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著,顏芊芊不免嗤笑著問出這句,聲調尖銳得讓魏謙遊皺了皺眉頭。


    魏謙遊自顧道:“茵茵說的不錯,你既然有本事改變容貌、聲音、體態,自然有可能假扮顏攸禮讓關觀自己上路,又假扮關觀跟在顏攸禮身側。而你裝做不識顏攸禮,自然就讓我們心有踟躕。”


    “但這點不做考慮,就憑你能使出幾式玄清派的功夫,我猜想你該是在師叔注意到關觀之前,就假扮了關觀。隻是我想不明白,你直接混入魏王府不就是了,何必再假扮師叔讓真的關觀同來呢?”


    顏芊芊嘴角上揚:“魏王既然能想到此處,該是也能猜到我的目的。魏王自己不說,是不敢肯定那猜想,還是根本就沒有說出來的勇氣?”


    魏謙遊微微蹙眉:“你竟心狠至此,讓一個無關此事之人為你的目的送上性命?”


    魏謙遊自然明白顏芊芊的目的,她自然可以親手結果了關觀,也不至於如今的暴露。隻是不知顏芊芊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太過謹慎,擔心自己動手,日後被人發現了關觀的屍首,便想著讓魏謙遊自己除掉關觀,才得叫他放心。


    顏芊芊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良久才止住笑意,戲謔道:“玄清雖不是正統道教,但依舊將魏王調教成這般,迂腐得很。在魏王眼中這是狠心,但在我看來,善舉莫過於此。”


    “蠻夷嗜血,果真如此,草菅人命的勾當,竟被你稱作善舉?今日若放你離開,實是沒法和昔日戰場上因你冤死的將士們交代。”魏謙遊握緊了拳頭,卻不逼近,隻橫跨一步攔在屋門和顏芊芊中間。


    顏芊芊見此也不急著走,用調笑的口吻道:“魏王殿下就從沒想過,為何我一點都不見緊張?”


    “你大可以有信心離開,但本王亦是有信心將你留下。多說無益,也叫本王瞧瞧你有幾分本事。”魏謙遊每說一個字,心中都會添上一分不安,與其說顏芊芊是有恃無恐,倒更像是在拖延時間。


    顏芊芊膽怯又心酸般地縮了縮脖子:“魏王說我狠心,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好歹你我還有過一段師徒緣分呢,怎麽說動手就動手?”


    見魏謙遊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顏芊芊又曉以利弊道:“魏王殿下莫急,趙王追了我數月終究是將我跟丟了。或許魏王有這數月可耽擱,但魏王可是忘了,我並非一人來的呢。不知魏王將那兩個奶娃調教得怎麽樣,比起數月,撐不撐的到天黑呢?”


    每日這時辰,瑾兒都會陪著魏夢槐釣魚,倒不必他擔心。隻是茵茵,舞娘如何能護得住她?


    “今日暫且放你一馬,待得下次相見,你扮成怎般模樣,我定會認出你那消磨不掉的印記。”魏謙遊說罷轉身即走,顏芊芊的威脅漏洞百出,卻由不得他不信。


    走至門口時又聽顏芊芊道:“我被人稱作前麵將軍,自然不能辱沒了這千麵之名。魏王就這般肯定,我燒傷的是張真臉麽?說實話,連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長成什麽樣子了呢。”


    魏謙遊來不及多想,快步消失在了顏芊芊的視線之中。


    晉王卻是待他走後又冒了出來,笑嘻嘻地用折扇給顏芊芊降溫:“不管臉怎麽變,心卻是不會變的。你這手藝沒人能比,但在熟人麵前,你依舊無所遁形。”


    顏芊芊給了晉王一個白眼:“我扮作喜兒時,你就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戳穿我,沒想到我暴露了身份,那麽快就離開了吧?”


    晉王悵然歎道:“想不到如何,想到又如何?北胡皇帝那樣野心勃勃,本王還能勸他放下野心,將你嫁到中土不成?”


    “少自作多情了,就算沒有這層關係在其中,我也未必就看得上你。”顏芊芊不留情麵地幫晉王認清現實。


    “那就再看一會兒,看多了自然就看上了。”晉王坐在顏芊芊身側,全然敘舊的口吻。


    顏芊芊起身拉開距離:“晉王殿下自重,你我終歸不是一路人,若要相見,隻能是在戰場上。”


    當年她已經害晉王丟了皇上的寵信,如今卻不能叫他連命也丟了。想當年晉王風頭正勁之時,隱隱還有壓過趙王的趨勢。而打破這一切的,正是他們的相遇。


    “友善,前方就是武源縣,坐船過去就是北胡境內了,也不知此次能不能夠辦得到。”陸曉蒙噙著笑,所問之言倒是嚴肅,麵上卻不見半點緊張。她對自家殿下有著足夠的信心,似乎殿下出馬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或者說她對自己有信心,更對手中的長刀有信心。


    晉王淡然開口:“成也要成,不成也要成。皇上有命,我等臣子定當盡心竭力。”


    陸曉蒙仰頭一口氣喝下半壺梅子酒,又聽晉王道:“你若是再敢直喚本王的名字,休怪本王貶你做個王府裏的雜役。”


    陸曉蒙聽聞喜訊一般,笑道:“那敢情好,省得整日跟你提心吊膽。若不是我昨夜手起刀落、手起刀落,那夥兒刺客就不止留下這些了。”


    說著,陸曉蒙在晉王肩頭上拍了拍,用力不重,卻足以牽動晉王的傷處。


    晉王咬著牙,強忍著沒吭聲:“雖則昨夜雲深不見月,但本王依稀看到,這傷口並非刺客留下的。得空本王請工匠替你鑄一柄趁手的好刀,現在那柄丟了就好。”


    陸曉蒙握了個空心拳舉在嘴邊咳了一聲:“這可不是我的過錯,也非刀之罪。要怪隻能怪那屋子太狹窄,不能叫我施展開。”


    晉王瞧了瞧自己眼中巴掌大的陸曉蒙,又望了望一旁比他還要高些的長刀,更加堅定了要替她換上一柄的念頭。


    晉王擱下筷子:“吃好了便動身吧,北胡嗜戰,你這長刀不好隨身帶著,我看就留在這裏,迴來時再取。”


    話音未落,陸曉蒙便手忙腳亂地將酒壺係在腰間,抱著自己的寶貝長刀警惕地盯著晉王。


    “友善,這刀還是你請人鑄的呢,如今卻被你嫌棄了。若是它會說話,定要委屈得淚下。”陸曉蒙自認語調感人,想著晉王會被感化的。


    晉王悻悻然轉身,他請工匠替她鑄刀,卻沒叫她私自修改圖樣。每每有刺客來襲,旁的侍衛都是叫他安心。唯有這位姑奶奶,將這兩米長的鋼刀施展得大開大合,叫晉王不僅要擔心侍衛,還得戒備著會不會砍到自己身上。


    “友善友善?”陸曉蒙連著喚了兩聲。


    “你不說話,我可就當你答應了啊。”陸曉蒙沒什麽底氣地說道。


    半晌當真不見晉王反駁,陸曉蒙仰頭望著刀柄道:“友善不準備把你丟掉了,你我一同過去謝謝他好不好?”


    晉王本不想理她,聞言忙擺手道:“別過來,你要將它留著就留著,卻別拿到我麵前礙眼。”


    陸曉蒙渾然不在意,手掌撫摸著刀背道:“刀刀別傷心,友善就是嘴硬,其實你那麽盡力保護他,友善心裏也是感激你的。”


    晉王不禁失笑:“你跟它說話,它就是聽得懂,卻要如何迴應你?走吧。”


    說罷,晉王率先起身,陸曉蒙費力地將長刀扛上肩頭,快步追了出去。哦豁,就這麽一點弊端,拿著它趕路當真是不方便。


    “暈船就迴去躺一會兒,見了海不是更暈了。叫你不聽勸非要逞能,現在知道難受了吧?”晉王輕輕拍著陸曉蒙的背,柔聲責怪道。


    陸曉蒙掛在船舷上,無力地瞧了晉王一眼:“我才不休息,聽說北胡有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軍,我還準備與她較量一番呢。友善你看,船上已經有了不少北胡人士,我迴去休息還不被他們看扁了,還道是中土女子都這般柔弱呢。”


    聽著這說法,晉王搖了搖頭,接道:“而你的柔弱傳到那女將耳中,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與你交手了,是也不是?”


    陸曉蒙強撐著露出一抹微笑:“向來是你最懂我,這樣好的機會,絕不能這般錯過了。”


    晉王歉意道:“但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你我此番是收了北胡皇帝的求助秘密前來,還是不要生出那沒必要的枝節。”


    陸曉蒙聞言立時急了:“不會不會,我很快就將她料理了,絕不耽誤正事。”


    晉王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目光遠眺遙遙可見的海岸。若是此事能成,至少能換來兩國之間十數年的太平。


    “不止是在我朝的權勢地位,還有本王的終身摯友。”晉王的思緒被拉迴,神色複雜地看著顏芊芊道。


    顏芊芊眼中滿是歉意:“當時我想要將她救下的,但你也知道當時的情況怎樣。為此我還被革職數年,直到前些年皇上派我來假扮清綰公主,才算得恢複了職務。”


    晉王深吸了一口氣,擺手道:“我不怪你,想來曉蒙也是不怪你的。畢竟各位其主,都是身不由己。曉蒙與本王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要本王好生待你,莫要讓你受了委屈。她娶不到的人被本王娶到了,若本王待你不好,她定不會原諒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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