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村東頭榕樹下,聚滿了人,與前一次催債不同,現在他們分成兩波,一波支持張虎,成為張虎的堅定支持者。


    另一波要求張虎還糧,而且按六百文每石的價格進行補貼。他們讓張虎上了一課,原來農奴不隻種莊稼能掙錢,做買賣也能掙錢。他們想複製張虎的做法,現如今糧價暴跌,趁這個時候大量買入,待到價格上漲時賣出,獲取利差收入。


    二瓜走上祭台,“開門見山,直接說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張虎是否吸了大夥的血,長自己身上的肉。”


    “答案是沒有,後天,將會給大夥再發一次錢,當做借糧的利息。”


    “這次利息比上次多,是你們借出的糧食數量的兩成,具體拿到多少錢你們可以算。”


    “好!”


    祭台下,支持張虎的人鼓掌叫好。


    二瓜玩笑道,“你們別高興太早。”


    “後邊還有更高興的,別到時候鼓不動掌叫不了好。”


    “給的利息計價按照六百文每石算,也就是說你借十石糧食能拿到一貫二百文。”


    “加上前一次給的利息,你們已經拿迴借出糧食的三成,糧食還是你們的,價格還是最高峰時候的,以後還會再分錢的。”


    “那點糧食就是會下蛋的老母雞,這年頭哪裏去找這麽好的事。”


    “好……”


    鼓掌叫好聲再一次響起。


    二瓜再度調皮,“你們別高興太早。”


    “後邊還有更高興的,別到時候鼓不動掌叫不了好。”


    二瓜俏皮的話引得一群大姨大媽咯咯直笑。


    “虎哥保證,在年底之前,你們將拿到百分百的利息。也就是說你以六百文每石借出糧食,年底前不僅糧食在,還能賺到同樣多的錢。用這筆錢再換成糧食,多少你們自己算。”


    “大夥借的那點糧食,不僅是會下蛋的老母雞,還是能多下蛋的老母雞。”


    “好……”


    “二瓜,你長這麽大,就今天最討人喜歡。”


    “哎呦,二瓜,飛出雞窩咯,說話一套一套的。”


    ……


    老大媽們覺得張虎幫他們避開糧價暴跌的風暴,心裏高興,拿二瓜曾經的醜事開起玩笑。


    “哼……二瓜,我們不想讓別人拿我們家的老母雞去下蛋,老母雞在我們自己家也能下蛋。”


    “借別人家的雞去下蛋,自己留一半,還別人一半,我說各位,羊毛被別人剪了不知道嘛?”


    ……


    歡聲笑語中,有人跳出來唱反調,要戳破騙局。


    前一刻,大媽們還在歡聲笑語,這一刻,小聲嘀咕商量著,形式立刻出現逆轉。


    “二瓜,你在上邊意氣風發,可有沒有仔細想過,憑什麽讓他張虎拿著我們得雞去生蛋?”


    一旁的大牛看著形式逆轉,心裏急了,對豬毛小聲道,“毛啊,這虎哥可是囑咐我們安撫好大夥,這可怎麽辦?”


    豬毛一直很淡定,迴道:“別急,事情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麽壞,也沒有那麽好。”


    “大夥已經產生分歧,我猜一半會支持虎哥,一半要求還糧。”


    “虎哥早已經知道結果,才放手讓我們來幹,大夥想要怎麽樣,虎哥不會在乎。”


    祭台上被人質問的二瓜眼珠子滴溜一轉,反問道:“劉福叔,你也借糧高價去賣,然後低價買迴,掙利差是不?”


    “首先,你得借到糧食,要借到大批糧食,這很有難度,你能不能借到不好說。”


    “其次,就算你借到糧食,賣給糧商,會被他們狠狠宰一刀。”


    “接著,你就要等待糧價暴跌,如果糧價一直上漲,你還得賠掉老本。”


    “最後,劉福叔你平日行善積德,遇上糧價暴跌,賣出給糧商再被宰一刀,不知道這會你還賺多少。”


    二瓜的話讓眾人陷入沉思,投機倒把想想誰都能搞,可執行起來困難麻煩不計其數,真正辦到又有幾個。


    二瓜繼續道:“不要覺著看虎哥表演一迴,自己就學到了,就能辦到。物價漲跌有時候貴族老爺自己都控製不了。”


    “錢生錢如蜜甜,利滾利甜如蜜,現在大夥就有這麽個機會。”


    “虎哥說了,不會讓大家吃虧。我們為何不讓有能力的人替我們去掙錢,省的自己瞎搞,賠上自己的老本。”


    “如果想拿迴糧食的,來我這記個名,後天糧食如數奉還,兩層利息照發,但從此兩清,誰也不欠誰的。”


    “該說得都說完了,主意你們自己拿。”


    大夥明顯分成兩派,涇渭分明。


    事情結束,誰都看得明白,張虎這一波空手套白狼,賺錢不要太容易,自然有人眼紅,感覺這麽容易,自己也可以。激進派早已商量好,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手裏有點積蓄,結合起來有一定的資本,能幹上一票。


    保守派則認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存在風險,讓有能力的張虎去折騰,自己既不出力,也不抗風險,躺著多好。


    “二瓜,張虎必須要把欠我們的全部還了。”激進派代表劉福道。


    二瓜迴道:“可以,有多少人來我這登記,明晚來領糧。”


    “除了糧食,我們還要張虎按照六百文每石的價格,用錢補貼糧食暴跌損失的那部分。”劉福道。


    “我說得很清楚,要麽拿糧,再按六百文每石的價格補貼兩成,從此兩清。要麽等等,以後不僅全部還,還會給更多利息。”二瓜又一次強調,“沒有其他選項。”


    劉福一夥人直接衝上祭台,圍住二瓜,“不行,我們一定全部要迴。”


    一群人又一次擺出要動真格的姿態,和上一次一模一樣。


    “喲嗬,劉福叔,挺虎啊。”大牛和豬毛也走上祭台。


    大牛威懾力十足,身邊的人不禁往後退幾步。他並不霸道,但夠狠,別人敢做的狠事,他一定敢,而他敢做的事,別人未必。


    大牛的戰績眾所周知,為了兩個紅薯的賭注,敢在墳地呆上一夜。為了兩個紅薯,敢衝上去打六七個比自己大的鄰村孩子。為了兩個紅薯,敢從房頂跳下來。諸如此類茶餘飯後的笑談不勝枚舉,令人忍俊不禁,也令人膽戰心驚。


    “大牛,沒你的事,別犯眾怒。”劉福威脅道。


    大牛逼上前去,“二瓜話說得明白,你別太貪得無厭,虎哥沒有占你便宜。”


    “我大牛怕過什麽,嚇唬我,記不記得你和媳婦吵架,媳婦跑迴娘家,大舅哥揚言要揍你,嚇得你都不敢去接媳婦。”


    “嘿嘿嘿,是我大牛拿了兩個紅薯,帶你領迴媳婦。”


    劉福上一迴讓張虎嗆過一次,現在又讓大牛揭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氣急敗壞還沒辦法,如熱鍋裏的饅頭一般煎熬。


    “大牛,你個吃裏爬外的白眼狼,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就這麽對我哥。掃把星,喪良心啊,你個生孩子沒**的狗東西……。”大牛的嬸嬸劉蘭看著自己的哥哥劉福被欺負,跳出來指著大牛的鼻子一通咒罵。


    大牛天不怕地不怕,也重情重義,麵對養育自己的嬸嬸一家,他低下頭,慫了。


    講良心的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太講良心,以至於被人利用,變成利器刺傷自己。


    豬毛忍不下去了,“劉蘭嬸,你口口聲聲說養育大牛,可你心裏是這麽想的嘛?又是這麽做的嘛?”


    “大牛怎麽會成為茶餘飯後的笑談,因為你不讓他吃飽,你逼著孩子為了兩個紅薯出賣自己的尊嚴,並且不自知,你盡到撫養教育的責任嘛?”


    “真的是你撫養大牛嘛?張平老爺子每年都會挨家挨戶討糧食,為的是給這些沒爹沒娘的孩子,沒兒沒女的老人一口飯吃。難道你沒收到分發的糧食?”


    “大牛家一百二十畝地,全部歸入你們家。一百畝地加上一個壯勞力,難道養活不了一個人,如果你不幹,可以給我們家。”


    “這幾年既蓋了新房,又添了耕牛,還有個免費的勞力,日子過得不錯吧!”


    誰是幹淨的?誰是肮髒的?誰能說清楚?


    債務的爭論變成道德的討伐。


    爭吵還在繼續,二瓜離開人群,坐到一旁。


    他對親情與道德天然抗拒,這兩者既不能給他帶來好處,更無法限製他。


    張虎這一次幹得很滑頭,剪了全村的羊毛,按照大夥的想法,就該受到道德譴責。


    二瓜不能理解,譴責有個屁用,行動才能追迴損失。


    他更不能理解張虎,完美算計單純的村民,直接還糧不就完了,還補什麽銀子,都當婊子還立個屁的牌坊。


    一群不講道理的人非要講道理,結果越扯越遠,永遠也沒有答案。


    二瓜看差不多了,上前大吼道:“別瞎吵吵了,浪費老子的時間。”


    “要糧的過來登記,後天這個時候,在這裏領你們的錢和糧。”


    “別跟我說啥不行不行的廢話,愛鬧你們盡管鬧,有一點記住咯,誰再去騷擾張平老爺子,那後果我也不知道。”


    二瓜痞氣十足,一副無賴樣,威脅著眾人。


    “流氓,無賴,潑皮……怪不得老天爺懲罰你們父子,讓你娘跟別人跑了,等著吧,還會遭報應。”


    一大媽又充分展現自己罵街的技能,句句對準要害,刺入心窩,深入骨髓。


    “喝……”


    二瓜朝言詞刻薄的大媽走進幾步,突然吼了一聲,嚇得大媽連連後腿。


    “劉蘭娘,你說得對,我就是無賴。上輩子作孽,這輩子是無賴的兒子,以後會是無賴他爹,再之後會是無賴他爺爺,死後會是無賴他祖宗。”


    “可我二瓜絕不像你們這群惡心的人,明明當婊子,還要給自己立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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