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被雲韶反過來勸慰一迴,魏謙遊隻覺通體舒泰,險些將正事都忘了。將雲韶帶到住處也沒打算離開,直到雲韶不經意提及茵茵,魏謙遊才在愣神之際,隨意找了個借口遁走。


    笑容並未立時退散,隻看魏夢槐驚恐的反應,便知道這笑容有些嚇人。


    抖落一身雞皮疙瘩,魏夢槐玩味道:“方才你一直將我攔著,莫不是有什麽事情不能讓韶兒知道?讓我猜猜……”


    魏謙遊本欲直言,但見她裝出那副洞悉天機的樣子索性不說了,瞧她能猜出什麽來。


    “你要納妾了?”魏夢槐口中突然冒出這一句,顯得有些激動。


    魏謙遊被嗆得直咳嗽,這話豈是能亂說的,便是他沒這個心思,叫韶兒聽見也有的受。


    魏夢槐道是被她一語中的,不然魏謙遊何故是這般反應?緊接著又道:“猜測到有這般可能,我可是迫不及待就來了,你可不能辜負我。”


    說了半天魏謙遊都不迴話,魏夢槐自覺無趣,怏怏道:“知道你死心眼,同你玩笑何必當真呢?”


    魏謙遊幹笑迴應,你道是開了個玩笑,縱是我不當真卻有人會當真的。


    為免話題再被扯到不可挽迴的地步,魏謙遊忙道:“記得上迴同你來落燕島,你是飲了血池之水的?”


    魏夢槐點頭印證,迴憶一番評價道:“瞧那池水豔紅,聞之藥香撲鼻,喝起來卻沒什麽味道,與喝水也是無異。”


    魏謙遊嘴角露出壞笑,隻要魏夢槐不對那味道抵觸,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恐生差錯,魏謙遊又問:“你飲下那池水之後,可曾覺出不適?”


    聽他如此問,魏夢槐不禁警惕道:“我倒是沒覺出什麽,你卻是消受不得,我勸你別好奇嚐試。”


    魏謙遊自然不會嚐試,彼時島主在魏王府飲下血池之水自盡他也是在場的,他可不希望落得同樣的下場。


    “這就好辦了,實話與你說,此番喚你過來是有大事相求。”魏謙遊忽的莊重,話聲中都帶著誠懇。


    原來是有事相求,魏夢槐尋了一塊石頭墊腳,居高臨下道:“求我辦事,你知道規矩的。但看你這樣認真,若是此事難辦可別想那麽容易就將我打發了。”


    魏謙遊滿口應承:“加一倍如何?”


    魏夢槐似乎已經看到蓮池生機勃勃的樣子,急切的示意魏謙遊盡快將那事情說出。


    “我正思慮毀去血池之法,思來想去也不得個好法子,就想著能不能請你來喝幹它。”魏謙遊說得有些難為情,這事就算擱在魏夢槐身上,也未免是難為人。


    如魏謙遊所料,魏夢槐聽罷就沒好氣道:“你丫閑出毛病了吧?大老遠把我叫過來,就為了拿我打趣?你知不知道在海上漂這一迴,我要鼓起多大的勇氣?”


    “毀了血池就是毀了落燕島,你不怕友善養好了身子與你拚命?”


    “這有什麽可擔心,事關茵茵……”魏謙遊不在意地答複,意識到問話之人的身份,硬生生將後半句話吞了迴去。


    “茵茵?茵茵怎麽了?我還奇怪,友善毒傷發作,怎的隻有茯苓跟著,可是茵茵失足落入了血池?”雲韶同時聽見血池和女兒,哪還能保持淡定,緊扯著魏謙遊的衣袖質問。


    魏謙遊柔聲道:“韶兒你不必心急,是茵茵說服了友善,勒令他將血池毀去,你讓我把話說完不成嗎?”


    待雲韶的眉頭舒展,魏謙遊又道:“我是想說,事關茵茵逼他立的誓,他又豈敢與我過不去?”


    雲韶輕哼了一聲,責備道:“我方才可並未將你攔著,是你自己說話大喘氣,害我白擔心一場。”


    魏謙遊陪笑告罪,又問:“一路舟車勞頓,怎麽不好生歇息?”


    雲韶幽怨地瞥去一眼:“你我都多久沒好好相處片刻了?如今見了麵,你不陪我就罷了,還不許我來找你麽?”


    魏謙遊無奈,勉強撐起笑容道:“怎麽會,有你陪著我開心還來不及,這不是怕你累壞了身子。”


    雲韶倒是平複了怨氣,魏謙遊則連唿麻煩。韶兒若是在此,叫他如何與魏夢槐詳論此事。


    便是拖延半刻,茵茵怕是就會多一分危險。魏謙遊心裏急得像是被蟲蟻啃咬,麵上卻隻能做出輕鬆狀與二人相談。


    魏夢槐心裏也是鬱悶,你們一刻都分不開,索性綁在一起就是了,叫人看著心裏酸溜溜甚不是滋味。


    雲韶提議道:“夢槐既說那血池藥香撲鼻,你該請欒鳳姐姐一道來此的。她最是精通藥性,說不定會有主意,還省去了送友善到中土的麻煩。”


    魏謙遊一拍腦門,他怎麽把這茬給忘了,看來當時確是被衝昏了頭。然而現在去請,一來一迴又不知要耽擱多少時日。


    聽了魏謙遊的擔憂,雲韶則不以為然:“血池至今已經存世百年,相比之下這幾月可算不得久。你也莫要愁眉苦臉了,差人去請欒鳳姐姐,眼下耐心等待就是。”


    魏夢槐撇嘴道:“請欒鳳來想法子,比叫我喝幹了還不切實際。沒見那幾日欒鳳一直對那島主愁眉不展的,還不是想不出破解之法?”


    雲韶微忖片刻,道:“這麽說倒也不錯,但你我都是兩眼一抹黑,欒鳳姐姐至少……罷了,友善的狀況也不容樂觀,還是先治了他的毒傷再說。”


    魏謙遊投去讚賞的一眼,不論魏夢槐是有心為之還是無意之舉,總算是打消了雲韶的念頭。


    魏夢槐還以白眼,又道:“韶兒精心做的飯食,這會兒都涼了你也不送進去,巴不得將茵茵餓死是不是?”


    被四道不善的目光盯得背脊發寒,魏謙遊趕忙將功補過,在雲韶發作前拎起食盒躲入地宮。


    “我也跟進去瞧瞧,韶兒你有什麽話就告訴我,我會替你轉達的。”魏夢槐這話聽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想進卻進不去,你就幹瞅著羨慕吧。


    雲韶自然聽得出,賭氣著沒理會,撅嘴把頭扭到一旁。


    魏夢槐見好就收,留給雲韶一個同請的表情也一同跟進地宮。背對雲韶的一刻,魏夢槐的麵色卻轉為凝重,步伐交錯也加快了幾分。


    魏謙遊幾次欲言又止,與韶兒說話也吞吞吐吐的。這副形容她不是沒見過,上迴便是不想讓韶兒擔心,這次若也是同樣的理由,那茵茵……


    “謙遊你說實話,茵茵當真身在這地宮之中?”魏夢槐話聲中透露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明擺著就是告訴魏謙遊她已經察覺出了端倪,別想著能瞞天過海。


    魏謙遊本意就沒打算對她隱瞞,如實道:“有人以茵茵當做要挾,雖幕後主使還未露麵,但我猜想多半是太子所為。我們的籌碼便是這血池,是以此事決計拖延不得。”


    魏夢槐微微點頭,又見魏謙遊緊盯著自己,不耐道:“你放心好了,我會幫你瞞著韶兒的,讓她著急我又沒好處。”


    魏謙遊搓了搓手,低眉順眼道:“不然你先試試,憑你的食量喝幹血池應當花不了多久,我相信你!”


    魏夢槐“切”了一聲,若隻有這時候才相信她,那她寧可不要這樣的信任。


    耐不住魏謙遊可憐巴巴的目光,魏夢槐宣泄了一通不滿,捏著鼻子躍入血池之中。


    魏謙遊緊跟到血池邊上觀望,便見血池的水位正以極快的速度下降,快至令人匪夷所思。


    原本魏謙遊還想著最快也要一月有餘,還是魏夢槐不眠不休的結果。但眼下看來,最多七日便可叫血池見底。


    “不,不行了,我實在,嗝,喝不下了。”魏夢槐擺著手從血池中爬上來,仰躺在一旁喘粗氣。


    一早就對血池有所了解,魏謙遊幾乎是魏夢槐出水的同時閉了眼,將準備好的衣裳丟了過去。


    魏謙遊心裏著急,卻也不好去逼迫。眼下的魏夢槐都漲成了圓潤體態,若非還能見得四肢,與一顆肉球也是無異。


    正要慰勞魏夢槐一番,魏謙遊忽的麵現怔愣,血池的水位竟以與方才一分不差的速度上升,直至與初時的高度平齊才迴複沉靜。


    “夢槐,你瞧!”魏謙遊不禁驚唿,如此奇景,怕隻在傳聞中才能見得。


    魏夢槐聽他語調顯急,費力地翻了個身。這下可倒好,魏夢槐一時不慎壓迫到了胃部,豔紅色的液體便不受控製的從她口中噴出。


    魏謙遊不忍直視,原來功虧一簣還是他將結果想得太好了,瞧眼下這架勢可是要雪上加霜。


    眼瞅著血池將要無法限製豔紅液體溢出,水位竟又開始依照魏夢槐吐出的速度下降,直到恢複原貌,似乎從來不曾發生過任何變化。


    兩人對視一眼,魏夢槐生怕這廝又冒出什麽想法,慌忙搶先道:“事實證明這法子行不通,我去與韶兒周旋,你慢慢想法子吧。”


    魏謙遊未去阻攔,明知不可行之事,他又何必強人所難?


    然而這法子看起來滑稽,卻是這些日子他想過許多種之中唯一想來可行的,換來的卻是這般結果,無疑是對他的一種打擊。


    魏謙遊頹然盤坐下來,托腮凝望著血池,無力感漸漸充斥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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