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茵茵仰頭望天想了許久,反握了魏友善抓著她的手,激動道:“對了,是池神姐姐。是池神姐姐將我敲暈放在門口的,我當時不省人事,自然躲不開了。”


    “池神?”魏友善摸不著頭腦,落燕島從不相信神明,怎麽會有什麽池神出現。


    魏茵茵認真點頭:“嚴格來說,是血池蘊育出的靈。但我喚她池神,她也是不曾反對的。”


    她本是想保密的,誰叫池神姐姐不領情,還將她敲暈呢,這就怪不得她了。魏茵茵報複般地想著,將自己進到血池地宮的所見悉數向魏友善說了。


    魏友善神色複雜地盯了她一會兒,無奈歎道:“若是扯瞎話能讓你好受些,我當成真的聽就是。”


    魏茵茵剛一抬手臂,就疼得倒抽一口涼氣,隻得雙腿胡亂蹬了一陣,不滿道:“我是親眼所見,這種事情我還能騙你不成?”


    魏友善皺了皺眉頭:“你這手臂我勉強才接上,短時間內還不能活動。想要做什麽,知會我一聲,我替你做便好。”


    聞言魏茵茵心裏頭暖洋洋的,然而抬頭又對上魏友善那一副明顯不信的表情,心頭的暖意頓時蕩然無存。


    魏友善幹咳了一聲:“這也不能怪我,你與島上任何一人說起,怕是都不會相信。”


    暗自琢磨一會兒,魏友善猜想著是小丫頭在地宮裏受了驚嚇,導致出現了幻覺。


    “扶我起來!”魏茵茵語氣不善,急於證明自己並未扯謊。


    魏友善忙扶她重新躺好,微責道:“怎的一刻都閑不住,安心修養,你這胳膊才能好得快些。”


    魏茵茵甕聲甕氣道:“當然是再進地宮,叫你自己看個清楚。若是證明了池神姐姐真的存在,你可得向我道歉!”


    外頭傳來清冷的一聲:“留你性命,容你留在島上,已經是看在島主的麵子上。小丫頭,我勸你還是老實些。”


    有人附和道:“島主也該早做決斷,能亂島主心神之人,絕不能成為島主夫人。”


    她和友善之間的事情,是友善自己點了頭的,何須外人置喙?魏茵茵正要高聲迴應,卻是被魏友善攔了。


    魏友善迴道:“兩位叔父不必多說,我決定的事情,向來不會更改。”


    “他們是什麽人?少見你對誰這樣客氣的。”魏茵茵不解,魏友善對她這樣細聲細氣都是少有。


    魏友善解釋道:“他們都是島上的元老,在島主有重大過錯時,便由他們出麵製止,論起來我是該喚他們一聲叔父的。不過你放心,本座不會將你棄之不顧。”


    雖則魏友善並未明說,魏茵茵心下已是了然:“你所犯的重大過錯,就是娶了我?”


    二叔複又迴道:“島主願娶何人,我等都尊重島主的意願。但先祖留下的地宮為你所破,便再留你不得。島主可以與夫人恩愛,但絕不能將夫人排在落燕島的存亡之上。”


    魏茵茵這會兒也算是明白了,敢情她這島主夫人看著風光,還不如一扇門呢。


    “聽二叔的意思,是巴不得我困死在裏頭了?地宮大門的機關失靈,卻又是誰的責任?”魏茵茵毫不示弱地問道。


    二叔被噎了一下,語氣也隨之弱了幾分:“破壞機關之人,我等自會差人查探。至於你,念在你曾是少夫人的份上,便放你一條生路。即刻離開落燕島,永世不得與島主見麵。”


    魏茵茵掙紮著坐起身,不顧魏友善的阻攔跑到門口:“若是我不離開呢?”


    二叔橫身攔在門前:“你一日不離開,友善便一日不能重迴島主之位。”


    “嘿,你個糟老頭子,當本小姐傷了一條胳膊就好欺負是不是?”魏茵茵揚著腦袋迎上前去,一副要與二叔算賬的樣子。


    二叔虎目圓瞪,獰笑著揮出一拳。你這丫頭既然自己找死,可別怪二叔我不留情麵了。


    魏友善閃身上前,將二叔的拳頭穩穩接下:“二叔若要以武力鎮壓,眼下人手不齊,怕是做不到吧?”


    二叔身側那人道:“二哥,我等隻有權執行家規,豈可對夫人不敬?”


    二叔瞪了那人一眼:“自友善決定毀門救她的一刻,她便再不是落燕島的島主夫人。試問這樣蠱人心智的妖女,若做了我們的島主夫人,如何能叫眾人安心?”


    魏友善麵容沉冷:“就算她不是島主夫人,卻依舊是我的夫人,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她分毫。”


    “她不能做島主夫人,自然也再不是你的夫人,這點你可明白!”二叔似乎有些發急,忽而提高了聲調。


    “我自然明白,但我的意思,二叔也應當明白。”魏友善說得平靜,雙眸如湖水不泛波瀾。


    他倒要看看,是落燕島離不開他,還是他離不開落燕島。


    與魏友善僵持良久,二叔才悻悻作罷:“你還是將這丫頭看管妥善,隻要她踏出屋門一步,便意味著她將要離開落燕島。島外自不會有人刁難於她,但若有人擅闖落燕島,島上子民絕無一人會答應。”


    魏友善轉頭微笑道:“不論在何處,本座都記著允諾你的事情,會一直陪著你。隻是你天性好動,隻在這屋中,為免覺得煩悶。”


    魏茵茵同樣微笑迴應:“有你陪著,我在何處都是不覺煩悶的。”


    隻是這微笑中透露出幾分失落,魏茵茵耷拉下腦袋,沒叫任何人看見。魏友善的做法讓她感動無疑,但何以總將承諾二字放在嘴邊,他會這樣做,難不成隻是為了一句承諾嗎?


    他是落燕島的島主,向來一諾千金。從不輕允旁人,但不論允了誰都是一定要做到的。她在他眼中的分量,究竟是與一句承諾無異,還是……


    魏茵茵沒敢發問,也沒繼續想下去,隻怕得到的答案與她期望的不符。


    當下隻高唿著發泄,以致於被魏謙遊帶迴屋內時,魏茵茵還叫罵著:“都一把年紀了,也沒個妻兒老小,還義正言辭的裝什麽蒜,他分明就是嫉妒,赤果果的嫉妒!”


    “茵茵,曾有一任島主,也是為了夫人觸犯了家規。最終卻是無力護她,導致那夫人被當時島上的幾位元老丟入了血池之中。”魏友善好言勸道,希望能借那二人的慘劇讓她安分些。


    魏茵茵剛坐下,凳子還沒捂熱就拍案起身:“你是在威脅我了?不用他們丟,我這就自行投身血池去。”


    魏友善一把將她拉迴,情急之下卻是拽錯了手臂,又牽連得魏茵茵一陣唿痛。


    “你瞧瞧,這就對我不耐煩了。你的允諾我才不稀罕,誰又沒求著你兌現,你繼續去做你的島主就是,不必理會我了。”魏茵茵丟去一個後腦勺,心裏鬱悶得緊。


    魏友善用力把她扳正迴來:“本座何時對你不耐了?不讓你多說,是為了保全你。”


    魏茵茵掙紮不過,便閉眼不去瞧他:“都說了不稀罕你的允諾,自然也不需你來保全。爹爹有句話說得對,你再怎麽努力都救不下一心求死之人。”


    魏友善再壓不住心中火氣,拎起魏茵茵丟迴踏上。冷冽的一眼瞪去,管叫小丫頭再想說什麽,都得給他憋迴去。


    魏茵茵心有戚戚,他這樣子著實嚇人,直叫人覺著血腥氣不住往鼻腔裏湧。


    “不論有沒有那允諾,本座定要護你到底。這情你領了便作罷,若不識抬舉,本座便逼著你領情!”


    魏友善說罷,便拂袖出去。魏茵茵想要將他叫住,到頭來卻是也沒敢開口。


    魏友善這一走,魏茵茵心裏僅有的那點安全感也消散了。往榻裏縮了縮,隻探出一個小腦袋向外張望,生怕二叔等人會趁此機會進來。方才還說不用人家管,這會兒倒盼著人家趕緊迴來了。


    沒忽略二叔兩人交換的眼神,魏友善站定,道:“本座去請大夫迴來,二叔若要阻攔,這會兒便要動身去湊其他幾位叔父來了。”


    二叔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治好了手臂,也好叫她盡快離開。”


    魏友善又道:“若本座離開時,有其他人踏入屋中半步,血池煉體和乾元陣,今日勢必要有一樣消失於世間。”


    這分明就是威脅,觸犯了家規又不聽從安排,你還當你是島主麽?二叔心裏的火氣都燒到了嗓子眼,奈何對上魏友善那一雙眼睛,底氣頓時弱了幾分,不得已將火氣壓下。


    二叔身旁那人上前圓場:“友善你放心去,有你二叔和七叔在此,絕無一人敢擅闖。”


    魏友善隻甩下一聲冷哼,他從未想過在島主之位和他親自擇選的夫人間做一個決擇。隻因他從來不是身不由己之人,規矩是為庸碌之人而設,先前的那些個島主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庸碌之人罷了,但他絕不會是!


    魏茵茵初時還緊張地豎耳聽著,隻待魏友善和那二人起了衝突就出去幫忙,看來她是多慮了。事實證明,二叔並沒有那樣的膽量。


    但魏茵茵卻忽略了一點,作為落燕島的元老,二叔豈是因旁人的三言兩語就能被唬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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