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就聽爹爹講述玄清派的功績,魏茵茵不相信大師伯會不知道顏芊芊這人,既然大師伯信誓旦旦地應承下來,想來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頓了頓,魏茵茵又道:“第二件事,對大師伯來說更是簡單。爹爹和娘親答應我,讓我自己擇選夫婿,大師伯不可阻攔。”


    這倒是讓洪寅有些為難,雖說他無意做這媒人的活事,但師父為弟子把關夫婿,乃是分內之事。


    罷了,老九的女兒,人家自己都不著急,他跟著瞎操什麽心。趕盡將這弟子收在門下,才最是主要。


    “這點大師伯也能答應你,也相信你挑選夫婿的眼光,總不至於像你兩個師姐那般。”洪寅應承下來,也是在簡單試探。


    魏茵茵見好就收:“多謝大師伯成全,茵茵可沒有兩位師姐那樣的癖好。若是夫婿不入大師伯的眼,茵茵不帶到大師伯麵前礙眼就是了。”


    洪寅鬆了口氣,他沒魏謙遊那樣千雕萬琢過的臉皮,若弟子的取向異於常人,他這個做師父的也沒臉見人了。


    “隻要你學藝時心無旁騖,這兩件事都是簡單,第三件呢?”洪寅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徒了,沒想到魏茵茵這麽沉得住氣,瞬間有種被小奶娃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魏茵茵眼珠一轉,和洪寅拉開些距離才站定,道:“前兩件事是大師伯親口答應下來的,雖說我相信大師伯的信譽,但總要防備萬一。若是大師伯違背今日應承之事,便宣稱退出師門。到時我自然不是大師伯門下弟子,也不必落個叛出師門的名聲。”


    “你這丫頭,算盤打得倒是響!”洪寅虎目圓瞪,一旁的魏瑾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被目光包覆的魏茵茵更是在強裝淡定。


    “大師伯若是不能答應,我還是領罰算了,這師父是如何都不能拜的。”魏茵茵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說話時轉身麵向門口。


    並非魏茵茵鼓足了勇氣,準備麵對那能打死人的杖責。而是洪寅的目光實在嚇人,別說麵對了,就是這會兒背對著,依舊感覺芒刺在背。


    洪寅鼻間重重地哼了一聲:“那你便去領罰吧,杖責五十,便是分毫不能馬虎,想來老九也不敢包庇與你。”


    魏茵茵整個人明顯僵硬了一下,腳下步伐飄忽,似是在地上寫下了“難以置信”四個大字。


    不行,不管大師伯是不是動真格的,她都賭不起。可現在服軟,日後不是更加抬不起頭來,還談什麽條件了。


    魏茵茵盡量拖延著步伐,走至門口時,迴頭冷然道:“大師伯要我領罰,我豈有不從的道理。經過此事,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大師伯的信譽,玄清派現任掌教的信譽。真是慶幸,沒拜進這樣的師門。”


    “你給我站住,迴來將話說清楚!”洪寅這次是動了真火,這是他最聽不得的一句,童言無忌也不成。


    見魏茵茵充耳不聞,洪寅一陣風似的追了出去,攔在魏茵茵麵前。


    “今日若不說清楚,玄清派是如何的聲譽,管你是個小奶娃,是老九家的閨女,貧道還真就跟你置上氣了。”


    魏茵茵抱肩站穩,淡然道:“大師伯若是對自己的信譽有信心,這第三個條件自然想都不想就應承下來。如今既然遲遲不肯答應,自然因為大師伯本就是個無信之人。連掌教都是如此,其他弟子如何,自不用我來說。”


    “這有何難,我答應你就是,還不過來拜師?”洪寅背手而立,目光冷冷地落在魏茵茵身上,直叫魏茵茵覺著院裏溫度都降低了不少。


    魏茵茵咽了下口水,洪寅突然改口答應,自然是她出言相激起到了作用。但魏茵茵可不會天真的認為,全然是因為如此。往後的日子,怕是要多難過有多難過。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魏茵茵恭恭敬敬地行禮,不敢有半點差錯。說實話她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納悶自己怎麽之前就有給大師伯一個下馬威,往後便能少受約束這種想法。


    洪寅卻是沒急於表現出什麽,從懷中拿出兩塊玉佩,分別遞給二人。一塊刻著“永結同心”,另一塊上刻“與子白頭”。


    魏瑾懵懂地讀出上麵的字,並為自己能夠識得沾沾自喜。魏茵茵則是嘴角抽了抽,這麽別致的見麵禮,她還是第一次見。


    洪寅幹咳了一聲:“這本來是要給你們爹爹娘親的,可他們當年離開得太匆忙。為師此迴走得也急,來不及準備別的什麽,你們先湊合著,知道這個意思就成了,往後為師再補上。”


    魏茵茵忙擺手道:“不必不必,多謝師父贈禮,弟子定會妥善保管。”


    魏瑾不明白這玉佩有什麽不好,喜滋滋地掛在腰間,學著魏茵茵的話說了一遍。


    洪寅趁著兩人都低著頭沒看他,笑得眯起了眼。平生受了多少弟子,自己都數不清了,卻都沒有這兩個叫他稱心。


    魏謙遊這會兒正在安撫關觀,勸她道:“觀觀你別怕,之前那些話都是說來嚇唬茵茵和瑾兒的。大師兄平生從未對好人為難過,手上染的血也盡是歹人之血,哪兒會嘴饞就生吃個人打牙祭。”


    然而這安慰似乎沒起到什麽作用,哀求道:“師兄之前不是說,要親自教我的嗎?應承下來的話哪有反悔的道理。若是師兄不得空,觀觀跟嫂子學,或者索性不學了也成。”


    魏謙遊心裏給洪寅道了個歉,他嚇唬子女的那幾句不知還有誰聽到了,又傳到了什麽人耳中。總之洪寅人還未到金陵之時,便早已經名聲在外。


    關觀今日陪著薑蘭出去,看到幾個孩童當街啼哭,說什麽大魔頭來了,還正自納悶呢。迴來就聽聞這消息,原來童言無忌,卻字字都是真話。


    薑蘭拎著包袱闖進來,無視魏謙遊直接塞在關觀手中,急聲道:“觀觀姐你快逃,去山莊避上一段日子。道長正往這邊來呢,晚了可就走不掉了。”


    方才薑蘭到魏瑾那裏沒找到人,再到魏茵茵那裏卻是為時已晚,如今隻能救一個是一個了。


    魏謙遊將包袱搶來:“哪有你們想的那麽誇張,就安心在府裏待著,哪兒都不用去。憑你們對我的了解,若洪師兄真是什麽吃人魔頭,我還會將他請來府裏嗎?”


    關觀沒發表意見,薑蘭踟躕著搖了搖頭,又點點頭。


    就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進到屋中,笑問魏謙遊道:“還不快給師兄介紹介紹,哪位是小師妹?”


    二人將洪寅打量了一番,同時鬆了口氣。薑蘭收起了自告奮勇的念頭,關觀起身行禮。將這麽一位慈祥老者形容成那樣,也不知道誰才是真的壞人。


    魏謙遊沒忘了之前答應關觀的話,向洪寅請示道:“大師兄,茵茵和瑾兒多叫人頭疼,我是再清楚不過。師兄能幫著我看管他二人,已經是幫了大忙。至於小師妹,還是讓我來教吧,這本就是師叔交給我的任務。”


    洪寅失笑:“你倒會體諒起師兄來了,當年在門中,師兄我門下弟子數百,也沒見你來替師兄分憂。不過你既然如此要求,那便……”


    “洪師兄!”瞧洪寅疑惑地往來,關觀先是為自己打斷的行為道了失禮,又道:“關觀要學,自然是要學最好的,魏師兄的本事雖也不差,但怎麽瞧也瞧不出是能將好道法的樣子。”


    魏謙遊被噎的說不出話,方才求他的時候,關觀貌似說的不是這話吧?還沒反臉呢,這就不認人了?


    洪寅拍了拍魏謙遊的肩膀,臉上說不出的得意。似是在說:“隻有婉綰那般不守規矩之人才會和你顯得親近,你也隻在她們眼中能稱得上通情達理,換了旁人隻會說你不著調罷了。”


    魏謙遊悻悻然走了,把空間留給這對年歲差了半百之餘的兄妹互相寒暄。關觀竟然看不上他,他還不稀罕呢。


    許久沒這麽大一家子人吃過飯了,場麵顯得很是熱鬧,唯有魏謙遊受到打擊顯得怏怏不快。


    雲韶手肘捅了他一下,低聲提醒:“師娘和兒女都在呢,你這般像什麽樣子?”說著,往魏謙遊碗裏布了些菜。


    魏謙遊半推半就地塞進嘴裏,咀嚼半晌卻是打起了精神,一雙眼睛看著雲韶發亮。


    “韶兒你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嘛,許久不見你親自下廚了。”


    魏瑾心直口快地說道:“娘親什麽都好,隻有做菜不好吃。寡淡得很喝水似的,隻有爹爹會喜歡。”


    魏謙遊洋洋得意道:“小孩子欣賞得來什麽,這叫能讓人忘記一切的味道。什麽時候你境界夠了,自然能品味得出。”


    洪寅其實也與魏瑾一般感受,道是廚娘的疏忽,也沒多說什麽。聽得魏謙遊這般解釋,又夾了些來嚐,細細品味之。


    洪寅笑道:“果然是個有趣的說法,隻是這叫人忘記一切的方法,似乎有些無奈啊。”


    魏謙遊同樣微笑著迴應:“洪師兄能說出此言,便是體會到其中真味了。忘記,本就是叫人無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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