,人又變得很拜金虛榮,疑似給大哥戴綠帽……」兩道冰銳的眼刀砍向蕭老麽,要是一般人接收到了,肯定被砍得血肉模糊,但蕭老麽習慣了,早練就了金鍾罩厚臉皮功,他不以為意地繼續大放厥詞。「老爸就更不必擔心了,年輕時也是個風流人物,咱們三兄弟三個不同媽,這豐功偉業可不是平常人做得到的。就說小弟在下本人我嘛,這些年來也是縱橫情場,各種大花小花香花野花都摘遍了!唉,想想我們家也隻有二哥你了,悲哀啊,到現在隻交過一個女朋友,還是五年前的事,你不覺得丟了我們蕭家一門英烈的臉嗎?」


    「你才丟蕭家的臉!」蕭牧野握拳痛扁弟弟。


    這世道是怎麽了?風流花 心不是罪,他這種守身如玉的君子反倒被瞧不起,簡直莫名其妙!


    「不吃了!」他發脾氣,本來就沒胃口,這下更是倒胃口。


    他擱下碗起身,拿餐巾紙很紳士地抹幹淨嘴,抓起整整齊齊掛在牆上的風衣,穿上。


    「怎麽?你要走了?」蕭老爹這才驚覺情況不妙,追上去。「你飯都還沒吃完呢!老爸飯後還準備了提拉米蘇當點心,你可別不賞臉啊。」


    「我不喜歡吃甜的。」


    「那留下來陪老爸喝杯酒吧!正宗的蘇格蘭威士忌,我朋友送的。」


    「我開車,不能喝酒。」


    「你家不就在樓下?還開什麽車?」


    「……我去學校一趟。」


    「都這麽晚了還去學校幹麽?那不然一起唱卡拉ok?」


    「我喉嚨痛。」


    「看dvd?」


    「眼睛痛。」


    「聊天?」


    「嘴巴痛。」


    「看吧!我就說二哥欲求不滿。」蕭老麽涼涼的嗓音在旁火上加油。「不然怎麽會這裏痛那裏也痛呢?我看最痛的地方應該是他的‘小教授’吧。」


    這話愈說愈低級了,確實踩到了蕭牧野高尚的道德標準線,他丟下鄙夷的冷哼,挺直背脊,大踏步離去。


    他走樓梯下樓,原本想直接迴家,但心頭很悶,堵著一股氣,他決定出門散步透透氣。


    走著走著,天空無預警地飄起雨來了,綿密如針麻麻地刺痛他的臉,他忽地更惱了。


    真是人不順時,萬事都不順,就連出門散個步老天爺都要搗亂。


    他憤恨地想。自從知道那丫頭休學後,他就沒一天過得順心如意的,究竟是倒了什麽楣?


    死丫頭到底死哪裏去了?忘恩負義的丫頭,沒良心的丫頭!


    他在心裏碎碎念,一遍又一遍地罵,那丫頭就別讓他逮到,否則他肯定讓她死得很難看。


    休學?休什麽學!還有一年多就畢業了,她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他知道邊念書邊打工還要照顧生病的母親很辛苦,但她不是一向很堅強?


    好,休學也就罷了,怎能不事先跟他商量?起碼也告訴他一聲,跟他謝個恩表示感激之情之類的,誰借給她的膽子就這樣悶聲不響地消失?


    簡訊呢?電話呢?e-mail呢?


    愈想愈生氣,氣得他想殺人。


    但,他殺不了,別說殺人了,他就連找個人也拉不下這個臉,他可以從會計係辦查到她住址,可他不願。


    憑什麽啊!為何不是她來道別,為何要他主動去找她?她以為自己是誰啊?不過是個普通的笨蛋學生!


    可這個濕濕冷冷的雨夜,他走著走著,竟來到她母親住的醫院附近,站在街邊的路燈下,恍惚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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