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魏茵茵跑開,魏友善竟生出想逃的衝動,誰成想小丫頭那樣記仇,斬了一段井繩將他綁了個結實。


    直到魏茵茵迴來時,魏友善還依樣被綁在原處。這在魏茵茵的意料之中,卻還是忍不住開心。


    “小丫頭,本座一諾千金,你將我放開,我應承你不會走就是。”魏友善似乎羞於啟齒,話聲略顯含糊。


    這還是魏友善頭一迴主動與她搭話,魏茵茵甜甜一笑,話卻不中聽:“你既不會走,綁著與鬆開又有何區別?”


    當然有區別,魏友善覺著自己現在像是砧板上的一塊死肉,隻能任人宰割。若是放開了,他雖然依舊是塊肉,卻是塊活肉,至少可以選擇被宰割的方式。


    魏友善是不會如此說的,隻道:“既是沒區別,你將我鬆開又有何妨?”


    魏茵茵忖了忖,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走至魏友善近前。


    “成吧,其實將你這樣綁著,我心裏也是不好受的。我將你放開你卻要記得,我是因為不像你難過才放你,而不是因為你是什麽少島主。”


    魏友善點頭:“你是魏王府的小姐,若看在本座少島主的身份,本該將我一直綁著的。”


    “你明白就好。”魏茵茵又是一笑,信手一抽便扯下了魏友善身上的井繩。


    魏友善這才恍然,自己是遭了戲弄,憤憤道:“你並未將繩結綁死?”


    魏茵茵又轉頭迴去忙她的事情,頭也不迴道:“若我將繩結綁死,你如何掙的開?”


    聽得此言,魏友善倒是有了些好臉色:“你竟希望本座掙脫繩索?難到你說想要本座留下,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但我卻知道,就算你掙開了繩索也不會離開。因為你還有話要問我,就算我趕你走你也不會走的。”魏茵茵語氣很是堅定,根本不容任何人質疑。


    魏友善剛解凍的臉色複又冷凝:“那你還將本座綁著!”


    魏茵茵迴頭翻了個白眼:“不過是想叫你也嚐嚐本小姐的感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可知道我在井底時有多害怕?”


    魏友善戲謔道:“那便是要讓你失望了,就算你真的將繩結綁死,本座也不會害怕。”


    魏茵茵不想和他計較,但隻是暫時不想。她既繼承了魏王府的優良血統,自然也是睚眥必報的。


    說話間魏茵茵已經支起了一副簡易的烤架,伸了個攔腰,一副準備大展身手的樣子。


    魏友善忙道:“慢著,我的那份,要我自己來烤。”


    魏茵茵歪頭望去:“好啊,隻要你能從本小姐手中搶到。”


    魏友善頹然地坐了下去,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自然是搶不到的。


    火燒得很旺,是以沒叫魏友善等太久,這是魏茵茵希望的,卻叫魏友善的祈禱落了空。


    “張嘴,啊——乖啦……”魏茵茵哄孩子似的努力半天,才叫魏友善皺著眉頭咬下一口。


    “感覺怎麽樣?”魏茵茵眼含期待,她可是花了足夠的心思的。


    “雪上加霜。”魏友善能麵不改色的吃下,並說出這句,足見他的過人之處。


    魏茵茵絲毫沒受到打擊,就算是有,此時的魏友善也是瞧不出的。


    半推半就的被魏茵茵塞了個半飽,魏友善已是麵如菜色,甚至懷疑魏茵茵是故意如此。


    “你怎麽不吃?”魏友善不滿道。


    魏茵茵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望著他,理直氣壯道:“因為這是我的心意,我不吃也是知道的。”


    魏友善沒心情聽她講這些歪理,仗著腹內有了東西,恢複了幾分體力,強行按著魏茵茵將剩下的都吃了進去。


    魏茵茵蜷縮在一旁,似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再看魏友善的目光本能的多了幾分恐懼。


    魏友善自認心安理得,這都是她自找的。


    半晌,魏茵茵才止住了飽嗝,卯足了力氣道:“你還是不是人啊,我好像給你弄吃的,你就這麽對我?”


    魏友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你都說了這是好心,本座借花獻佛,自然也是好心。怎的你不領本座的情,本座卻偏偏要領你的情?”


    魏茵茵自知理虧,氣勢立時便弱了下去。


    又生了一會子悶氣,魏茵茵輕聲道:“我們和好吧?”


    魏友善神色複雜地將她望著,這丫頭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和好?就憑他落燕島少島主,和她魏王府小姐的身份?


    魏茵茵自顧自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正好吃飽了沒事做,我帶你逛逛金陵城去。”


    說著,魏茵茵又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個布包,在魏友善麵前打開:“瞧,連麵紗我都準備好了,定不會叫你被人認出來。”


    不由分說替他戴上麵紗,魏茵茵拉著他便要走,卻是沒能將他拽動,反而帶得自己一個趔趄。


    “你方才不是說,本座還有話要問你。”魏友善仍舊停留在原地,話聲也未傳出太遠。


    魏茵茵扁嘴道:“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其實你早已知道我身上沒有解藥。欒鳳姨母知曉你的身份,對你下的毒自然是無解的。”


    “你是隨口一說,本座卻是當真有話要問。”魏友善麵不改色,似乎如魏茵茵所說,早料定了這結果。


    “不許問!”魏茵茵語調忽而轉急。


    她有很清晰的預感,隻要魏友善將話問了,便不會繼續留下,隻因他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


    魏友善麵帶笑容,難得不是假笑。他笑起來還如從前那般好看,魏茵茵不免有些怔愣,這笑容才是她一直盼著的。


    “本座問了你可以不答,但你卻不能阻止本座發問。”


    魏友善沒給魏茵茵再說什麽的機會,繼續道:“在中土,應該說不僅中土,隻要落燕島所到之處,定會有人拚死反抗,對此你怎麽看待?”


    魏茵茵抱肩問道:“你問了我卻可以不答,可是你說的?”


    魏友善點頭,魏茵茵道:“那我便不答。”


    魏友善又是一笑,他本是個笑容不多的人,今日卻並不吝嗇自己的笑容,似乎要將此生的笑容用盡才算作罷。


    “你便是不答,本座也知道你心中有何答複。你自然認為他們的做法是正確的,人之常情罷了。”


    魏茵茵並不否認,若爹爹不是正確的、趙王不是正確的,落燕島侵人疆土,擄人子民還能是正確的不成?


    魏友善又道:“但在本座看來,這是個很愚蠢的行為。就算拚上身家性命,勝了本座又如何,他們能夠得到什麽?”


    “若沒有落燕島,中土至少還可享百年太平。百姓得以安居樂業,是天家之所求、玄清派之所求,亦是魏王府之所求。”魏茵茵還是答了,縱使她不答,他也總會知道。


    果不其然,魏友善很快給了迴話,快到仿佛在同自己對話,解答自己的疑惑一般。


    “是了,百年太平,聽來很是美好,但百年之後呢?那許多人的努力,不過維持百年罷了。”


    魏茵茵梗著脖子道:“百年之後,自還會有人阻落燕島這般行徑。莫說是百年,縱是千年,依舊會有。”


    魏友善仰頭長笑,笑罷又道:“百年、千年,聽來很漫長,但都比不上永世。”


    “你又如何保證,落燕島能夠得以永存?今日縱然你得手,又如何保證,日後不會出現第二個落燕島?”魏茵茵蹙眉道,饒是她聽來,也不禁覺得此言狂妄。


    “隻要落燕島的根基還在,便永遠不會!”魏友善氣憤道,因魏茵茵的質疑而氣憤。


    魏茵茵心下恍然:“你是想我幫你?”


    魏友善反問道:“你可會幫我?”


    魏茵茵不應承也不拒絕,隻道:“若我幫了你,魏曦嬋又該如何?島主夫人又該如何?”


    “她們的結局如何,似乎都不會影響你的選擇。”魏友善沉吟道,似乎不願答複這個問題。


    “你要我幫你,無非是我同魏曦嬋和夫人一樣,都知道了瀟湘吟的秘密。現在的她們,未必就不會是未來的我,我當然要了解清楚。”魏茵茵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樣的雙眼在旁人看來並不是亮的,目光卻是足夠銳利。


    魏友善深吸了一口氣,冷淡道:“棄子,通常隻有一種作用。”


    魏茵茵皺了皺眉頭,棋盤中瞬息萬變,變數何至千萬?但不論怎樣盤活棋局,棄子,卻不會成活!


    魏茵茵嗤笑道:“你倒是足夠坦誠。”


    魏友善麵上沒有表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並未移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對你說,我並不喜歡說謊。”


    “你當我是傻的?”魏茵茵眉梢挑了挑。


    魏友善當然不會這麽認為,似他這樣的人,絕不會將他認定了的傻子留在身邊。


    就像是料定了魏友善會搖頭,在他搖頭的同時魏茵茵已經開口:“那我為什麽要冒著那樣的風險,隻為了背負上那樣一個不好聽的名聲?”


    魏友善沒再開口,隻是將腰間的瀟湘吟解下,擱在魏茵茵手中。


    魏茵茵不解:“你為瀟湘吟而來,如今你拿到了,為何又要給我?”


    “這是落燕島少夫人的信物。”魏友善生怕自己會反悔似的,很快將手收迴。


    魏茵茵頓覺自己心跳加速,怔怔道:“何意?”


    魏友善似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一句話吐出:“我會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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