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靠岸,依舊是二叔來迎。看得出,二叔自上迴海中逃生仍未修養妥帖,但耐不住內心的期待,已經等在此處許久。


    “恭迎少島主迴島!”二叔半低著頭迎上去,全程未得吩咐,不敢抬頭去看。


    魏友善隻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沒有過多的答複。似乎二叔拖著病軀等在這裏,本就是應該的。


    二叔聲音顫抖著問道:“少島主可將少夫人帶迴來了?”


    魏友善不帶感情的瞥去一眼。


    二叔拍著腦門道:“是我說了句廢話,少島主和夫人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那夫人和少夫人……”


    魏茵茵從魏友善身後探出頭來:“你們夫人不敵我爹爹,已經被擒下了。”


    二叔怔愣片刻,便認出了魏茵茵的身份,怒斥道:“好你個丫頭,如今身在落燕島,以為誰還能護著你。”


    “放肆!”魏友善抓住二叔伸來的手腕,信手一甩便將二叔丟出數米之遠。


    魏茵茵抱肩走至二叔近前,居高臨下將他望著:“當真是放肆,你問少夫人在何處,就是為了對少夫人不敬的?”


    “少夫人?你?”二叔語氣中滿是驚疑,不光是夫人,怕是魏曦嬋也再迴不來了。


    魏友善緩步跟上來:“小丫頭,你想本座如何處置他?投入血池,還是逐出島去?”


    二叔還未如何,魏茵茵倒是打了個寒顫。落燕島的責罰,竟嚴苛至這般程度嗎,容不得人出半點差錯。


    “不,不必了,看他年紀已然不小,便將他繼續留在島上,以觀後效就是。”魏茵茵艱難開口,若真按魏友善的說法處置,反倒是要她心生歉意。


    魏友善冷冷睨向二叔:“少夫人饒你一命,可知道該如何做了?”


    “屬下明白,方才對少夫人不敬的這條手臂,自然沒有留下的必要。”二叔說著,看向魏茵茵的眼中竟流露出感激之色,叫魏茵茵瞧著極不自在。


    魏茵茵忙出言製止:“我既說不怪他,就是免去所有責罰,何須他自斷手臂?”


    魏友善戲謔道:“這是島上的規矩,你作為少夫人也破壞不得,饒他一命已經是本座照顧你的麵子。”


    見得魏茵茵驚愕望來,魏友善戲謔道:“小丫頭,是你自己說要嫁來落燕島的,這些不過常事,你要慢慢適應。”


    二叔道:“若是少夫人見不得,屬下便尋無人之處,再將手臂斷去。”


    魏友善不曾理會,也沒讓魏茵茵再說什麽,攬著魏茵茵道:“踏足此處,便是進了落燕島的範圍,稍後我會差人帶你去看住處。”


    “那你呢?”魏茵茵再怎麽裝做沉穩,終究還是個半大丫頭。將她自己丟在陌生的環境中,多少還是會心生不安的。


    魏友善怪笑一聲:“托你爹爹的福,如今島主的事務都落在了本座身上,自然繁忙的很。你平日裏若無要緊之事便在屋裏待著,別來打擾本座。”


    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見魏友善又要說什麽,魏茵茵撅著嘴搶先道:“我知道了,也是少夫人該習慣的對吧?什麽破島,規模不及中土十分之一,繁瑣的規矩倒是多。”


    魏友善似笑非笑:“你若不喜歡,便將瀟湘吟留在本座房中,隨時有人送你迴中土。”


    魏茵茵憋悶著沒說話,這才剛上島,便想叫她知難而退了?那她偏偏不走,他既不願作陪,自然也是看不住她的,就別怪她將這島攪個天翻地覆。


    魏茵茵獨自在院中閑悶了許久,才見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小丫頭進來。


    小丫頭臉上無一處不是緊繃,見魏茵茵看她就慌忙行禮:“少夫人,奴婢名喚魏鵑,是少島主差來伺候少夫人的,您喚奴婢鵑兒就成。”


    魏茵茵皺了皺眉頭,小姑娘生得麵容清秀,名兒卻不好聽。


    示意她走近些,魏茵茵不耐道:“你們這破島,少夫人有多少權力,給你改個名兒要不要請示少島主?”


    小姑娘愣了愣,怯怯道:“少夫人說笑了,奴婢叫什麽都是小事,少夫人便可作主。”


    少島主新帶迴來這少夫人,年紀看著不大,瞧著脾氣卻是不小,小心伺候才是。


    魏茵茵這才有了些好臉色,捏著下巴思索半晌,眼前忽而一亮:“我喜歡茯苓餅,你便叫茯苓兒如何?”


    小姑娘埋著腦袋答複:“少夫人賜名,自然什麽都是好的。隻是少夫人,島上可沒有您說的什麽餅。”


    魏茵茵揚眉一笑:“你不嫌棄就成,茯苓兒,陪我出去轉轉。”


    茯苓麵露難色:“少夫人還是安分些吧,少島主特意吩咐過奴婢,要提醒少夫人,沒事不要四處走動。”


    魏茵茵朝魏友善的臥房白了一眼,道:“誰說我沒事了,出去玩便是我的頭等大事。再說作為少夫人,總不能連島上的構造都不熟悉吧?”


    茯苓攔魏茵茵不住,隻得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還不時張望著有沒有人來。


    “這島上氣候宜人,四麵環海風中卻不見濕鹹,當真是個好地方。”魏茵茵不禁讚歎著,雙眼不老實的四處遊移,尋摸著能讓她一展身手的地界。


    走了不多時,茯苓額上已經隱隱見汗,唿吸也越發粗重。


    “少夫人走慢些,奴婢快要跟不上了。此處林樹密集,少夫人又不熟悉,走失了怎麽好。”


    魏茵茵也發覺了這一點,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怎的隻見樹而不見人?


    如此想著,魏茵茵便順嘴問了一句。


    茯苓喘了一會兒,才笑道:“島上正是樹多,少夫人瞧原處那棵最高的,乃是初任島主親手所種,時至今日還有專人養護呢。”


    魏茵茵嘴角上揚,牽起茯苓的手道:“果然有些年頭了,你怎的不早說,快隨我走近瞧瞧。”


    茯苓苦聲勸道:“少夫人,此處離那百年老樹,還有不近的一段距離。況且少夫人在此處看著壯觀,走近便難一覽全貌了。”


    “不妨事,有我帶你,再遠也不怕。”魏茵茵架著茯苓的胳膊一托,便帶著她朝那百年老樹跑去。


    茯苓不禁驚歎道:“少夫人果真好本事,被少夫人帶著,頓覺身子輕盈了不少。”


    魏茵茵微微一笑,卯足力氣又提了幾分速度。


    茯苓不解,不過是一棵樹罷了,少夫人就是想看,又何須這般心急?


    待到了樹下,魏茵茵也是喘起了粗氣。天知道這樹有多高,看著近在咫尺,卻叫她二人足足跑了半個時辰。


    仰頭望去,隻一片鬱鬱蔥蔥,枝葉間投不進一點日光。若非記著時辰,魏茵茵竟不敢相信此時正是晌午。


    聽得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魏茵茵二人迴頭望去,便見一個赤膊漢子朝她們過來,眼中滿是警惕。


    茯苓踮著腳尖,招手朝那漢子喚道:“柏叔——”


    被喚作柏叔的漢子走近,詫異道:“鵑兒,你如今該是到了被島主和夫人傳些本事的年紀,怎的不去學本事,反倒跑來此處偷閑?”


    茯苓仰頭自得道:“柏叔如今該喚我茯苓兒了,是少夫人賜的新名兒。”


    柏叔寵溺一笑:“鵑……茯苓兒長本事了,竟到了少夫人房中做活,柏叔恭喜你。這位是……”


    茯苓撓了撓頭,訕訕道:“忘了介紹,這位便是如今的少夫人,聽說是今兒個少島主剛帶迴來的。”


    柏叔聽罷忙行禮:“屬下不知,竟是少夫人到此,失禮之處還望少夫人海涵。”


    魏茵茵擺手表示自己並不介意,茯苓又道:“少夫人,柏叔便是這一輩養護此樹之人。唯有島主的親信,才能得此職務呢。”


    魏茵茵微笑點頭,如此說來,這棵樹在落燕島之人心中的地位,很高了?不錯,要的便是如此!


    柏叔熱絡道:“屬下的住處就在這附近,若少夫人不嫌棄,不若去坐坐,屬下可為少夫人講述此樹的許多趣事。”


    魏茵茵擺手道:“喝茶就不必了,隻是想問柏叔一句,你那裏有斧子嗎?”


    柏叔愣了愣,答道:“自然是有的,少夫人要的話屬下這便去取。隻是不知道,少夫人要斧子做什麽?”


    魏茵茵仰頭望著麵前的參天古木,嘴邊掛著一抹邪笑:“柏叔這話問得有趣,要斧子,自然是砍樹了。”


    柏叔雙腿一軟,差點當場就給魏茵茵跪下。


    魏茵茵明知故問:“柏叔不是方才還說要去取斧子嗎?怎麽還在這裏?”


    就見柏叔正色道:“少夫人,屬下一脈自初任島主在位時,就一直養護此樹。還請少夫人三思,若少夫人執意如此……”


    魏茵茵語氣忽冷:“怎麽?你還要攔我不成?”


    不料柏叔悲戚道:“屬下自不敢阻攔少夫人,若少夫人非得砍點兒啥,屬下願待此樹受過,絕不反悔!”


    “真是無趣……”魏茵茵撅嘴嘟囔了一句。


    沉默片刻,魏茵茵又道:“其實這樹,我也不是非砍不可,也不需柏叔給我當靶子,隻是要柏叔替我做一件事,一件簡單至極的事。”


    說罷,魏茵茵悄聲說了些什麽。茯苓並未聽清隻見得柏叔聽完踟躕片刻,便朝她們來的方向跑去,不多時身形便隱沒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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