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這還是第一次晉王不顯膽怯地站在魏茵茵麵前。身後護著的二人,一個是思念多年的愛人,一個是失而複得的摯友,在他生命之中都是不可或缺的。


    顏芊芊扶起陸曉蒙,掃視過屋中幾人:“你們還是有些腦子的,竟然能識破我我偽裝。但就算被你們識破了又如何?洪寅不在府中,就憑你們幾個攔得住我和曉蒙?”


    魏夢槐好笑道:“原來北胡的顏將軍,是個這樣天真的人呢,不會以為我帶了那麽多侍衛出去,隻是為了抓陸曉蒙迴來吧?”


    顏芊芊自信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想來也對,雖然魏夢槐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但憑曉蒙的本事,就算不是對手想走也是容易的。


    陸曉蒙低聲提醒道:“鄧國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已經帶侍衛封鎖了所有出入魏王府的途徑,我們想要離開怕是難了。但除了假扮魏王和魏王妃以外,我們並沒做過什麽對不住他們的事情,對他們解釋清楚不就是了。”


    看他們一副找麻煩的架勢,好像她二人有多十惡不赦似的,真有曉蒙說的這麽簡單倒好了。


    顏芊芊上前一步,好不避諱地望著麵前幾人:“說吧,你們想要如何,今日我奉陪到底。”


    “那當真是好極了,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善了,你二人做好最壞的打算吧。”魏夢槐還沒搞清楚,顏芊芊和陸曉蒙隻是假扮魏謙遊和雲韶,並未圖謀什麽,也未曾傷害府中之人,為何雲韶會對她敵視至這般。但想不通不是問題,雲韶看不入眼的,她自然也不會客氣。


    魏茵茵忍著不讓眼淚落下,恨聲道:“姑母不必和她們廢話,取了她們的性命,來祭爹爹的在天之靈。”


    此言一出,魏夢槐恍若遭了雷擊,晉王庇護的堅定也弱了幾分。


    顏芊芊也是愕然,隨即不屑道:“我都不知道魏王身在何處,他出了意外讓我和曉蒙償命,是何道理?”


    陸曉蒙也道:“貴府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很是抱歉。但請各位相信,此事與我們絕無半點幹係。”


    快速思索一番,晉王急聲道:“你們先都冷靜些,芊芊和曉蒙都不是會說謊的,這點沒人比我更加了解。茵茵你說魏王他……可是你親眼看到是芊芊和曉蒙下的手?”


    “我是沒看到,但娘親看到了。聽晉王的意思,是我娘親會說謊不成?”雖是如此說,但魏茵茵的語氣明顯弱了幾分。


    她不僅是沒看到,就是爹爹的屍首她還不曾見過呢。仔細想來,若是娘親見到了爹爹遇害,不惜一切代價也會將爹爹帶迴來。


    想到此處,魏茵茵望向雲韶:“不知娘親將爹爹葬在了何處,這兩個罪人,茵茵要在爹爹麵前親手結果了她們。”


    不得答複,魏夢槐緊接著問道:“韶兒你快說句話,隻要你點個頭,我就動手了。聽她說得厲害,我倒想見識一番北胡將軍的斤兩。”


    晉王見得事情隱有轉機,趁勢開口:“魏王妃,你現在的心情本王能夠理解。以魏王的身份,若是還未入土,本王可以允諾下來,由朝廷替魏王厚葬,權當是本王替芊芊和曉蒙補償魏王府些許。”


    每一聲詢問,都在兇狠地揭開雲韶心底,那好容易才遮掩住的傷痕。


    “夠了!”一聲喝止,屋內立時寂靜。這樣的雲韶眾人從未見過,連顏芊芊都被嚇了一跳。


    “此事與她們沒關係,既然晉王殿下開口替她們求情,便不用送去官府了。將她們趕出去,往後魏王府不歡迎她們。”過了良久,雲韶才艱難地開口道,再看向晉王的目光有些陰寒。


    晉王沒太在意,眼下就是雲韶責備他兩句也是無可厚非。


    “多謝王妃高抬貴手,本王方才說允之事隨時有效,待王妃將魏王帶迴金陵,隻需差人知會本王一聲。本王便不多留了,還請王妃節哀。”晉王說罷,示意顏芊芊和陸曉蒙隨他離開。此時晉王生怕雲韶會變卦,既然此事與她二人無關,還是早離開的好,以免節外生枝。


    魏茵茵想要阻攔,卻是被雲韶止住,納悶道:“娘親,就是與她們無關,假扮你和爹爹也是不對,怎麽就……”


    見娘親沒有聽下去的興致,魏茵茵及時止住,溫婉上前圓場,換了個話題:“師娘還沒說,師父被葬在了何處呢,我們總要去送上師父一程。”


    睨了一眼溫婉,雲韶再不似先前的平靜:“他是你們師父,茵茵和瑾兒的爹爹,這點我改變不了,但那負心人往後莫要在我麵前提及。你們誰若真是想他,我不介意送你們去與他一處。”


    趙清綰聽了這話,連伸出去想要給以安撫的手都收了迴來。什麽負心人,什麽送他們去與師父一處。又想起師娘說此事與顏芊芊二人無關時信誓旦旦,師父此番遭難,不會是師娘親手所為吧?


    想起落燕島,想起魏謙遊說中土是個即將不存在的地方。雲韶就一陣頭痛,希望顏芊芊能念著今日,若真有那麽一日,能勸說北胡皇帝不要隔岸觀火。落燕島上一個丫鬟就有那般手段,雲韶可不認為中土能夠輕鬆度過此劫。


    “我乏了,先去歇著了。婉綰你們待會兒迴去的時候,與漪桐說一聲,改日我再向她道謝。”


    雲韶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皆是紛紛退後,讓出一條路來。不論是雲韶所表現出的情緒,還是方才所說叫人容易誤解的言辭,都足以叫在場的任何人害怕。


    趙清綰這才敢說出自己的猜想,溫婉正色頷首:“我心中所想,也與師姐相差不多。”


    從前隻是因為誤會,師娘就做的那般決絕,可見師娘在此事上麵眼中是容不得沙子的,怕是師父真的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可饒是如此,師娘的做法也太過極端了,總是要有後悔的那一日。


    魏茵茵已然止不住哭腔:“師姐騙人,娘親就是氣爹爹不忠,也不會對爹爹那般。茵茵寧願相信爹爹還活著,娘親所說的死了,定是娘親心中的爹爹。”


    這倒是叫魏茵茵說對了,然而雲韶這會兒沒心情替她解答,她隻能無力地辯駁著,甚至自己都以為這話是在欺騙自己。


    魏夢槐單手按在魏茵茵的肩頭:“你說的不錯,姑母也相信是如此。這會兒你娘親正傷心,待心情平複了,定會將事情如實道來。到時姑母帶你去找爹爹,你可千萬別信那兩個丫頭胡說。”


    溫婉攔下要反駁的趙清綰,她們之間的爭辯毫無意義。訕訕笑道:“茵茵說的有理,倒是師姐們欠思量了,太長時間不見,倒疏忽了師娘心中對師父有多在乎。”


    見魏茵茵心情平緩幾分,溫婉又道:“師娘的性子,茵茵也是清楚,說不定這次又是個誤會,而師娘並沒給師父機會解釋呢?待知曉了師父的下落,師姐們也陪你一道動身。”


    經三人的不懈勸解後,魏茵茵總算是止住了眼淚,那欺騙自己的話說了許多次,終算得像句真話了。


    幾人心中各有思量,唯一相同的便是對這府裏主人的擔憂。按說魏謙遊對待雲韶,當真算得上忠情不二,如今雲韶變得失魂落魄,幾人仍舊願意相信是另一個誤會。


    溫婉率先打破沉默:“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等師娘願意開口再商量對策。我和師姐便先迴去了,若是有了師父的消息,勞煩夢槐你差人知會一聲。”


    魏夢槐瞧著屋裏氣氛這樣壓抑,挑眉道:“告訴你們容易,但你喚我什麽?”


    溫婉反應了一下,極不情願地喚了一聲:“姑母。”


    “那你呢?”魏夢槐目光又轉向趙清綰。


    趙清綰亦是不願,但溫婉都叫了,再拖著溫婉一起抗拒,不是虧了嗎?便也含糊地喚了一聲。


    魏夢槐滿意一笑:“這便對了,一聲姑母不白叫,我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婉綰二人皆是翻了個白眼,就為她們先前與師娘同仇敵愾麵對魏夢槐。如今倒是好了,師娘釋然了,人家卻動不動就要拿出姑母的身份,受欺壓的倒成了她們。


    “原來除了爹爹和師父以外,還有人治得住兩位師姐。往後若兩位師姐再有什麽好玩的,卻將茵茵排擠在外,茵茵就求姑母幫著出頭了。”魏茵茵扯了魏夢槐的衣袖,如今長高了些,抱著大腿耍賴就累人些。


    魏夢槐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茵茵年紀小了些,卻不比她二人成熟。咱們還不嫌棄她們呢,哪有她們嫌棄咱們的份?”


    婉綰二人瞧著魏茵茵有了笑模樣,沒出言反駁,隻微笑著點頭附和。隻要茵茵心情舒暢了,她們也不算白受委屈。


    將魏茵茵送迴房中,魏夢槐心中憤然道:雲韶說你是負心人,我是一百個不信的。然而我如何為你辯駁,終究敵不過事實如何。在我麵前將自己說的那般專情,若你真如雲韶所說做了錯事,別說是雲韶不原諒你,我這關你也別想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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