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前段日子魏王府喜事頻出,今日便是個足以叫整個金陵歡唿慶賀的日子。趙王自邊關傳迴捷報,中州不攻自破,顏芊芊莫名出走北胡。沒了這些阻力,趙王與麾下將士勢如破竹,僅半月光景便收複了失地。


    雲韶聽得此消息,第一時間便挑揀了一件正式莊重的衣裳丟給魏謙遊:“趙王昨日就迴了金陵,快換上隨我去趙王府。”


    魏謙遊正努力想從挫敗感中掙紮出來,昨日大意輕敵,竟叫他那巴掌大的女兒指導了一番。


    捧著懷裏的衣裳,魏謙遊茫然道:“趙王打了勝仗,自有不少人替他慶祝,這會兒他府裏正熱鬧呢,咱們晚些再去也不遲。何至於這般心急?”


    雲韶沒好氣道:“你還真當你是去祝賀的呢,有點做錯事的覺悟好不好?若不是因為你,趙王有出征的必要嗎,趕快換好衣裳告罪去。”


    魏謙遊聞言將衣裳丟到一旁:“向他告罪?不去不去。從前他沒少為難過我,就當是收利息了。”


    雲韶瞪圓了眼睛:“再問你一次,去不去?”


    魏謙遊抱緊了榻尾的柱子,梗著脖子道:“不去,打死都不去。向他告罪太丟麵子了,況且還是在那麽多人麵前。”


    雲韶手指顫抖著指了魏謙遊良久,末了隻來了一句:“好!不聽話是吧,你給我等著!”說罷便轉身出去。


    魏謙遊伸長脖子望了望,見雲韶頭也不迴的出了屋子,都牙關緊咬著。魏謙遊惴惴縮迴了腦袋,心中下定決心,不管是什麽酷刑都要忍住了。向趙王或是顏鄧二人道歉,還不如給他把劍抹脖子。


    不多時,雲韶便率了由杜燮為首的一眾護院迴來,吩咐道:“將這床搬到趙王府去,放在正當中供人觀賞。”


    杜燮麵露難色,吞吐道:“那殿下……”


    雲韶一拍腦門:“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這點。分出兩人鎖住他的手腳,不對,幹脆直接將他綁在上麵。不是不願意下來嗎,就一輩子待在上麵好了。”


    魏謙遊的諂笑頓時凝固在臉上,忙唿嚎道:“韶兒,我還沒換衣裳呢,待我換好了再讓他們綁我不遲。”


    雲韶輕嗤一聲,讓你爭取了時間,這些人還哪裏擒得住?可惜了,你這些花花心思若不在我麵前用,這會兒怕是已經脫身了。


    雲韶不在意道:“沒來得及換,便不換了。你這般過去,趙王怕也沒心思注意你穿了什麽。”


    一聲尖銳的嘶嚎,讓杜燮等人不禁捂了耳朵,雲韶亦是緊皺了眉頭。現在的豬膽子都這麽小了?刀還沒架脖子上,就喊這麽大聲。


    魏謙遊似乎看穿了雲韶的心思,不甘示弱道:“現在的白菜都相當記仇,被拱完整淨憋著報複。”


    雲韶嘴角勾起一抹獰笑:“不錯嘛,都學會頂嘴了,真是個聰明的好寶寶呢。若不給你些獎勵,我都覺著說不過去了。”


    見魏謙遊又要哀嚎,雲韶瞪去一眼,魏謙遊卻無所顧忌般將嘴更張大幾分。


    雲韶鼻間哼了一聲,抬手止住杜燮等人,挑眉道:“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自己選。是準備這副形容出去現眼,還是換好衣裳隨我告罪去?”


    “我堂堂九尺男兒,豈能如此唯唯諾諾?”魏謙遊扁嘴嘟囔道。


    雲韶拍著魏謙遊的肩膀勸慰:“來都來了,勇敢些,道個歉又不是什麽大事。須知為人父母言傳身教,你不想茵茵和瑾兒日後做錯了事情,連道歉都說不出口吧?”


    說著,雲韶上前拍響趙王府的大門,魏謙遊依舊停留在原地,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


    沒叫二人等候多久,範斌探出頭來。見是二人,麵不改色道:“殿下累了,吩咐過不見任何人。”


    魏謙遊心頭一喜,這可不是他不肯去了,是趙王不肯見,怪不得他。


    誰成想範斌又露出笑臉:“不過若是魏王殿下和王妃,殿下定是想見的,請殿下和王妃隨我來吧。”


    莫名見魏王狠瞪自己,範斌心裏多少有點委屈。他不過是許久不見魏王和魏王妃,開個玩笑而已嘛,魏王從前是很開的起完笑的,今日這是怎麽了?


    雲韶微笑道:“不必理他,大夫的方子開錯了,頭前帶路就是。”


    趙王愕然看著魏謙遊,這廝身上纏著一眼就能瞧出是從他府裏後院剛斬下來的荊棘藤,不知是何用意。


    雲韶捅了魏謙遊一下,魏謙遊極不情願,含糊道:“對唔起。”


    趙王更是不解,歪著腦袋問道:“你說啥?”


    雲韶狠踩了魏謙遊一腳,魏謙遊隻得字正腔圓又說了一聲。


    趙王驚慌的目光不斷在二人麵上遊移,他也算看出來了,這二人今日就沒打算給他個明白。


    雲韶耐著性子提醒:“你隻道歉,卻不道明緣由,誰知你這話因何而說的?”


    魏謙遊忖了忖,艱難開口:“勞累你出征多日,其實中州淪陷,正是我所為。”


    “啥?”趙王不由自主地站起身,這完笑開得也太大了吧?你丫知道我辛苦,不來祝賀也就算了,存心嚇唬人是什麽意思?


    雲韶這才反應過來,對於魏謙遊消失這段日子的內情,趙王是不知道的。


    “還是我來說吧。”雲韶將趙王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


    說罷,雲韶端起一旁的茶盞一飲而盡:“這下明白了吧?不過你放心,已經被我引迴正途了,此番我是特帶他來告罪的。”


    趙王緩緩點頭,沉吟道:“落燕島,世上竟還有這樣一處地界,我說北胡怎的突然有膽子犯我中土,行軍風格還異乎從前呢。”


    瞧趙王朝自己望來,魏謙遊含胸陪笑,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顯尷尬。事發如此,絕非他本意,卻是他所為。韶兒說的不錯,這聲歉他道得不怨。


    趙王蹙眉道:“既然他們奉你為少島主,你隻要還在金陵一日,他們總會有卷土重來的時候。故此還是早做打算為上。”


    “謙遊,這幾日本王怕是都會在軍營,不方便見麵了。稍後我讓範斌將令牌送到你府上,若見了落燕島之人,便還裝做他們的少島主,差人拿著令牌來軍營找我。”


    聽聞趙王此言,魏謙遊長鬆口氣:“害,你如此打算,何必那樣看我,還道是你準備要我如何呢。”


    雲韶側目望向魏謙遊:“瞧見了吧,道歉並不是件難事,當娘比這困難多了,特別是那種教了子女不夠,還要教他們爹爹的娘親。”


    魏謙遊撓頭,不好意思的笑道:“你教會了我,我再分別教茵茵和瑾兒,豈不是讓你省了一迴事嘛。”


    “你倒會替自己找說辭,看在趙王都原諒你的份上,我也不與你計較了。”雲韶以這一句,打消了魏謙遊僅存的顧慮。


    落燕島,魏友善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麵前二人:“這便是你派去之人?看著也不怎麽樣嘛。”


    魏曦嬋一一替他介紹:“顏芊芊在北胡,華裕在西耆,都算得上舉足輕重的人物。當然,不能入少島主的法眼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這天下間有多少人能似少島主一般,被喚作人中真龍的?”


    魏友善低眉一哂:“先前你們的部署不是很周全,目的既是中土,怎的北胡和西耆都安插了人手,唯獨中土不曾?”


    華裕捂嘴忍笑,原來神明般的少島主也有恍神的時候。誰說中土不曾安插人手,少島主親去,又何須用得著旁人裹亂?


    魏友善目光漠然落在華裕身上:“你是在笑本座?”


    華裕忙跪地告饒:“小的怎麽敢笑少島主,請少島主息怒,饒我這次。”


    魏友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慵懶道:“本座向來大度,笑一聲又無妨,本就是打算饒你的。”


    華裕連連叩首:“多謝少島主饒命之恩,多謝少島主饒命之恩……”


    魏友善目光忽而轉冷:“先別急著謝,我是準備放你不錯,但你自斷活路可怨不得本座。”


    華裕驚恐地抬頭,不解自己何處惹得少島主不快。


    魏友善自認大發慈悲替他解釋道:“若你求我饒你,本座便真饒了你,哪還有威信可言?今日你求了本座,明日他又來求,落燕島豈不是要大亂了?”


    華裕還要開口求饒,魏友善手腕一甩,不知什麽物件落入華裕口中,叫他再說不出話來。


    “丟出去,若本座身邊還有這樣愚鈍的盡早處理掉,本座沒閑工夫料理他們。”魏友善不耐揮手,立時便有人進來將華裕拖出。


    顏芊芊也算是見過大陣仗的,然而察覺到魏友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當時替小晴兒出謀劃策的男子,便是你扮的吧?你這換顏的本事,倒是有幾分意思。”魏友善斜倚在坐榻上,目光毫不避諱地打量著顏芊芊。


    顏芊芊頓覺唿吸困難,連點頭這樣簡單的動作,似乎都要調動全身的力氣。


    魏友善聽罷坐直了身子:“如此說來,破中州擾亂本座興致的,你也有一份了?可知道小晴兒和小玲兒的下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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