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著消毒水的醫院,女人用力卡住他的脖子,厲聲中帶著極致的狠意:“跟我離婚,快點!”窒息的絕望鋪天蓋地籠罩過來,宋恆玨摳在床單上的手青筋暴跳,像是壓抑著極大的痛苦,他依然咬牙擠出了上次一摸一樣的話:“你想得美。”


    楊青姮冷漠的臉讓人心驚,眼裏迸出的狠意讓人絲毫不敢懷疑她話語裏麵的真實性:“那就去死!”


    宋恆玨沒有被她嚇到,嘴角勾起愉悅的笑容,深邃的黑眸貪婪鎖住她的一舉一動。


    要是往常一定是一副深情的模樣,可是現下他嘴唇因為窒息烏青,瞳孔驟縮,隻讓人覺得詭異病態。


    嘴唇蠕動。


    無聲,但是楊青姮卻讀懂了——“你愛我。”


    “賤人,賤人,誰愛你,神經病!”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情緒崩潰,一個勁在他身上發泄,指甲在他喉管上摳出血,一片猩紅。


    她不愛他,她怎麽會愛他,蠢貨。


    殺了他多好,殺了他,讓他下去陪著她,他們該一起下地獄的。


    楊青姮看著合上的眼睛,抖著手,掉了幾次才磕磕絆絆撥了號:“三零七病房的病人暈倒了。”


    鼻息間好像還帶著血腥味,她麵色慘白。


    孟旭欲言又止,伸出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楊青姮遠遠看著護士醫生蜂擁而入,臉色淡漠:“走吧。”


    “我相信他一定很想跟你度過最後的時間。”她眼底像是一汪死水,完全看不見往日的光彩,孟旭不忍。


    楊青姮恍惚望著病房的方向,身後的街道熙熙攘攘,可是這一切的熱鬧都不再屬於她了。


    “告訴他,讓他看著我變老,變醜,看著我去死嗎?如果病的是孟醫生你,也會告訴陸小姐嗎?”


    孟旭勸說的話卡在嗓子裏,沉默了幾秒,幫她拉開車門。


    …………


    楊青姮抱著膝蓋呆呆望著前麵,確切地說不是望,而是對著空氣發呆。


    自從上個星期腫瘤壓迫到視覺神經,她的眼睛越來越模糊,現在甚至連一點光線都感覺不到,黑茫茫一片。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對著空氣:“孟醫生,今天是不是沒有出太陽了,好冷。”


    這房子裏隻有照顧她的臨時保姆,那阿姨聽說她要死了,嫌晦氣,發誓除了做飯時絕對不會過來的。


    隻有孟旭,偶爾清閑了會過來看看她,大抵是在可憐她。


    往日裏有人可憐她,她要生氣的,現在卻連生氣都覺得累,隻想好好睡一覺。


    孟旭望著院子裏的大太陽,鼻子酸澀,硬著頭皮裝作自然的語氣:“對啊,估計是要下雨,要不要我給你生個火爐?”


    “唔,”楊青姮托腮,摸著旁邊的棍子,“不用了,升了我也滅不了,躺著就好。”


    孟旭上前一步要扶她,卻被她一把拂開。


    “我有拐杖,用不著你,別因為我耽誤了你上班。”


    孟旭張了張嘴,卻在看見院子外熟悉的臉時僵住,歎氣:“好,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手機裏兩個號碼,一個是醫院,一個是他,即使這樣,她也總打錯。


    楊青姮沒搭理他日複一日相同的話,拐杖左右敲敲預估床的距離,摸索著坐到了床沿,光是撈被子就撈了半分鍾,幾乎是急切地把整個人都卷進去,密不透風,隻露出一張臉。


    蒼白得嚇人,她手指後知後覺按上眼尾,好像又多了皺紋。


    楊青姮又開始慶幸起自己的決定來,至少,宋恆玨不會看見她這半死不活的醜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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