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斌略顯怔愣,迴府意味著什麽?坐以待斃?他家殿下從不會做出這般舉動,但設身處地的想過,怕是誰遇見這般處境,都不免會茫然無措。


    不同的是有人會選擇起兵謀反,先下手為強。有人會選擇揭發魏王,明哲保身。看自家殿下的樣子,是準備一力承擔所有後果了。


    “陛下都不知道那布防圖去了何處,區區三日趙王如何能找到?”一道倩影伏在太子身上,似是在憐惜趙王。


    但說話之人可知道,若太子聽她憐惜趙王,便會對趙王的敵意更深?她自然是知道的,甚至比所有人都要清楚。


    太子不滿望向來人,糾正道:“是殿下,如今未得聖上諭旨,你這般喚我不合規矩。”


    魏曦嬋懶懶鑽入太子懷中,聲音亦是懶懶的:“早晚的事情,就當是提前慶祝了,有何不妥麽?”


    太子閉目仰躺下來,嘴邊終是噙了笑意:“隻要愛妃喜歡,就並無不妥。”


    半晌,太子緩聲問道:“趙王與魏王府矯情頗深,本宮不排除趙王監守自盜的可能,愛妃對此事如何看?”


    “布防圖丟了便丟了,妾身再為陛下繪一卷便是。”魏曦嬋依舊是懶懶的,望太子時媚眼如絲。但若是仔細看,還是能從她眼底尋出一絲冷意。


    太子不在意道:“愛妃說的不錯,丟了便丟了,何須為這等小事讓愛妃操勞?”


    魏曦嬋眼中略有疑惑:“陛下不想取落燕島了麽?”


    太子低眉一哂:“本宮倒有個絕妙的法子,隻是要辛苦愛妃,受幾日相思之苦了。”


    魏曦嬋主動將耳朵湊過去,聽過遲疑半晌,道:“那我便先迴去,陛下自己可要小心著些。”


    走了幾步,魏曦嬋又迴頭道:“妾身鬥膽提醒陛下一句,若陛下執意要除去趙王,眼下就差人盯著他。便是他找到了布防圖,也不可讓他送到陛下麵前。”


    “為何?”太子不解道。他相信三日將布防圖找迴,已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何必要做兩手準備。況且著第二手準備還叫他聽得莫名。


    魏曦嬋莞爾,緩聲解釋道:“陛下將承皇位,趙王在民間又頗有盛名。眼下關頭讓他死在落燕島,豈不比死在陛下手中強多了?”


    太子展顏而笑:“還是愛妃深謀遠慮,待皇位和落燕島盡得我手,本宮絕不會虧待愛妃。”


    “那臣妾便等著那一日了。”魏曦嬋躬身說罷,緩緩退去。


    魏王府中,瞧著低頭跪在自己麵前的範斌,魏謙遊忍不住問道:“你這是唱得哪一出啊?跪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說話,本王何處得罪你家殿下了?”


    “求魏王救命!”範斌連磕了幾個頭,額頭撞出了紅印也渾然未覺。


    魏謙遊忙將他的動作止住,故作輕鬆道:“可是你犯了什麽錯,趙王要嚴懲不貸?這事好說,府裏正缺人手,你在這府裏躲上幾日,本王保證趙王不會找來。”


    得了雲韶嗔怪的目光,魏謙遊訕訕又道:“本王這是老毛病了,受不了氣氛太過壓抑,你別放在心上哈。你為何事求我,說來就是。”


    範斌緊緊反握了魏謙遊的手:“知道殿下的難處,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求上殿下的。除了殿下之外,我在想不出何人能救我家殿下了。”


    雲韶也幫著勸道:“你莫要心急,慢慢說。趙王有難,魏王府絕不會坐視不理,謙遊的主我替你做了。”


    範斌連聲道謝,將在東宮之事說了。


    雲韶心中生疑惑,不敢相信連趙王也成了太子質疑的對象,太子這是非要金陵大亂那日才肯罷手麽?


    魏謙遊也不敢輕信,試探道:“你的意思,是想求我幫趙王找到那布防圖?茫茫人海找一張圖紙,便是本王有意幫忙,怕也有心無力啊。”


    誰成想,範斌聞言目光逐漸沉凝:“恕在下鬥膽,從前當真是我看錯了殿下,不想魏王竟是個狼心狗肺之徒。我家殿下從前就處處幫襯著魏王府,如今亦是一再相護,魏王便眼睜睜看著我家殿下受此劫難麽?”


    魏謙遊不怒反笑:“如今趙王手中怕是僅有你一個可信之人,好在你是個聰明的。”


    聽得此言,範斌不由一怔:“殿下是在試探我?”


    還不能魏謙遊答複,苟得意便捧著布防圖進來:“方才向殿下通報過後,殿下就叫我捧著布防圖在外頭候著。你也是忙中出錯,竟沒能將我發覺。”


    範斌接過,一時間百感交集,激動有之,尷尬有之,竟不知如何麵對魏王。


    魏謙遊拍了拍範斌的肩膀:“迴去時小心著些,留神被有心之人盯上。趙王再遇此事,定要第一時間告知本王。”


    範斌不知該先點頭還是先拱手,兩個動作同時進行看上去有些滑稽。


    “此事多謝魏王殿下,今日範斌不便多留,改日便是叫範斌闖刀山,隻要魏王吩咐範斌絕不會皺半下眉頭。”


    雲韶施然道:“闖刀山就不必了,得空幫我照看一日茵茵就是,這會子瑾兒那院子都快給她拆了。”


    範斌臉色變了變,怯怯道:“王妃得寸進尺可不好……”


    雲韶扁了扁嘴沒說話,她女兒有那麽折騰人嗎?


    魏謙遊失笑道:“不想你也有會玩笑的時候,路上小心些,本王會差杜燮暗中相送。”


    範斌複行禮過後便匆匆離去,此劫過後,他家殿下也該是能想明許多事情。


    “這就是你替本宮帶來的布防圖?自己瞪大眼睛瞧好了。”太子將圖紙扔在桌上,便不再去理會趙王。


    範斌將圖捧至趙王麵前的中途已然看清,這哪裏是什麽布防圖,分明就是一卷白紙。


    趙王自嘲一笑,他早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太子要取他性命,豈會讓他那麽容易將劫難化解了去?


    太子憤然甩袖:“所幸三日之期未到,念在你往日的功績,隻要三日期滿能將布防圖找迴來,本宮可以既往不咎。”


    從宮中出來,趙王顯得還算淡定,範斌則有些失魂落魄。


    一直在馬車上候著的魏謙遊朝兩人招了招手,聽範斌說了此事,也是不禁皺了皺眉頭。


    範斌鄭重道:“殿下放心,我這便迴去招集人手,便是將這金陵城翻過來,也定要將布防圖找到。”


    “來不及了。”魏謙遊將他攔下,臉色已然陰沉下來。


    範斌不自禁提高了幾分聲調:“方才迴府時布防圖還在我手中,交給我家殿下之前還特意確認過。將布防圖調換之人決計還在金陵,如何會來不及?”


    魏謙遊長歎一聲:“人或許還在,圖卻未必。”


    趙王淡然笑道:“本王的命在太子眼中竟還在落燕島之上,換了旁人可沒這般待遇,你可羨慕?”


    魏謙遊翻了個白眼:“你倒是看得開,這事情我可沒有與你攀比的心思。”


    範斌這會兒也明白過來:“魏王殿下是說,太子為取我家殿下性命,竟不惜將布防圖毀去?”


    趙王補充道:“縱是不毀,也絕不會再叫我們找到。若是太子將真圖留在身邊,找到了又如何?”


    “三日,哈哈,還有短短三日,趙王府便要……”範斌淒然一笑,餘下的話卻不忍說出。


    魏謙遊擺手道:“還沒那麽快,太子既說出三日之期來寬限你家殿下,便是不急於對你家殿下下手。”


    範斌眼中閃過一抹希冀:“魏王如何會知曉,若魏王有良策,還請保全我家殿下!”


    魏謙遊將手一攤:“我能有什麽辦法,若是你家殿下肯逃還好說,但他那倔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有一人若是肯幫忙,事情或許會好辦些。”


    範斌急聲道:“不知魏王所指何人,便是遠在天邊,我也定會將那人帶來。”


    “天邊倒不必,此人眼下怕是正在魏王府中。但如今想求他幫忙,本王建議你還是去探探天邊在何處的好。”趙王將手搭上範斌肩膀,示意他鎮定些。


    “到底還是沒能逃過趙王的眼睛。”


    魏謙遊扶額片刻,又道:“你我相求是決計不成了,但你若是在茵茵麵前說兩句好話,說不準還有轉圜的餘地。”


    趙王漠然道:“你與本王相識這麽久以來,可見過本王為了苟活向一個小丫頭低聲下氣的?”


    魏謙遊嘴角一撇,湊到範斌耳邊卻沒壓低聲調:“某人當真喜歡自作多情,又沒跟他說話,答複得倒是勤快。”


    範斌當即跪地拱手:“要我如何做,還請魏王殿下明示。”


    趙王搶先開口:“若你有那個本事,便去魏王府將茵茵擒了,用她逼迫晉王將落燕島拱手相讓。”


    得了自家殿下吩咐,範斌幾乎是下意識的迴應:“殿下放心,範斌定不辱命!”


    將要躍下馬車,範斌卻是反應過來,犯難道:“這關頭殿下就別拿我打趣了,還是想想怎麽保全自己要緊。”


    魏謙遊勸慰道:“此事急不得,要怪就隻能怪你家殿下與茵茵不夠親近。太子那邊本王會想法子拖延,你家殿下的疏忽,這些日子就交給你去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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