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顏芊芊那有恃無恐的樣子,魏謙遊也沒想過要將她留下。若是她不能出這府門,怕是苟得意也迴不來了。


    “就在方才他去開門的時候。還以為會費些周折,不想你府裏養的都是些酒囊飯袋。我還沒怎麽使力,你那管家就招架不住了。”顏芊芊撇嘴道,說完便不多留。


    魏謙遊抬腳跟上:“顏將軍的意思,是要我今夜赴約才肯放苟得意迴來了?”


    顏芊芊鼻翼一聳:“真當你府裏的人都是人見人愛呢,我綁他做什麽,充其量浪費些幹糧罷了。我相信魏王的膽識,就是我手中沒有人質,魏王也不會爽約。”


    話說得倒是好聽,你倒是把人交出來啊。魏謙遊一路跟到王府門外才停下腳步,並非跟丟了顏芊芊,而是已經沒了跟下去的必要。


    苟得意身上隻著內襯,被倒掛在王府門前打轉,引來不少人的駐足觀望。


    萬眾矚目的感覺並非何時都是好受的,如苟得意這會兒麵上就被灼得發燙。他如今在金陵也算是小有名氣,走到哪裏都要受人尊稱一聲苟管家,今次可是丟人丟大發了。


    “殿下,殿下快放我下來。”苟得意瞧見自家殿下過來,忙開口唿救。


    魏謙遊別過臉去,裝著不認識他的樣子。顏芊芊有句話說得沒錯,他到底是挑了個什麽樣的人當管家,被人輕易擺平就算了,還掛在這麽招搖的位置丟人現眼。


    隨手甩了一顆石子割斷繩索,魏謙遊忙不迭轉身退迴府中,吩咐人關緊府門。在這群看熱鬧的人散盡之前,他是不會承認苟得意是從他府裏出來的。


    魏茵茵和魏瑾照舊早早地就到了洪寅屋裏,生了天大的事情,也不是在玄清派生的。什麽顏芊芊就叫晉王和老九頭疼去,洪寅自認對他來說,應該把教徒弟放在首要位置。


    兩個奶娃上前行禮,見洪寅端坐在榻上,作出一副沉穩架勢,魏瑾嘟囔道:“師父今日能不能不講道法了,爹爹昨日教的那兩手,瑾兒怎麽也學不會。但瑾兒想了想,若是能得師父指點,定是可以參悟得快些。”


    魏茵茵沒多說什麽,已經盤膝坐在洪寅麵前,雙手掐著指訣,頗有幾分老僧入定的勢頭。


    洪寅睨了魏瑾一眼:“道法無邊,為師尚且不敢自稱參悟了多少,你卻隻聽了一日便聽煩了。”


    不可否認,老九這一雙兒女都足夠聰明,但也各有缺點。魏茵茵不服管教,魏謙遊也說過這女兒對他很多時候都是陽奉陰違,甚至心情不好時會當麵反駁。


    魏瑾則是做事沒有常性,向來隻是三分鍾熱度。而且作為男孩兒,膽子實在小了些,見到長得粗獷了些的漢子都要害怕。


    魏瑾見師父眼中略有責怪,怯怯地縮了縮脖子,照著洪寅昨日教的動作盤膝坐下。


    洪寅目光又落在魏茵茵身上,提點道:“茵茵,隻訣掐錯了,昨日為師剛教過你,依你的聰明,不該……”


    魏茵茵打斷道:“茵茵記得,昨日師父說過道法自然。又說道法精深,需要終其一生去參悟。但若是這自然連個指訣都要約束,道法便也成了條條框框。如此還不如背書呢,又何須參道?”


    “更何況師父還說過,萬物都是從無衍生為有,指訣也不過是衍生出來的,卻未見的適合所有人。茵茵覺得這指訣適合自己,更容易感悟道法,師父應該支持才是。”


    洪寅眉頭皺得深了些,這是什麽歪理。曆代祖師總結出的,還不如你個學道一天的小丫頭自行領悟出來的?


    魏瑾望了望兩人,剛想勸姐姐兩句,忽聞“嘶嘶”幾聲傳來。


    循聲望去,魏瑾立時呆怔當場。指著洪寅身後,喉嚨發緊道:“師父,有蛇……”


    魏瑾所見的,正是一條拇指粗細的小青蛇,盤在那處吐著信子。饒是從沒見過這種蛇,魏瑾也聽爹爹說過,蛇這種東西是顏色越鮮豔就越毒。


    洪寅麵不改色地將青蛇抓在手中,對魏瑾道:“此蛇是以玄清派秘法特殊養殖的,除去了尖牙上的毒性,保留了入藥的價值。曾有弟子戲言,如不慎被這蛇咬上一口,不光不會中蛇毒,還會延年益壽呢。雖此言過了,但無毒卻是不假,你來摸摸它。”


    魏瑾把手背到了身後,比起師父會生氣的可能,顯然還是小青蛇更可怕些。這種東西爬到他腳邊,都會讓他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更別說伸手去摸了。


    洪寅厲聲又喚,見魏瑾還是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並沒有半點動作。索性將小青蛇丟了過去,當不當正不正落在魏瑾左肩。


    魏瑾慘唿了一聲,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整個人沒頭蒼蠅似的在屋裏亂撞,不多時就一頭磕在案上,撞起一片殷紅。


    也不知魏茵茵是看不下去,還是被魏瑾吵得煩了。上前按住魏瑾,捏著七寸將小青蛇取了下來。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師父都說了沒毒,咬你一口又能如何?”說罷就順著窗戶將小青蛇扔了出去。什麽玄清派以秘法養的,這種蛇她在王府的竹林中就見過幾次,師父那些騙小孩子的話隻有魏瑾才會信。


    此舉又惹來洪寅一陣不快。收了兩個聰明的弟子,自然算得上好事成雙。但相應的,頭疼也是成倍的增加。看來要將這兩個弟子調教成材,他還是任重而道遠。


    柳林之中難以分辨方向,白日裏本就少有人跡,到了夜裏周遭都見不到人影。


    今夜其中卻是有一道婀娜倩影,正坐在一棵垂柳伸出的枝幹上麵,雙腳擺動著撥弄如水的月色。若非女子麵帶慍怒,該是一幅安逸的畫麵。


    “子時已過,竟還不來赴約,我真是高看了他。什麽魏王,中土的臣子不過如是。”顏芊芊不屑自語道,徹底失去了耐心,同時也失去了對這風頭正勁的魏王的興趣。


    “看樣子將軍要下令迴去了,來之前還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呢,沒想到那魏王被嚇破了膽。”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對同樣躲在暗處的同伴道。


    那同伴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忖道:“或許魏王已經來了,隻是我們不曾發覺。”


    黑衣男子嗤鼻表示不信,在他心目中,隻有將軍是天下無敵的。任何人與他們將軍對上,隻有聞風喪膽的份。


    身側那人探頭張望著:“將軍如今快三十了吧,若不是知道這消息,還道是將軍正值青春芳齡呢。”


    黑衣男子沒忍住笑出了聲,而後立馬捂了自己和身側那人的嘴。低聲提醒道:“說什麽呢,你小子怕是剛跟了將軍,還不知道將軍的脾氣。沒被聽見還好,若是將軍怪罪,可沒人保得了你。”


    身側那人縮了縮脖子:“將軍竟有這般兇嗎?聽說將軍還要嫁晉王,怕是成親頭一天就要把晉王拆了。”


    黑衣男子聽他說得越發膽大,與他拉開了些距離。愛說什麽任他自己說去,還是盡早離這不怕死的遠些,免得受了波及。


    顏芊芊聽著那邊的談話聲皺了皺眉頭,什麽時候她手下人這般不謹慎了,若這會兒魏謙遊正好過來,不就知道了她設伏的位置?更何況敢談論她的年齡,便是罪不容恕。


    躍下樹幹,顏芊芊快步走去。剛要責備,一句話卻是卡在了喉嚨裏。


    反應了一會兒,顏芊芊心虛道:“你什麽時候來的,為何不現身與我相會,反倒躲在這裏?”


    之前點頭之人揭下麵紗,笑道:“這不是看你們在埋伏什麽,就想著能不能幫到忙嘛。畢竟我和晉王還有些交情,你和他關係也不淺,這算是我分內之事,你不用謝我。”


    顏芊芊冷冷地掃過手下一眾,魏謙遊和她手下人混跡在一起,竟然沒人能夠察覺到異狀?


    魏謙遊身側那黑衣男子眼珠子瞪得老大,和他從天亮打手勢聊到天黑之人,竟然就是他們得令埋伏的魏王?就連魏王什麽時候到了他身邊的,他都無從知曉。


    “至於什麽時候來的……”魏謙遊故作認真地想了想,又道:“天沒黑就來了,誰叫你要選在這片柳林叫我赴約,我怕迷路耽擱時辰,便動身得早了些。”


    魏謙遊緩步走到顏芊芊麵前,挑眉問道:“多餘的話便不說了,不知顏將軍叫我深夜來此,又讓這些酒囊飯袋在此設伏所謂何事?”


    “我與你能有什麽話,隻是因你曉蒙才傷成那般,我做嫂子的自然要替她討迴來。”顏芊芊獰聲道,瞧著魏謙遊的一雙眸子都微微泛紅。魏謙遊分明就是在報複,報複她白日裏說魏王府的管家沒本事,分明是個男子,卻真有夠小心眼的。


    魏謙遊咧了咧嘴:“真是諷刺,陸曉蒙自嘲是一顆棄子,這話還能是她故意冤枉你不成?說棄就棄了,你這嫂子做的很是負責啊。”


    顏芊芊聽著那話裏的刺很不舒服,梗著脖子反駁:“若我當曉蒙是顆棄子,為何又要去通知友善?能夠就地成活,如何稱得上棄子?休要廢話,今夜可沒人會來救你,有那些閑工夫還是想著怎麽脫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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