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魏謙遊從來沒擔心過這些,他隻身赴約,卻不是奔著當人家的甕中之鱉來的。和顏芊芊的手下這半天相談甚歡,早就讓魏謙遊摸清了顏芊芊設下的所有埋伏。


    離開的路線,也是一早就設計好了,隻要待會兒不認錯方向,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想到此處,魏謙遊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個嘴巴。自從被雲韶狠狠打擊過了幾次,他就再也沒高估過自己的認路本事。實事求是的說,在黑夜的柳林之中,他認對方向的可能微乎其微。


    “且慢!且慢……”魏謙遊噙著笑,抬手將顏芊芊那些手下的動作止住。


    “好歹咱們也聊得挺開心的,不至於翻臉就不認人吧?顏將軍還沒下令呢,你們就要對我動手了,真是皇上不急,什麽急來著?”


    顏芊芊冷聲道:“禍到臨頭了,還有心思調侃我手下之人,待會兒看你還怎麽嘴硬。”


    “當真沒得談了?”魏謙遊眼中含著希冀道。


    顏芊芊笑得很是開心:“魏王啊魏王,你可是在求我?可是怕了?”


    魏謙遊同樣微笑迴應道:“談不上怕與不怕,但顏將軍埋伏了這麽多人,於我而言還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我還是很識時務的。”


    顏芊芊抽出身旁一人的佩劍,指向魏謙遊:“魏王殿下都開了口,本將若說不能談,為免太不給魏王麵子了。曉蒙肩頭受了你那護衛一劍,隻要你不閃不避接我這一劍,此事就算是了結了。”


    魏謙遊低眉思索了一陣,道:“顏將軍給出的解決辦法,倒算得上公平。隻是我怎麽相信,受了一劍之後,顏將軍會讓我離開?”


    顏芊芊心生幾分不耐:“就算你察覺了我的埋伏又如何,如今你依舊是身陷重圍,你以為你還有的選擇?”


    “說到選擇,今夜來此本就是我的選擇。而我這人,對自己做出的選擇一向是負責的。”魏謙遊輕鬆地攤了攤手,目光不經意般地瞥向一旁。


    顏芊芊不由自主地也朝那邊望去,然而被夜幕和柳簾雙雙遮掩著,並沒叫她看到什麽值得注意之物。


    魏謙遊調笑道:“顏將軍在看什麽,說好一個人來,便是一個人來,顏將軍當我會食言不成?”


    顏芊芊握劍的手緊了緊,沒有幫手,倒成了你囂張的資本了?聽你那語氣,還讓人以為這柳林中藏了千軍萬馬呢。


    “我以為還有更加和氣的解決方法,日後沒準我還要喚你一聲長嫂,沒必要一見麵就刀劍相向吧?”魏謙遊小心翼翼地捏著劍尖,將顏芊芊的手壓了下去。


    “就這一句還算中聽,說吧,希望你所說的解決辦法能讓我滿意。”顏芊芊將劍倒握,抱肩說道。


    魏謙遊提醒道:“此法說來話長,還與晉王有些關係,還請顏將軍耐心聽完。”說話時,魏謙遊眼睛不眨一下,緊緊地盯著顏芊芊麵上的變化。


    “你說……”


    隻見顏芊芊目光瞟去那個方向,魏謙遊不等她將“吧”字說出,撒腿就朝著那個方向跑。相信那邊正是晉王府的所在,隻要叫他辨認出了方向,這些人如何攔得住他?


    顏芊芊愣怔半晌,待魏謙遊沒了影子才反應過來,朝著魏謙遊消失的方向罵道:“魏謙遊!你這廝當真是個厚顏無恥的。往後不論你叫不叫我一聲嫂子,今日你詐我之事,都要原原本本地還將迴去。”


    魏謙遊頭也不迴,隻顧朝前跑。心說:你當我願意詐唬你呢,若是有著十足的把握不會認錯路,小爺早就跑了,還跟你那麽多廢話?


    自那夜之後,顏芊芊多日沒有動靜,叫人摸不透是又一次的突然消失,還是醞釀著什麽。


    魏王府並沒有如趙王府那般,被緊張的氣氛籠罩,甚至一大家子還有心情去遊湖。


    洪寅站在船頭眺望秦淮,心情甚好。朝兩個奶娃招了招手,緩聲道:“玄清立派之時,弟子便以風雅著稱,雖說傳到如今被某屆弟子敗壞了名聲……”說這話時,洪寅迴頭瞪了魏謙遊一眼,誰叫他是這一屆的代表人物。


    魏謙遊渾然不覺,若無其事地往雲韶嘴裏喂去一顆葡萄,在雲韶張嘴時反手丟到了自己嘴裏。


    表示過對魏謙遊的不滿,洪寅繼續道:“好在這一屆弟子數量不多,而你們日後,定要以重拾玄清風雅之名為己任。瞧這秦淮,你們看像是什麽?”


    魏瑾搖頭晃腦道:“水波瀲灩,湖水清澈,倒像是一麵鏡子。寂寞之人到了秦淮,終有影相伴,可借此聊以**。”


    洪寅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向魏茵茵投去詢問的目光。


    “像天。”魏茵茵簡短迴答道。


    這答複卻是讓洪寅納悶,忖了半晌問道:“何解?”


    魏茵茵笑答道:“瑾兒既然說這湖水像一麵鏡子,不如就將眼界放得開闊些,便覺得天地都被秦淮包羅其中。天如水,水如天,說是人遊湖中,不如說是在廣袤的天地間馳騁更為妥當。”


    “謙遊,你也來說說,可別被子女比了下去。”洪寅借機發難。


    魏謙遊想都沒想就開口道:“迴師兄,師弟說不出。”


    洪寅被噎了一下,你是真不怕在子女麵前丟臉,師兄卻不能放任你。須知爹爹在子女心中的形象,對子女的心理健康很是重要。


    “連茵茵和瑾兒都說得出,你身為長輩,怎的想都不想就知道自己說不出了?”洪寅壓製著火氣,師娘還在一旁,叫他氣得手腳發抖也不敢發作。


    魏謙遊接住雲韶打來的手,迴頭笑道:“我這會兒眼中、心中都騰不出空間給秦淮一分,如何還能說得出像什麽。秦淮美則美矣,在我心中卻不及某人之萬一。”


    雲韶哼鼻道:“少耍貧嘴,天天看著,我就不信你看不煩。”


    魏謙遊好言將雲韶哄著:“別說是天天看,就是再看上百年、千年,照樣是看不厭的。秦淮河就留給旁人觀賞,你便是我的秦淮。咱們是相看兩不厭,別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呢。”


    “誰說相看兩不厭,我現在看你就有些煩了。你離我遠些,把葡萄還我。”雲韶伸手去搶,卻是被魏謙遊順勢緊緊摟住。


    洪寅眼角抽了抽,你丫真能敷衍了事啊,還不忘討好一番夫人。得,也不求你當孩子們的榜樣了,師兄我教育弟子時,你別來拖後腿就成。


    魏茵茵圓場道:“爹爹是說這秦淮像人,卻不是一般人能比得的。對爹爹來說,此言可是莫大的讚譽。”


    魏謙遊糾正道:“該說不是什麽湖都能比得你娘親,好像你娘親在我心裏隻與秦淮分量相當似的。”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我教育弟子的時候,你少來幫倒忙。”洪寅厲聲將魏謙遊探出來的頭罵了迴去。


    魏謙遊還樂得如此,原本隻是想請洪師兄來做兩人的師父,卻不想還附贈了一個奶娘。魏茵茵二人什麽都有洪師兄管束,他平日裏除了過問兩句,根本插不上手,卻是有空子陪著雲韶了。


    洪寅終究沒能把魏謙遊的腦袋看穿一個洞,悻悻地收迴目光,繼而對魏茵茵二人道:“這湖中有什麽,你二人可知曉?”


    “當然是有魚了,姐姐該是再清楚不過,每次夢槐姑母來釣魚,都會帶姐姐一起的,卻是從沒帶過瑾兒。”這次不等洪寅看他,魏瑾就搶先答道,還幽怨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魏夢槐。


    魏夢槐將魚竿提起,又失落地甩出去,安撫魏瑾道:“瑾兒乖,這次不是帶你來了嗎?師父問你什麽認真答複著,別心生旁騖。”


    魏茵茵捕捉到了師父嘴邊一閃而過的壞笑,退後兩步道:“這湖裏先前有什麽,茵茵道不盡,但是待會兒該是會多一隻落湯雞。”


    聽得魏茵茵所言,洪寅朝魏瑾伸出的手都收了迴去。他還不是為了魏瑾往後能夠膽子大些,可沒憋什麽壞心思。


    “罷了,師父今日心情好,就給你們露一手。”洪寅說著話就騰身而起,讓二人對一蹦三尺高有了深刻的認識。


    魏茵茵仔細地看著師父的動作,魏瑾則是驚唿出聲。瞧師父躍起的方向,定不會落在船中,姐姐方才說的落湯雞莫不是……


    洪寅直直地落向湖麵,腳尖在湖麵輕點,整個人又朝船頭躍來,完成了一次在魏茵茵和魏瑾的認知中不可能完成的借力。


    魏夢槐沒覺得有什麽了不起的,反而對洪寅炫技的行為又是嗤之以鼻又是不滿。那條魚才剛要咬鉤呢,卻被洪寅一腳給踩迴去了。


    魏瑾拍著巴掌道:“真是神乎其技,師父教我,瑾兒要學。”


    魏茵茵自那琴課之後,也難得的對洪寅的其他本事生了興致。洪寅方才的動作看著輕盈,且極富美感。瞬息之間,像是在湖麵上完成了一支樂舞。


    勾起了兩人的興致,真是洪寅想要看到的場麵。興趣才是動力的來源,也是他幫助二人完善各自性格缺陷的機會。自歎了一聲此乃名師之舉,洪寅打定主意要抓住了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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