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進牛角村拉走張虎家糧食的大車隊極具視覺衝擊力。兩百輛馬車,堵住整個牛角村的道路,從起點到終點,足足三公裏。來迴兩次,才將七千石糧食全部運走。


    那些糧食是整個牛角村所有人的積蓄,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拉走,心裏不是和滋味,對張虎產生不滿。


    牛角村小溪邊,幾個洗衣服的婦人在聊著八卦。


    “你們家有沒有借糧給張虎?”三十多歲的婦人拉起話題。


    “我家借了十石。”


    “我家借了二十五石。”


    “我家借了五石。”


    幾人都報出了數量。


    “我聽說,張虎借糧食是要拿去抵兵役。”消息靈通的年輕婦人到。


    “自打我出生,就沒見過哪任裏長拿糧抵兵役,那可是五千石糧食,瘋了!瘋了!”年長的老婦人道,貴族老爺立這規矩,目的就是讓裏長們肩負起義務服役的責任。


    “那我們家那些糧食還能收迴來嘛?”


    “我想難了,即使會還,估計也得等到猴年馬月。”


    “哎呀,張虎這小王八蛋,平時嘴甜,大方,仗義,沒想到是騙子。”


    “他來我們家借糧,說得好好的,秋後就還。”


    “還個鬼咧,我們得去找平叔,討個公道。”


    ……


    牛角村東頭的榕樹下,乘涼的老少爺們也在討論那天大車隊殺進牛角村運糧的事。


    “你們聽說沒有,張虎在半坡借了五千石糧食,承諾每個月付兩百石糧食作為利息。”


    “他跟我們借糧可沒利息。”


    “他娘的,小白眼狼,當初他揍了張老王八的孫子,是咱們挺他。”


    “現在倒好,讓仇人占便宜,咱們這些親戚無償幫他,這叫什麽事。”


    “你還想著要利錢,搞不好,咱借出去的糧食壓根就拿不迴來了。”


    “他敢!”


    “不行,咱得去看著張虎,這小子要是跑了,可拿他沒辦法。”


    流言蜚語從村東頭到村西頭傳播速度極快,能量與日俱增,茶餘飯後成為談資之後,群情激奮到達極點便是爆炸的時刻。


    村西頭張虎家裏,二瓜,豬毛,大牛三人火急火燎的趕來,“虎哥,不好了。”


    他將村裏的情況講一遍,緊張道:“這了咋辦,他們說要看住你,勒令立刻還糧食。”


    村民們你一句我一句,話越說越重,到末了變成喊打喊殺。更有甚者已經帶了家夥,要將言語化為行動。


    二瓜,豬毛,大牛三人都把張虎當成兄弟,眼見這樣的情況,皺著眉頭想應對的法子。


    大牛道:“虎哥,要不咱把賣糧的錢還給他們,不玩了,省事。”


    二瓜不這麽想,他知道張虎賣出的價格低於市麵零售價,“現在都到這步了,怎麽可能說退迴去,按現在的糧價給他們錢,那虎哥就得虧自己的錢。”


    “虎哥,要不你出去躲一躲。”


    張平則道:“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嘛。”


    “虎子,做人得講誠信,你到底想幹什麽?說出來,我好知道怎麽做。”


    張虎沉默一陣之後,道:“老頭子,這事你不用管。”


    “大牛,豬毛,你們兩去通知借糧給我的人家,在村東頭的榕樹下集合,就說我給他們一個交代。”


    “二瓜,你算筆賬。”


    張虎說完總體的任務劃分,又給他們講了細節,之後分頭行動。


    晚飯過後,牛角村東頭大榕樹下,聚齊一群債主,等待著討要說法。關係到自家的糧食,他們比平常下地更早,迴家快速吃完飯,約定時間沒到,便已經來了。


    “我倒是要看看這滑頭的小子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他可是把我們家存的那點糧食全借走,不管怎麽著,今天也要讓他還迴來。”


    “說好的,真要動真格,誰慫誰孫子。”


    “來了,來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還糧”,如同打開水閘,瞬間所有人都跟著唿喊。


    “還糧!”“還糧!”“還糧!”……


    張虎帶著三個兄弟走進榕樹下,上了祭台。


    二瓜手裏拿著賬本,豬毛抱著木盒子。


    大牛左手拎凳子,右肩扛著桌子。吵嚷聲激怒了他,凳子和桌子扔在地上,哐當,揚起拳頭,怒喝道:“他娘的,都悄悄的。”


    “說了給你們交代,誰敢再喊,別怪我大牛發火。”


    大牛平時憨厚,但怒起來可是一頭蠻牛,他的話分量很足,讓場麵安靜下來。


    豬毛把抱著的木盒放到桌子上,二瓜放下賬本坐在桌前。


    張虎走到祭台前端,對著全村的老少爺們道:“這幾天,大夥都在罵我,有罵騙子,有罵瘋子,有罵白眼狼……”


    “你可不就是嘛!這裏誰沒被你騙走糧食。”大膽的人出聲打斷張虎的話。


    接著場麵又吵嚷起來。


    張虎伸出手臂指向最先說話的人,狠厲的眼神壓過去,喝道:“你,李二蛋,說這話虧不虧心。”


    “前年,你家剛出生的小兒子半夜發高燒,就剩最後一口氣了。你三十歲的人慫成瓜,啥也不會,就知道哭,還是你老婆找的我。”


    “是老子從床上硬拽起大夫,塞了錢從張家鎮抬迴來。”


    “看你上有老,下有小,剛生孩子,花錢的地方多,沒跟你提錢。”


    “你倒好,不念舊情也就算了,今天居然不慫了,指著老子的鼻子罵,挺爺們,真他娘夠爺們。”


    李二蛋讓張虎這麽一罵,臊紅著臉,低頭不語。


    張虎指向下一位,“你,劉大牙,賭光所有家當,欠一屁股高利貸,手差點被人砍掉。是老子和大牛救你出來,還找張家二爺幫你把利息抹掉,不然今天早被人廢了。”


    “老子要是不瘋,能頂著砍刀拽你個王八蛋。”


    張虎又指向下一位,“你,包老二,水窪那片地是誰給你從半坡張家人手裏搶來。”


    “今個,罵老子白眼狼,你配嘛?”


    “你,劉福,家裏唯一的勞力,腿受傷無法下床,眼看就要錯過播種的時節,是我們幾個幹完自家的事,累死累活去幫你下種。”


    “良心被狗吃了。”


    “你……”


    “你……”


    “你……”


    張虎翻出舊賬,一句句講出來,將這群人的傷口撕開,灑上鹽。


    “你們之中,大部分也幫過我,或多或少,或大或小。”


    “唯獨一點不一樣,我念情分,記得你們的好。”


    一度吵嚷的場麵終於徹底安靜,有的臊紅著臉,有的流下淚。農奴的生活不好過,多多少少會遇到麻煩,別人幫你是好心,不幫你很正常。張家爺孫兩做人做事靠良心,誰都看得見,誰也抹不掉。


    張虎控製場麵之後,語氣柔和下來,道:“我是不是騙子,你們捫心自問。”


    “我把話扔在這裏,秋後,最晚年底,你們的糧食如數奉還。”


    “我沒把你們的糧食拿去抵兵役,謠言誰傳的你們找誰。”


    “我不是白眼狼,你們拿到的好處不會比半坡張家人少。”


    他指著豬毛放在桌子上的盒子道:“今天就把好處發放一部分。”


    豬毛從木盒裏抓起一把銅錢,灑在桌子上,哐當,哐當,哐當……


    秀了真金白銀之後,張虎繼續道:“我再次強調,我不是騙子,沒有拿你們的糧食去抵兵役。秋後,最晚年底,如數奉還你們的糧食。你們得到的好處不會比半坡張家人少。”


    “我交代完了,我是什麽樣的人你們自己心裏有數。”


    “誰要是不信任我,可以上來,我當場如數奉還。不過,以後別怪我絕情。誰對我好,加倍奉還,誰給我添堵,一樣加倍奉還。”


    說完之後,全場仍舊一片沉默。


    “好,你們給我麵子,禮尚往來,我不會虧待你們。”


    “你們借我的糧食,按比例發放十分之一等價值的銅錢。除了這些,秋後,最晚年底,你們不僅收迴原來的糧食,還會再分一次錢。”


    “二瓜,豬毛,大牛,發錢!”


    張虎最後的話如同炸彈一般,眾人瞬間沸騰起來,沒什麽比真金白銀更具有說服力,沒什麽事錢搞不定的,如果有,再加錢。


    男女老少紛紛湧上祭台,亂哄哄一片。大牛站到祭台台階口,做出招牌動作,揚起大拳頭,“給我排隊,誰敢亂來,別怪我大牛不客氣。”


    “安分點,別吵,隻要借糧,人人有份。”


    大牛負責現場秩序,二瓜負責對賬,豬毛負責發錢。


    “朱福……”


    “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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