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啦!”驚唿聲劃破夜空,隱有餘音繞梁之意。


    “大半夜不睡覺喊那麽大聲,就是有鬼也給你嚇跑了。”魏友善心下煩悶,嘟囔了一句翻身繼續睡。


    魏茵茵僵硬地瞅著榻邊之人,再不敢作聲,也不敢去叫魏友善。前些日子才聽友善說魏曦嬋投入血池,今日就見到活人了,還是大半夜來的……


    魏曦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魏茵茵卻咬定了她是來尋仇的,饒是魏曦嬋這樣細微的動作都足以牽扯她脆弱的神經,忍不住又是一聲連綿不絕的尖叫。


    然而魏友善一早封住了自己的聽覺,這會兒睡得正酣,管教魏茵茵將屋頂掀了他也不會醒。


    魏曦嬋手足無措的央求道:“我說小祖宗,你輕聲些,非要叫爹爹被人發覺了不可嗎?”


    魏茵茵凝眸瞧了瞧,臉確是魏曦嬋的臉,但聽得她口中傳來爹爹的聲音,便心下了然。


    舒了一口氣,魏茵茵老氣橫秋道:“茵茵知道爹爹疼茵茵,想親自來瞧瞧茵茵在島上過得好不好。但太子給趙王的人手中,未必就不會安插耳目,爹爹此舉可不夠妥當。”


    看在瞌睡蟲的麵子上,她就不抱怨爹爹扮鬼嚇唬人了。


    魏謙遊幹笑道:“你明白就好,但爹爹此來是要與你說……”


    魏茵茵緊握了魏謙遊的手,哽咽道:“茵茵明白爹爹的苦心,定會好生照顧自己的。爹爹瞧,茵茵都感動哭了……”


    魏謙遊耐著性子,又道:“你聽爹爹說,再不說怕就來不及了,你告訴魏友善……”


    “爹爹不必說了,友善表達方式雖與爹爹有所不同,但對我的好是實實在在的,爹爹不必為此事上心。”魏茵茵複又打斷,說完便倒頭欲睡。


    “魏茵茵!”魏謙遊再控製不住情緒,一把將閨女拽了起來。


    可知道他仗著一艘小艇,緊趕慢趕先軍船一步上島費了多大力氣,就不能讓他把話說完嗎?


    魏茵茵亦是語氣不善:“爹爹要說什麽茵茵都知道,有必要一而再的說嗎?”


    魏謙遊凝聲道:“落燕島的存亡就看天數,至於你,現在就隨爹爹迴中土。”


    “落燕島的存亡?就憑太子派來那些給趙王陪葬的?”魏茵茵愛答不理道,隻覺爹爹這話說得沒來由。


    魏謙遊緊緊捏著魏茵茵的肩膀不讓她躺下,快速將太子的二手準備說了。


    初時魏茵茵聽得雲裏霧裏,待爹爹說完反應了一陣,瞪大眼睛道:“爹爹說得可是真的?”


    爹爹自不會騙她,故此魏茵茵沒等答複,直接開口道:“若是如此,茵茵就更不能走了。作為落燕島的島主夫人,怎麽能……”


    魏謙遊不滿地皺了皺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話說得果然不錯。瞧這沒良心的丫頭,還在爹爹麵前就以島主夫人自居了。


    魏茵茵也意識到麵前之人是爹爹,笑得有些難為情,欲開口解釋:“茵茵倒是不在乎落燕島,隻是友善未必肯隨我們一道。不若我們先與友善說了此事,看他如何打算?”


    魏謙遊無奈地揮手,示意魏茵茵自行決斷。就是他強行帶茵茵走,他這女兒肯聽話麽?


    在魏友善肩頭拍了拍,又在他身上打了一通滾,魏茵茵總算是被魏友善拎在手中,對上那雙惡狠狠的眸子。


    “本座的容忍可是有限度的,你若是再不安分,休怪本座將你丟出去!”


    威脅了一通,見魏茵茵隻開口卻不做聲,魏友善解開了自己的聽覺,朝魏茵茵使了個眼色。


    魏茵茵隻得重複一遍:“中土的軍船快要到了,還不起來早做準備。”


    該吩咐的不早就吩咐了?魏友善嘴角一抽:“明白了,本座這就將你丟出去。”


    魏茵茵手忙腳亂的掙紮:“不對,是太子派來的,並非我爹爹!”


    “最遲明晨,中土的軍士便會趁你們不設防備時上島,太子派趙王前來,不過是個誘餌罷了。此番你我都是上了太子的當。”魏謙遊在旁補充。


    許是氣氛太過緊張,魏謙遊一時沒能察覺,若趙王的作用是讓落燕島放鬆警惕,便會有一種可能:他們的動作從頭到尾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魏友善不見憂心,還有心思糾正道:“本座不過是應承小丫頭,幫她的忙而已,上當的隻有你一人。”


    魏謙遊翻了個白眼,向魏茵茵伸出手:“不識好人心的,管他做什麽,還不隨爹爹迴去。”


    魏茵茵麵露哀求之色,魏友善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小丫頭是本座的夫人,本座自會護她周全,何須你來多事。若無旁事便請迴吧,遲了本座可不敢保證你還能出島。”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後,魏茵茵放棄了勸說,獨自出了院子。爹爹和友善要打就叫他們打去,她可不會像他們那樣掂不清輕重,當務之急是將此事告知二叔等人。


    魏茵茵剛拍響七叔的房門,便見遠空被火光映得通紅,他們的動作竟比爹爹預料的還快了不少。


    七叔聽罷魏茵茵所言自不敢耽擱,忙隨著魏茵茵一道去尋二叔一眾。待二叔等人四散而去,嘶吼、慘唿之聲已然隱隱入耳。


    兩道身影忽然出現在身側,魏茵茵下意識就要以清雲遊刺去,卻被那二人製住了雙臂。


    魏謙遊調笑道:“本事見長啊,才嫁人多久,就敢對爹爹拔劍了?”


    魏友善不屑道:“對你拔劍又如何,方才還說明晨,連自己帶來的消息都拿不準。”


    魏謙遊毫不相讓:“你自己抬頭瞧瞧,現在都什麽時辰了?若非你耽擱,我這會兒都帶茵茵離島了。”


    魏茵茵心裏著急,不由高聲道:“都這時候了,怎麽還有心思吵架。”


    七叔在旁寬慰:“夫人莫要擔心,咱們落燕島不屑用這種下流手段,卻也不會懼怕。他們妄圖趁虛而入,然而咱們島上的軍士又豈有不備之時?”


    魏友善亦是嗤笑:“待本座去瞧瞧,中土的軍士能有幾分本事。”


    見他說罷就要動身,魏茵茵忙去牽他的手:“我與你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魏茵茵分明沒用多大力氣,兩人一快一慢,卻是將魏友善帶的一個趔趄。被魏茵茵拽著,魏友善才得以穩住身形。


    饒是天色還未亮透,魏友善臉上的蒼白之色,也被當下幾人看得清明。


    魏茵茵這下也忍不住抱怨一句:“友善身上還存有餘毒,爹爹動手時怎麽都不知道讓著他些。”


    魏謙遊隻覺心被刺了一下,這還是他閨女說的話嗎?方才魏友善動手時何償不是招招狠厲,茵茵卻也不關心他一句。魏謙遊當即扁了嘴,在旁裝委屈。


    魏茵茵見狀歎了一聲,配合著問道:“爹爹可有傷到何處?”


    魏謙遊就等著這一句,聽魏茵茵說了立時露出笑意,拍著胸脯道:“就憑他那點微末本事,如何能傷得到你爹爹?”


    魏友善將她拽了迴來,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囁喏道:“疼……”


    魏茵茵扶額,在這二人麵前她的身份不應當是女兒和妻子嗎?怎的她眼下瞧見的,卻似兩個奶娃在娘親麵前爭寵呢?


    說話間,廝喊聲近了些,魏謙遊等人所處的位置足以清晰入耳。


    魏茵茵皺了皺眉頭:“出其不意果然是奏效的法子,二叔等人準備時間不足,擋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眼下可該如何是好?”


    魏謙遊瞧著自己閨女說話時還不忘替魏友善輕揉傷處,撇嘴道:“有人還說落燕島上個個都是好手,怎的這會兒就露餡了?”


    魏友善提不起力氣,卻不肯吃這個虧。毫不避諱地盯著魏謙遊,伸手將魏茵茵摟緊了些。


    七叔圓場道:“島主先帶夫人去地宮暫避,先調養好了身子不遲。我去探探情況,若有變數再去稟島主。”


    魏友善點點頭,若換作從前,在七叔說出這話時就已經領了責罰。但瞧著懷中的魏茵茵,魏友善自知自己現在的狀況無法將她保全,便不再逞強。


    魏謙遊冷嘲熱諷道:“某人貌似多麽不可一世,如今卻要逃之夭夭嘍。”


    “魏王可要一道?”魏友善不見慍怒,反而微笑發問。


    魏謙遊聽出這話裏的弦外之音,揚著下巴道:“本王自會陪著女兒,但本王跟你可不是一路人。”


    七叔麵泛踟躕,兩人這麽吵下去可還得了。


    魏茵茵瞧出七叔的擔憂,便道:“七叔放心就是,我會將爹爹和友善攔著,不叫他們再起爭執。”


    “那便有勞夫人了,我一定速去速迴。”七叔拱手說道,動身之時卻還是麵泛憂慮之色。


    魏茵茵幽幽道:“幾日都沒下廚,正巧手有些癢癢,爹爹、友善,你們都餓了吧?”


    此言一出,魏謙遊二人立時默不作聲,並朝對方投以善意的微笑,總有些事情是比麵子還要重要的。


    不知是這會兒神經太過敏感還是怎的,七叔總覺著有幾雙眼睛在暗中打量自己。顧不上四下查探一番,隻是念著那邊的戰況加快了幾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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