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真的?”雲韶輾轉反側了整夜,翌日清晨正自晃神,聽了這消息困意頓時一掃而空。


    苟得意也是喜上眉梢:“小的所言千真萬確,昨日酒樓掌櫃迴去時,親眼看到殿下出門。小的原本想先派人去找,有了消息再來告知夫人。”


    雲韶雖是高興,卻還沒到得意忘形的地步,確定了周圍沒有哪位師兄偷聽,才放心問道:“那你來找我,可是找到了謙遊的蹤跡?”


    “不曾。”苟得意訕訕搖頭。


    見王妃就要發作,忙遞上一張字條:“雖說小的不曾找到殿下,但有人送來了這張字條,小的發現時就釘在府門上。隻是……”


    苟得意話鋒一轉,蹙眉道:“隻是這筆跡不像是殿下的,夫人可別因為急著見殿下就亂了心智,或許是何人設下的陷阱,隻等著夫人往裏麵跳呢。”


    雲韶凝眸分辨過後,眼中全無半點擔憂:“這是大哥的筆跡,雖然花平生也會偽造,但這二人都沒有對我不利的可能。”


    “辰時正……要看就要到時辰了,怎麽到現在才送來?”雲韶不滿抱怨道,餘下這麽點時間,她連悉心打扮一番都不夠。


    苟得意委屈道:“夫人明鑒,這可怪不得我。這字條,昨夜我迴來時還沒有呢,多半是大舅爺今兒個早起才得空讓人送來。”


    雲韶也沒有真怪他的意思,喜事臨門,府裏人有什麽過錯不能寬恕?


    “你迴來時沒叫其他人看見吧?”雲韶將字條丟入燈盞,想一想還是有消滅證據的必要。


    苟得意一拍胸脯:“我辦事,夫人還不放心嗎?知道夫人擔心什麽,都小心著呢。”


    雲韶悻悻道:“也對,當年謙遊算計我時,怕是出謀劃策之人少不了你。”


    苟得意陪笑著俯首道:“殿下可沒有算計夫人的意思,還不是怕夫人一走了之,不得已才那般所為嘛。”


    再抬頭時,見王妃已經不在屋中,苟得意搖頭道:“夫人還真是心急,希望大舅爺心裏有數,別好心辦錯事才好。”


    瞧著快到了地方,柳穌提議道:“耽擱了你們半日行程,實在是不好意思。不若我請你們吃酒賠罪?如此美景,若走馬觀花的看過去,豈不可惜?”


    吃個飯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再說也不能空著肚子趕路。小晴兒微有動容,見少島主沒有發表意見的意思,便開口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們身上可沒有銀子。”


    柳穌微然笑道:“兩位都是客人,肯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便是賞臉了,怎麽會讓你們付銀子。秦淮邊上便有幾家不錯的,咱們擇選一家,飲酒觀景,豈不美哉?”


    魏謙遊挑眉望了柳穌一眼,心說:此人明知道他們來中土的目的,怎的還要主動招待?就算不了解中土的風俗,魏謙遊也不相信有哪裏的人會這樣熱情。


    看出了魏謙遊的猶豫,柳穌戲謔道:“怎麽?魏兄怕我下毒不成?不過也是,出門在外是該謹慎些,和膽子大小可沒關係。”


    小晴兒聞言,心裏剛生出的感激蕩然無存:“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少島主怎麽會怕你那些小把戲。尋常的毒,根本傷不了我家少島主半分。”


    柳穌眉梢一挑:“那還等什麽,我可是早就餓了。”


    魏謙遊頓時有些鬱悶,他從頭至尾沒說過一句話,隻聽二人拌了兩句嘴就決定了?正想著要說些什麽,柳穌已經自告奮勇背起小晴兒進了一家酒樓,魏謙遊無奈隻得跟了進去。


    秦淮河畔,望著碧波春水,雲韶卻沒有欣賞的心思。大哥送來的字條,約好的分明就是此處,辰時快過了,怎麽還不見謙遊。


    撥開遮擋在麵前的發絲,雲韶不經意間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丫頭,正在不遠處打量自己,想過來搭話又膽怯的樣子。


    雲韶露出一個自認友善的微笑,問道:“小妹妹,我見你一直盯著我,可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姐姐生得真好看,我來這裏找魏王妃,姐姐認識嗎?”小姑娘顯然有些心虛,沒底氣地先拍了個馬屁。


    “我就是,你找我是為了?”雲韶咽了下口水,同時心跳加快,期待著什麽。


    小姑娘見雲韶這般親近,打消了心中顧慮,咧嘴一笑道:“有個像姐姐一樣好看的哥哥,說是姐姐來了,就讓姐姐到觀湖樓找他。”


    “謝謝你小妹妹,姐姐這就過去。”雲韶說完即走,一直期待的總算有了眉目,叫她如何不急?


    沒走出兩步,小丫頭卻是扯住了她的衣袖,期期艾艾道:“那位哥哥說了,我告訴姐姐這些,姐姐會給我買糖葫蘆的。”


    雲韶無奈一笑,她這大哥也真是的,不知道她這會兒會有多著急麽?


    雲韶摸了摸身上,麵容間有些窘迫。實在不忍小姑娘失望,隻得將腕上的鐲子擱在小姑娘手中:“小妹妹,姐姐還有要緊事,你拿著它自己去換糖葫蘆好不好?”


    小姑娘眼前一亮:“哇,好漂亮的桌子,不光能買糖葫蘆,這下爹爹的病也有救了,多謝姐姐。”


    瞧著小丫頭跑遠,雲韶片刻不敢停留。自家不成器的大哥有幾分本事,她還是知道的,絕不能拖延謙遊太久。


    “怎麽樣,我挑的館子不錯吧?可不是和你們吹牛,這金陵所有的館子我都嚐過,唯獨這家最得我心。”柳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二人聊著,每次找來話題,都是魏謙遊麵泛不耐的一瞬。


    小晴兒托著下巴道:“你倒是有閑情逸致,我和少島主還有正事要辦呢。你若是沒待夠,自己留在這裏好了,有你沒你於我們而言都是一樣的。”


    柳穌炫耀似的將錢袋一拋:“此言差矣,就憑我身上這幾個銀子,你們也得好生將我巴結著。”


    話音剛落,魏謙遊已然起身,低頭瞧著被柳穌扣住的手腕,冷然道:“我說過,不想對你出手,你也該自量些。”


    “但若是我想對你出手呢?”柳穌歪頭調笑,像極了挑釁。


    明顯在魏謙遊眼中看出一絲危險的光澤,小晴兒見狀忙一瘸一拐趕至角落。然而比起傷了的那條腿,撐到滾圓的肚子倒更像是眼下的負擔。


    魏謙遊沒再答複,手腕用力翻轉,便要掙脫柳穌的束縛。隻要柳穌再敢上前,一瞬間便讓他失去反抗的能力,魏謙遊有這個自信。


    然而柳穌手上似乎帶著一種奇異的牽引力,魏謙遊這一下已然用上了五成的力道,竟絲毫沒有掙開的跡象。這還是他血池淬體後頭一遭與人交手,不想就遇上了硬茬,魏謙遊不由對他高看了幾分。


    小晴兒心下驚駭,在與落燕島隔海相望的世界中,少島主先前不過與她不分伯仲,卻已經身處一流之列。陳穆那般的,都要被人稱作神話了。但見柳穌眼下表現出來的,分明就是對上如今的少島主還有一戰的能力。難不成中土真如少島主先前所說,是個臥虎藏龍之地?


    “好本事,先前是我小看你了。”


    “我這點微末本事,比起少島主,還有些不夠看。”


    兩人短暫的交流過後,皆是放棄了在互相鉗製的手上較勁。空餘出來的一隻手,化解了對方的攻勢,便帶著猛烈的勁風攻向對方要害。


    從始至終,兩人的腳步都未動過,然而在小晴兒眼中,兩人的交戰範圍卻似乎逐漸擴散到整個房間,叫她避無可避。


    柳穌大笑道:“痛快,真是痛快。當世之中,也唯有與你才能放開手腳較量。雖不知你得了什麽造化,才有了這樣讓人羨慕的進境,但可惜,代價也是夠大的。”


    魏謙遊麵容緊繃:“我並不覺得付出了什麽代價。還有,有可能阻攔落燕島大業之人,我可不會將他當作知音。今日你我之間,隻能留下一人。”


    小晴兒緊張地注視著戰局的走向,唯恐少島主分心,連唿吸都刻意控製著。若是少夫人在此便好了,這柳穌再怎麽厲害,沒經過血池淬體照樣抵禦不住瀟湘吟的威勢。


    乍一看兩人勢均力敵,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柳穌額上已經微微見汗。轉觀魏謙遊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小晴兒略微鬆了口氣。


    柳穌再搭話時,話聲斷斷續續已顯吃力:“沒必要這麽認真吧,我不過是想多留你坐上一會兒。自你我昨日相見,你就沒怎麽吃東西,觀湖樓的飯菜還是不錯的。”


    魏謙遊不為所動,此人口中沒一句正經,就是不會阻攔他們,留著也是擾人心煩。就像一隻蒼蠅似的,在耳邊嗡鳴個不停,惹了人煩躁自然是要被拍死的。


    柳穌扁了扁嘴,他可不是什麽蒼蠅。然而心中大為不滿,嘴上卻是騰不出多餘的力氣反駁了。置身其中,沒人比他的感受更加清楚。魏謙遊一擊重似一擊,隻要他稍有分心,便要落得個不可挽迴的下場,如今的魏謙遊可不會同他點到即止的。


    韶兒,你可快些過來啊,大哥為了你的幸福,這次當真是連什麽都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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