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喝住魏瑾的動作,快步繞過屏風。是一個衣著華貴的孩童,抱膝蹲在地上背對著他,哭喊聲很是放肆。


    魏瑾放心不下,忙也跟了過來。蹲在那孩童麵前,目光很是關切。


    魏謙遊這才分辨出孩童的身份,納悶道:“琰琛,你躲在這裏做什麽,可是隨你爹爹來的?”


    鄧琰琛不予理會,抓住魏瑾的手哭喊聲不止,斷斷續續道:“小瑾,你爹爹好兇,比我爹爹還兇了不少。我不要待在這裏了,我要迴家嗚嗚嗚。”


    瞧給人家孩子嚇的,魏謙遊那個委屈,他有這麽嚇人嗎,還能比得過那顆光頭去?


    自己家的孩子都不看好,丟在我這裏,自己人卻不見了,魏謙遊心中罵了一通鄧銘釗。然而孩子哭成這般,還是要安撫兩句的,便柔聲道:“琰琛不哭了,可是和爹爹走散了?同魏叔說便是,魏叔帶你找爹爹去。”


    鄧琰琛一時抽噎著說不出話,魏瑾便待他答道:“是方才鄧叔送來的,臨走時還不停囑咐著,一定要把握好機會,還要小心著些,萬不可被爹爹和娘親發現了行蹤。”


    原來是這麽迴事,魏謙遊是不是該慶幸他來得恰到好處,再來得晚些鄧琰琛莫不是就到茵茵那裏把握機會去了。更過分的是,不知鄧銘釗用了什麽手段,竟然連魏瑾都收買了。


    “老實在屋裏反省,先生留下的功課不做完不許出門。”魏謙遊故意黑著一張臉,讓魏瑾不敢反駁。隨後喚來苟得意,讓他把鄧琰琛送迴去,還特意吩咐要送到蘇漪桐麵前。


    苟得意領命,心說世子爺這迴要難過了。不過也是他自找的,明知道王爺在這些問題上比較小心眼,還要來挑戰王爺的底線。


    魏瑾瞧著緩緩關上的屋門,心中沒有半點波動。待會兒他翻窗出去找娘親告狀,爹爹還能不放人不成?


    如此想著,魏瑾顯得還有些自得,卻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就被人看穿。


    魏謙遊用商量的口吻說道:“韶兒,茵茵跟個小大人似的,自不用你我操心,瑾兒卻是越發叫人頭疼了。我思來想去,總覺著該對他嚴厲些。瑾兒養成如今這般性格,也是你我太過寵溺所致。”


    魏謙遊自顧說了半天,雲韶也沒發表意見,魏謙遊蹙眉道:“韶兒你好歹給個反應啊,瑾兒如此,根本沒有了男兒家該有的樣子,叫人看了幹著急。”


    “你還真是後知後覺,如這般想同的說法,茵茵早就同我說過了。照我看來,將瑾兒交給茵茵,比交給你要更為妥當。”雲韶不留情麵地打擊了魏謙遊一迴,是他要她開口的,而且她說的也都是實話。


    魏謙遊實實在在被噎了一下,怏怏道:“若是茵茵不嫌累,就叫她在旁輔佐,實施還是要落在你我手裏的。”


    對於魏謙遊跟女兒爭麵子的行為,雲韶不置可否。與其說怕魏瑾不像個男兒家,雲韶更擔心的是魏茵茵把自己當成了男孩兒。若是自小在這樣的環境裏長起來,雲韶自認不會與如今的魏茵茵有半點性格相近。


    正說著話,外麵傳來關觀的叫門聲:“師兄,我本不想打擾的,你這會兒有空嗎?”


    與雲韶對視一眼,魏謙遊應道:“有什麽事情進屋來說吧。”


    “嫂子也在啊,我是不是打擾師兄和嫂子說話了。”關觀依舊是那身素衣,眼中的歉意似乎有一種奇妙的感染力,叫魏謙遊和雲韶不禁覺得,這時候不方便關觀說話是他們的錯才對。


    雲韶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不妨事,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你遠道過來,我們怎麽也得盡了地主之誼,就是你不來找我們,待會兒我也要叫你師兄去尋你的。”


    關觀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其實我也沒什麽大事,隻不過初到金陵,對這邊太過陌生,想出去認認路又怕一個人走丟了。所以就想著,來問師兄借個丫鬟同去。”


    雲韶朝魏謙遊聳了聳肩,魏謙遊亦是眼角連抽。若不是今日才與關觀相識,之前兩人從未互相了解過,他還道是關觀在諷刺他不認路呢。


    魏謙遊提議道:“整日在府裏的日子實在閑了些,不若你我陪觀觀同去?”


    雲韶也正有此意,自打有了茵茵以來,兩人便越發不得空獨處了。雖則這次也算不得獨處,有些時候觀觀總比那兩個奶娃明事理不是?


    “哇,你們看那是什麽,圓溜溜、紅彤彤的,看著就喜人。”關觀似乎對什麽都感興趣,稍見新奇便值得她驚唿一聲。


    雲韶循著關觀手指的方向望去,失笑解釋道:“糖葫蘆,小孩子都愛吃的,茵茵最是喜歡。”


    “吃的?這麽漂亮的東西,一定很好吃!”關觀躍躍欲試地咽了咽口水。


    而後又想起什麽,關觀耷拉下腦袋,失落道:“可師父說過,觀觀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雲韶忖了片刻,便道:“你師兄還時常稱我小孩子呢,你就著急自詡大人了。正巧我也想吃,謙遊你去買兩個迴來。”


    關觀這才打起精神,接過魏謙遊遞來的糖葫蘆就狠狠地咬了一口,卻是被竹簽咯到了牙,疼得嗚咽了一聲。這絲疼痛,卻是很快被纏繞口腔每一個角落的酸甜味道掩蓋了去,直叫關觀眯起了眼睛。


    雲韶嘴角上揚,瞧著關觀開心的樣子,一根糖葫蘆就給打發了。比起選擇性覓食的魏夢槐,關觀可是要好養活得多。


    盯著竹簽上的牙印思索了一會兒,關觀又將糖葫蘆遞到魏謙遊嘴邊,甜甜笑道:“師兄,這葫蘆酸酸甜甜的,味道真是不錯,師兄也吃。”


    魏謙遊尷尬地擺了擺手:“你自己吃就是了,師兄不喜歡吃甜食。”


    關觀似乎巴不得如此,不多時手中就隻剩了一根竹簽。


    三人複行,魏謙遊為關觀介紹著沿街的建築,忽的又聽關觀驚唿一聲。二人這次沒太過在意,隻當是她又瞧見了什麽自認新奇的。剛想看了那物件替她解釋,瞧見前麵密集的人群,倒是察覺到了不對。


    再抬頭望,是一座三層酒樓的頂上正站著一個女子,麵露決然之色。


    以賈袖三兄妹為首的一眾捕快,正一臉焦急地安撫著那女子的情緒。酒樓掌櫃也在旁,低聲下氣地哀求那女子,不知是憐其姓名,還是憂心酒樓的聲譽。


    關觀緊張地扯了魏謙遊的衣袖:“師兄快去救救她,那姑娘正值青春年華,若是真想不開做了傻事豈不可惜?”


    雲韶見之心裏有些不自在,不過礙於這兩人是師兄妹的關係,魏謙遊心裏該是有分寸,沒說什麽。


    魏謙遊根本沒打算停留,卻被關觀拽著停下了步子。那姑娘他說不上認得,卻也見過幾次,自稱什麽女俠的。想要一舉成名,初到金陵便劍指趙王府,卻是連趙王的麵都沒見著。


    不論她站那麽高意圖如何,魏謙遊心裏倒是清楚,就是被人推下來這姑娘也摔不死。


    不想晉王也在那看熱鬧的人群之中,注意到魏謙遊三人後,執著紙扇走來,笑道:“姑娘可想聽個故事?”


    關觀反應了一下,才注意到這話是對她說的,瞪向晉王道:“世上怎麽會有人如此鐵石心腸,人命關天的道理都不懂麽?這時候誰有心思聽你講故事!”


    晉王笑如春風,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親近:“隻要姑娘聽本王講完這個故事,本王包她平安。”


    “那還不快說!”關觀催促道。心中想著,此人既然和師兄相識,又自稱本王,該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信他一迴未嚐不可。


    晉王紙扇一展,輕搖著緩緩道:“本王年少時很是頑皮,時常溜出宮去與其他孩童玩鬧。然而宮規森嚴,是不許如此的,是以本王從來都是偷偷跑出去。這位姑娘可知本王跑出去,為何不會被侍衛發現?”


    關觀茫然地搖頭,又擔心地往樓上瞧了一眼,這些幼稚的事情誰都做過一兩件,可這跟救人哪裏挨得上半點關係?


    晉王不賣關子,替她解答道:“因為本王當真是想要溜出去,所以關門時盡可能的輕聲。清綰倒是經常耍性子,每次賭氣時揚言要出走,卻是將門摔的很重。大夥聽了這動靜,便一起去找她,每次不等出宮就將她帶了迴來。”


    關觀撅嘴抱怨:“這位王爺還不如不解釋呢,解釋完我更是聽不懂了。雖然有些失禮,但觀觀不想聽這位王爺說話,王爺還是別理觀觀了。”


    “魏王是從哪裏找來這麽天真的一個小丫頭,本王都說的這般清楚了,換茵茵也該明白了吧?”晉王顯然是沒想到會有人這般天真,手上搖紙扇的動作都忘了繼續。


    魏謙遊扁了扁嘴,問關觀道:“觀觀,你說師兄和師叔,誰的本事更大些?”


    關觀扶著額頭,努力地想了半天才道:“觀觀雖然沒見過師父全力施為,也沒見過師兄的高招,但師父畢竟是長輩,想來經年累月的沉澱,該是比師兄厲害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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