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雖是不願,但魏茵茵執意要將兩位師姐送出宮門。對溫婉存著戒備,太子隻得親自作陪。到了人潮湧動的大街上,魏茵茵才肯作罷。


    趙清綰告誡道:“茵茵你在東宮要聽太子哥哥的話,師姐得空就去看你。”


    魏茵茵嬌笑著應承,心道這話怕也是婉師姐教的,不枉她送了這麽一路。


    太子的臉色立時陰沉下來,他這妹子從小給他惹了多少麻煩,都不及這一次。街上人來人往,其中怕是不乏有心之人。魏王府的小姐在東宮一事,怕是不多時日便會在金陵人盡皆知。


    迴去的一路魏茵茵都顯得悶悶不樂,太子想要質問婉綰二人如何會來東宮見她,但見她這副形容一時不忍開口。


    深吸了一口氣,太子關切道:“怎的這樣不開心,可是在怪太子哥哥沒多留她們一會兒?”


    魏茵茵抬起頭露出通紅的眼圈:“兩位師姐最喜歡騙人,茵茵才不相信爹爹不知道此事,多半是有人走漏了風聲,爹爹才叫兩位師姐來的。”


    與太子相處的這段時日她所表現出來的,太子決計想不到她是因做賊心虛而先發製人,最多當她是童言無忌罷了。


    太子忖了忖,心中好笑道:多半是那二人從前騙她些吃的,不然這樣一個小丫頭還能被騙去什麽?小孩子果真是小孩子,別人不論是騙她還是對她好,再小的事情都會牢牢記在心裏。轉念一想,若是小丫頭知道本宮留她在東宮的目的,斷然會將本宮記恨上。


    一念至此,太子已經後悔了如今的舉動。當初做的打算是魏王府一人都逃不了,如今對小丫頭生了惻隱之心,卻也隻能自食苦果。


    對上魏茵茵期期艾艾的目光,太子溫然勸道:“你放心就是,便是你爹爹親自找來,也總會給太子哥哥幾分薄麵的。”


    魏茵茵憂心忡忡地“哦”了一聲,直到與太子分別再也沒露出笑臉。


    魏謙遊想死的心都有了,夢槐說話時不時就會不經考慮,從前所幸沒捅出過大婁子,但今次當真迴天乏術。


    卻聽魏夢槐納悶道:“茵茵那丫頭不知怎麽了,除了你親手做的飯食都不肯吃,看那架勢寧可將自己餓死。你又向謙遊保證過,不會再嬌慣著她,我和謙遊自然不敢同你說了。”


    魏謙遊渙散的思緒終於凝聚起來,見雲韶望著自己,故作怯怯道:“韶兒,往後你隻需翻炒出鍋,茵茵該是嚐不出來的,其他事情自有廚娘來做,這次就當是我嬌慣茵茵一迴。”


    雲韶恍然:“怎的不早說,這種事情也值得將我瞞著,我又不是什麽惡毒繼母,還能虧待了茵茵不成?往後茵茵的飯食我親手做就是。”


    魏謙遊不悅道:“隻有茵茵的份,卻叫我在旁幹看著,韶兒你是當真不怕我難受。”


    雲韶微微一笑:“少不了你的,等著吃就是了。這點活事哪就能將我累到,你和茵茵喜歡,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我們不是心疼你嗎,你卻是不知道領情。你們等著,我這就請廚娘去。”魏夢槐說完即走,一刻都不敢多留。


    出來魏夢槐就猛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如此重複了幾次也沒能穩住加速的心跳。


    當真是千鈞一發,差點就露了餡,好在她反應及時。


    這法子果然可行,隻是太慢了些。饒是打著茵茵正在長身體,吃得多這樣的理由,也隻讓雲韶留了三個廚娘幫著打下手。


    望著已經隱隱清至見底的血池,魏謙遊道:“還是之前的那個問題,若是我們完成了太子的要求,太子依舊不肯放人又該如何?”


    魏夢槐狠咬了一口烤魚,含糊道:“他若是耍無賴,你也不必同他講道義了。直接擒了他換茵茵,東宮不會有人攔得住你吧?”


    魏謙遊不滿地瞥去一眼:“你是生怕太子對魏王府的猜疑不落實是吧?屆時我自能保證妻兒無恙,但如何能救得了所有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時你先想法子勸韶兒迴府,我去問太子要人。想來太子還不會太快有所動作,或許該早些離開那是非之地。”魏謙遊又喃喃說著,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已經確信。


    念著那日小丫頭的不悅,太子幾日輾轉難眠,又是頂著黑眼圈起床,太子心想著再這樣下去他怕是要先被拖垮了。該差人將魏王催促一迴,好早些讓這事情結束。


    然而處理了一些日常瑣事後,還未等他差人過來,便傳來了魏王求見的消息。


    怎麽來的不是晉王?太子眉頭緊鎖,孔將軍不是信誓旦旦的說魏王已經殞命落燕島麽?


    麵對太子質問的目光,魏謙遊不屑道:“就他那兩下子,如何會是我的對手?如今我已經完成了該做之事,茵茵呢?”


    “她在本宮這裏一切都好,魏王何必著急呢?來人,喚孔將軍過來。”太子說罷,示意屋中侍奉之人給魏謙遊奉茶,而後漫不經心地等待著。


    不多時孔將軍就被押解著進來,太子也不去看他一眼,問道:“你可知罪?”


    孔將軍俯首道:“末將一時鬼迷心竅,企圖借此戰功績攀升,便對魏王心生算計,末將願意領罪。”


    魏謙遊挑眉將這二人望著,太子這是要將此事盡數推到孔將軍頭上了,果真立得一手好牌坊。


    太子重重拍案:“本宮不光要罰你,還要讓魏王親眼看著你以死謝罪。你是要自裁求得魏王原諒,還是要等魏王親自動手?”


    魏謙遊擺手道:“在落燕島上早殺夠了,不然殿下怕也見不到小王,眼下小王卻是沒什麽興致,手上不欲再染血。”


    太子微微頷首,抽出牆上的佩劍丟到孔將軍麵前。


    魏謙遊不知可否,孔將軍本就是個替罪羊,再加之孔將軍的做法也令人不齒,能讓他心裏生出多少波動?


    命人將斷了生息孔將軍拖出去,太子扶額歎道:“本宮讓他盡可能斷了落燕島的根基,不想他卻用出這般手段……”


    正色起身,太子朝魏謙遊作揖道:“魏王受苦了,請魏王放心,令千金在本宮這裏一切都好。想來魏王和令千金父女分別許久,該是對彼此都百般想念,本宮這便親帶魏王前去。”


    魏謙遊蹙眉打量太子一番,事出反常必有因,太子決計不會這麽簡單就放茵茵離開,多半是給他下了套。然而下套又如何,奈何得了他再說。


    “魏王何必對本宮如此戒備呢?”太子麵露誠懇,見魏謙遊不為所動便不再勸說,拍響了魏茵茵的房門。


    一陣“蹬蹬”的腳步聲傳來,魏茵茵打開房門,驚喜道:“就知道這時辰來的定是太子哥哥,我們今日……爹爹?”


    見得魏謙遊也在,魏茵茵掉頭就往屋裏跑,心慌之下鞋都跑丟了一隻。


    魏謙遊納悶地跟了進去,就見一隻花瓶丟出來,話聲相伴而來:“茵茵不要跟爹爹迴去,除非……”


    太子神色複雜地蹲低身子,朝魏茵茵招了招手:“茵茵聽話,你還能一輩子留在本宮這裏不成?”


    魏謙遊好商量一般,也蹲下來問道:“除非什麽?”


    魏茵茵怯怯探出頭來:“除非爹爹不再逼茵茵繡那花枕頭。”


    原本還道是太子對茵茵如何了,魏謙遊眼中都泛出了殺機。然而聽得女兒如此說,心道他這閨女當真聰明得很。當下故作無奈地應承,才將寶貝女兒摟在懷中。


    “魏王留步……”太子踟躕著喚了一聲。


    魏謙遊全身一緊,將魏茵茵放下護在身後,緩緩扭頭迴去。


    卻見太子走近,壓低嗓音道:“晉王的事情,暫且莫要說與她知曉。”


    “多謝太子殿下關心,我自己的女兒我自有分寸。”魏謙遊冷冷丟下這一句,便沒了停留之意。


    直到抱著魏茵茵迴到魏王府門前,魏謙遊整個人還是懵的,方才是怎麽了……


    魏茵茵吃吃笑道:“太子將茵茵抓去,茵茵知道,爹爹知道,太子卻是不知道的。”


    琢磨著女兒這沒來由的一句,魏謙遊不禁投去詢問的目光。太子將你捉去,太子自己怎麽可能不知道?


    魏茵茵老氣橫秋地替爹爹解惑:“因為太子哥哥是接茵茵去玩的呀,太子哥哥人很好呢,聽茵茵不願迴來繡花枕頭,還答應茵茵不告知爹爹和娘親知曉。”


    說罷魏茵茵咧嘴一笑,如今太子就是對魏王府心存戒備,想要借她繼續要挾,卻也不忍不放她了吧?當然,也離不開婉綰兩位師姐這些日子製造的壓力,不然太子豈會這麽簡單就放她迴來。


    聽過魏茵茵所說,魏謙遊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敢情叫他頭疼得不出結論的問題,他這女兒一早就考慮到了。


    在太子麵前表現出那般讓其放下戒心,看似像是為了捉弄太子,實則卻是為了保全自己。


    若茵茵表現出過多讓太子警惕的東西,恐怕太子還真不會這麽輕易的放人。


    在太子心中,到現在應當還以為他不忍對這麽天真的女兒道出實情。魏謙遊想到此處仰頭連笑幾聲。太子又如何?還不是被他閨女玩弄於股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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