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不知怎麽迴了王府,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失魂落魄。一路上人見之紛紛避讓,道是此人身上沾染了鬼神,唯恐自己惹禍上身。


    苟得意見這般樣子就知道是夫人說了幾句重話,將王爺趕了迴來。話遞不進魏謙遊耳中,苟得意便想著去勸勸雲韶,卻是連人都沒見到,就被趙清綰派去的兩個宮女趕了出來。


    薑蘭接連勸了雲韶幾日,才總算能得幾句迴應了。隻是這迴應,卻並非薑蘭想得到的,反而叫她麵泛戚戚。


    聽得雲韶所言,薑蘭蹙眉道:“姐姐當真決定好了?”


    雲韶漠然點頭:“繼續留在這裏,隻會叫我更加不舍。或許他再來上幾次,我便再堅持不住了。許是我對他期望太高了些,從前僅是多少有些在意的事情,如今卻變得難以容忍。”


    “王爺和梁小姐、夢槐姑娘之間畢竟沒有什麽名分。就算從前有什麽,如今的距離也算妥當。所謂浪子迴頭,姐姐既是給王爺一個機會,不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嗎。”薑蘭瞧著酣睡正甜的魏茵茵,於心不忍,還是想將雲韶勸著。


    雲韶擺手止住:“蘭兒你不必再勸了,叫纖星和霖兒迴宮去,你我即刻動身。”


    薑蘭見勸不過,隻得應承一聲。心中暗自打算:無妨,就是沒有王爺,姐姐還有我呢。無論如何,也要幫姐姐將茵茵養活了。


    “夫人帶小姐出去啊,可需有人隨行?”掌櫃見雲韶下樓,顯得很是熱絡。


    雲韶斜睨掌櫃一眼:“誰是你家夫人,往後這破地方,再別想叫我踏足一步。”


    “夫人要走也成,隻是夫人,你還沒付銀子呢。”掌櫃陪笑著上前。


    “都說了別叫我夫人。”雲韶氣鼓鼓地說完,見掌櫃還攔在自己麵前,才反應過來:“什麽銀子,分明是你們非要我過來住的。”


    掌櫃戚戚道:“夫人就別為難小的了,這都是魏王的吩咐,小的不敢不聽啊。魏王殿下隻說,夫人在此住著,會定期送來銀子。但如今銀子沒送來夫人就要走,小的不光銀子拿不著,還得受殿下責備啊……”


    雲韶滿不在乎:“你既然為他做事,就該先看清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再說辦事不利,活該你受責備。”


    掌櫃祈求道:“不若夫人就繼續住下,豈不是兩全其美?若不然,夫人留下銀子再走,小的是個生意人,受責備事小,買賣是一定不能虧的。”


    雲韶腳下頓了一頓,那日她走得急,趙王哪裏給過她時間收拾。眼下她是身無分文,就是做了這個帶魏茵茵離開的打算,都是鼓足了莫大勇氣的。


    掌櫃眼中閃過一絲警覺,喚來幾個小二就將門關上,連生意都不做了。吩咐道:“你們在此守著大門,今日咱們打烊早些,任何人不得出入。”


    雲韶攔下要說什麽的薑蘭,對掌櫃道:“可否讓我這我們先行離開取銀子,我們定然不會賴賬的。”


    掌櫃連連搖頭:“那怎麽成,若是夫人一去不返,叫小的上哪兒要銀子去?夫人還是安心住下,隻要夫人不離開,住多久都是無所謂的。”


    雲韶忖了半晌,又道:“那便讓我這妹子去取銀子,我留在此處便是了,如此便也不怕我們賴賬。”


    怎知掌櫃還是搖頭,說辭也是有理有據:“誰不知道夫人深受不俗,先將蘭姑娘送走,到時夫人沒了顧及,就我們這一幹人等哪裏攔得住?”


    薑蘭憤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分明就是刁難我姐姐。再不叫他們讓開,我便去報官。”


    掌櫃心裏翻了個白眼,要報官,也得先出了這個門。再說是你們欠下房錢,還不知道官府幫著誰呢。


    臉上卻是依舊陪笑道:“蘭姑娘言重了,小的隻是按規矩辦事。雖然小的身份卑微,但也知道這世上有規矩二字。”


    霖兒重重地一拍桌子:“你說誰沒規矩,我家夫人作為公主殿下的師娘,豈會賴你那點銀子?吩咐你那人你得罪不起,公主的威嚴就是任你肆意踐踏的了?”


    此話說得極重,掌櫃怯怯地縮了縮脖子,兩邊都是不好相與的。叫哪個不順心,他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心中忖了半晌,掌櫃堅定道:“還請夫人迴客房歇息,別要叫小的難做。若是夫人能叫王爺收迴成命,便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小的也不必夾在中間為難。”


    夫人是公主殿下的師娘,王爺還是公主的師父呢。爾時王爺那般自信滿滿的樣子,想必也是有把握叫王妃迴心轉意的,到時自不會叫公主刁難於我。


    雲韶眉頭皺了皺,將魏茵茵遞如薑蘭懷中,轉而對掌櫃道:“如此留下人質,我可能出去了?叫他收迴成命,也要我見到他的麵才行。”


    掌櫃被道破心思,訕訕一笑:“夫人大可放心,對小姐和蘭姑娘,小的定會命人照顧周全。稍有疏忽,王爺也不能答應不是?”


    雲韶鼻間重重地哼了一聲,又對薑蘭吩咐了兩句,這才出了客棧。


    魏夢槐蹙眉,看著麵前爛泥一般伏在桌上的魏謙遊,很是怒其不爭。整日這般借酒澆愁有什麽用,上迴分明已經有了進展,更該加把勁牢牢把握住才是。


    瞧魏謙遊又要去抓酒壺,魏夢槐搶先一步,將酒壺抓在手中:“你當這是什麽好東西呢,它洗不去你心裏的苦悶,隻會把你的情緒不斷放大罷了。師娘如今都不願理你,你若是再不停下,我也不管你了。”


    魏謙遊麻木地抬起頭來,渙散的目光茫然地尋覓著什麽。忽而開口:“韶兒你來啦,我就知道你不會這般狠心,棄我於不顧。”


    魏夢槐眉頭皺得更深了些,揮手就將酒壺摔在地上:“多喝了兩杯抽什麽風,怪不得雲韶厭你,你就活該承受這些。”


    說話的同時,魏夢槐又有些心慌。這幾日聽了魏謙遊許多酒話,連同雲韶自餘杭出走那事也在其中,魏謙遊將她認錯是不是意味著……


    瞧著魏謙遊走來,魏夢槐的心漸漸提到了嗓子眼,除此之外心中還隱隱有些期待。人都是自私的,魏夢槐也不例外。


    她也幫著勸了這麽久,雲韶既然自己不肯要,也不能怪她把握機會了。心裏作了一番建設,魏夢槐剛欲起身相迎,卻見魏謙遊從她身邊走了過去。轉頭一望,雲韶正一臉漠然地站在那處,倒是她一廂情願了。


    “你們聊著,昨兒個我叫苟得意新添了一批魚苗,正好得空去瞧瞧。”魏夢槐信口找了個說辭,便推出屋外替二人掩好屋門,並未叫二人察覺自己麵上的失落。


    雲韶側身躲過魏謙遊伸來的手:“少自作多情了,誰掛念你。將我那酒樓和五湖山莊近日的入賬交出來,日後那兩處便都歸你所有,你我也再無瓜葛。”


    魏謙遊似沒聽見一般逐步逼近,借酒壯膽一把將雲韶抓住。


    濃重的酒氣,叫雲韶不禁皺了皺眉頭,用力抽出雙手轉身便走。她就不該來這魏王府,直接去找漪桐和秦姐姐就是了。


    魏謙遊腳下飄忽,速度卻是不慢。饒是雲韶及時察覺,卯足力氣跑了,還是沒出院門就被魏謙遊環腰抱住。


    雲韶心有抵觸,本想著掙開再跑的,但想著跑幾次都要被追上幾次,索性就不跑了。


    “我今番過來,不過是想要拿些銀子付房錢罷了,說到底那也是我的東西,你還想賴著不成?”雲韶盡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叫心中的冰雪被身後的熾熱融化。


    魏謙遊仍舊是不發一言,攔腰就將雲韶抱起,大跨著步子返迴屋中。


    被丟在榻上,雲韶還是頭一遭見魏謙遊這般強硬,不免有些心慌。人道酒後……魏謙遊不會是按捺不住了吧?


    一念至此,雲韶拚了命的掙紮。然而魏謙遊山嶽般將她鉗製著,她的掙紮不過是杯水車薪。


    “韶兒,我好想你……”魏謙遊一雙眸子將她望著,其中不帶半點雜質。


    隻是這聲音中的感情實在複雜,叫雲韶聽了目光也不自覺地被牽引過去,呆怔地與魏謙遊對視著,就連魏謙遊繼而的動作也忘了阻止。


    待得察覺到魏謙遊在做什麽時,雲韶驚恐地發覺,自己已然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心中的抗拒僅存一根細線吊著,然則這根細線,也在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中沉浮,不知什麽時候就斷了。


    聽著雲韶聲音中帶了些哭腔,魏謙遊稍緩了緩動作,柔聲問道:“這樣可會覺得難過?”


    雲韶咬著下唇將頭扭到一邊,不願承認自己並不抗拒眼下的感受,更不願叫魏謙遊有所發覺。


    魏謙遊俯身下去,湊近雲韶耳邊:“韶兒你不想說話,聽我說就是了。我當真分不清此刻是夢境還是現實,隻希望能夠留住這一刻。縱然真是夢境,便叫我這般永遠睡過去就是了。”


    雲韶腹誹:你倒想睡過去呢,那我不陪你一起睡過去了?這樣的虧本買賣,我才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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