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經過主人家的同意就私闖民宅,不合適吧。”她雙手抱在胸前,冷眼看著院子裏麵的高小娥和幾個袖子係著紅袖章的男人。


    幾個男人麵容嚴肅迴頭,看清楚她的樣貌,驚了一驚,兩個年紀輕的沒忍住紅了臉。


    年長的倒是麵容嚴肅,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問高小娥:“這就是你女兒?”


    高小娥氣惱:“對。”


    中年男人這才傲慢望向楊青姮:“我們接到你媽的投訴,說你對你父親見死不救,不孝順,有這事情?”


    這年頭的紅袖章權力高,楊青姮也沒蠢到跟他們硬碰硬,點頭:“沒有。”


    “怎麽沒有,”高小娥氣勢洶洶,“你爸都要病死了,你這個做女兒的居然連一個腎都不願意捐給他,你爸住院一個多月了,你甚至都沒有去看看他,你這不是不孝順是什麽。”


    幾個紅袖章聽見這話,麵色都不是很好,看楊青姮的眼神越發怪異。


    “好歹是親女兒,居然做事這麽冷血,要是讓別人都像你這樣,那國家豈不是亂了套,看來是要帶迴去好好教育教育。”


    幾個男人說著就要上前抓住楊青姮。


    楊青姮皺眉,側身躲開,清冷的眸子淡淡看著幾人,莫名讓人打心裏生出幾分信服:“幾位大哥,你們不要聽信她的一麵之言,去村子裏麵問問,我不是那種不孝順的人。”


    “對啊,”孫嫂子從外麵大步走進來,“村子在我們村子裏麵有名的孝順,對自己婆婆那是頂好的,誰家有婆婆不羨慕她家。”


    “就是,大哥你們不要聽這個人亂說,之前楊青姮結婚的時候他們家可是拿了幾百塊彩禮的,三番兩次上門打秋風,我們這些鄰居都是看見了的。”幾個女人知道楊青姮認識周廠長,有意巴結她。


    見眾人都為了楊青姮說話,幾個紅袖章也發現他們確實有點先入為主,居然隻憑著高小娥一個人的話就來這裏抓人。


    高小娥望見往日裏麵討厭楊青姮的人紛紛為楊青姮說話,不敢置信瞪大雙眼,眼看著幾個紅袖章也不幫著她說話了,嗷一下哭出聲來,直接坐在了地上,肝腸寸斷。


    “楊青姮你這個白眼狼,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生出你這麽個玩意兒,你爸尿毒症這麽嚴重,都要去死了,你就是不願意給他換腎,人家醫生都說了,一個腎照樣活,你就是想要你爸死啊。”


    眾人對“死”這個字都很敏感,聽見這話,也有些猶豫了。


    特別是年紀大一點有孩子的,頓時就帶入了自己,想到以後老了病了孩子也像楊青姮一樣自私,他們瞬間有些火大。


    “楊青姮,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看你還是要好好考慮一下,雖然說你爸以前對你不夠好,但是畢竟是給了你生命的人,難道你舍得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嗎。”


    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女人苦口婆心。


    一個五十多歲的紅袖章也不太讚同:“楊青姮同誌,你這啥思想,下周你跟著溪山鎮那些投機倒把的一起挨批鬥去!”


    沒想到這老女人打的是這個主意,還盯著她的腎呢。


    孫嫂子聽到批鬥兩個字,嚇了一跳,一把把楊青姮拽到身後:“大哥,你有話好好說,咋就到批鬥那事情上去了。”


    以前鬥地主的時候她也是見識過的,那一身爛菜葉子臭雞蛋的,還有被按著挨打的,喝廢水的,想在想起她都忍不住腿肚子發抖。


    青姮要是去了那種地方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楊青姮望著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抽搐的看小娥,心裏冷笑。


    眼眶發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肩膀抽搐,小聲的抽泣斯文秀氣,但是莫名的可憐,反倒襯得一旁的高小娥跟用力過度似的假模假樣。


    “媽,實在不是我不想給,我是害怕我給了我肚子裏麵的孩子保不住啊,”楊青姮顫抖抬起頭來,“醫生說了,要是這個孩子打掉了,我這輩子怕是都沒有孩子了,你也說了,換一個腎沒有啥影響,讓弟弟去吧,我求求你了。”


    她死死抱住高小娥的腿,聲嘶力竭。


    孫嫂子一愣,眼眶也紅了,馬不停蹄抱著她的肩膀扶她起來:“哎喲,這要是孩子留不住,那你在這家裏還怎麽過啊。”


    這年代封建,說到不能生育那可是大忌,輕則要被夫家嫌棄,嚴重的說不定要被夫家逼著離婚。


    一群人頓時噤聲。


    想到自己剛才居然逼著一個孕婦去捐腎,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簡直就是畜生不如。


    幾個紅袖章也被她哭得動容,皺眉審視著高小娥:“你家裏還有一個兒子你怎麽不說?”


    高小娥心虛,但是一聽到他們居然想讓兒子去換腎,臉色瞬間黑了:“我們家小誠那可是要傳宗接代的,怎麽能少一個腎,要是生不出孩子怎麽辦。”


    楊青姮一聽到“傳宗接代”幾個字,差點沒笑出聲來,捂著臉假裝抹眼淚擋了一下,嘴角壓下去才出聲:“媽,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問過醫生了,人生活其實隻需要一個腎,小誠少了一個腎照樣能傳宗接代,你讓他放心救……”


    “你放屁!他是庸醫!”高小娥氣得跳腳,衝過來恨不得把她的嘴給撕爛了。


    這個賤人,居然敢害她兒子。


    紅袖章霸道慣了,望見有人居然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動手,瞬間火大,一把抓住高小娥的手把她死死按在地上。


    “對孕婦你都敢動手,無法無天了!”


    楊青姮望著高小娥狼狽的模樣,沒忍住勾了勾唇。


    高小娥連連求饒,再三保證她不會再衝動,幾人這才放開了她。


    她站起身來,望見楊青姮眼裏那一抹戲謔,差點沒氣瘋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計上心頭。


    “你不能給你爸捐腎,那營養費你總要給一點吧,到時候你弟弟捐了腎不也要給他一點補償。”


    紅袖章點頭:“這倒是合理,你看怎麽樣?”轉頭看向楊青姮。


    楊青姮眯眼:“大哥,你們有所不知,我爸媽之前來我們家打秋風的次數救不少,少說也借了我們家兩百塊,現在我們家婆婆剛剛在醫院做完手術,都把親戚的錢借了一個遍,人家見到我們就趕,我們哪裏有錢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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