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韶正為如何尋得護院發愁,或許這便是心有靈犀,魏謙遊已經與杜燮談妥。


    一來雲韶並未與杜燮見過麵,比之旁人更容易叫她放下戒心。而來杜燮師從公子門,雲韶身旁有這麽一位,魏謙遊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放心些。


    接下來的幾日,杜燮得空便要持著長劍,到較為繁華的街上去。饒是他什麽都不做,隻麵容冷峻地站在一旁,就足夠的鶴立雞群。


    “你說的可都屬實?”聽聞這消息,魏謙遊“騰”的坐起身來。一頭散亂的長發桀驁不馴地遍布周身。


    苟得意激動道:“那還能有假,杜少俠剛叫人傳來的消息,夫人可算是出門了。殿下快去吧,若是再晚些,恐怕杜少俠拖延不住。”


    “還用得著你說。”魏謙遊手腳忙亂地披了外衣,一陣風似的出了王府。


    轉觀杜燮這邊。雲韶已經站在杜燮麵前打量了許久,心裏自語:派頭倒是足的很,就是不知身上有多少本事。況且師娘的告誡,加之親身的經驗,都提醒著雲韶,這般貌似忠厚的男子不可信。


    “姑娘看了在下這許久,有話不妨直說。”杜燮沒抬頭,聲音中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疏遠。


    雲韶訕訕一笑:“尚沒看出你是賣人還是賣劍,一時未敢冒昧。”


    杜燮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在下途徑金陵,花光了盤纏。便想著靠身上這些拙劣本事,換些銀子迴鄉。”


    難怪聽著口音有些別扭,不過外鄉人才好,不用怕是那廝特意安排的。隻是不知道這人有多少本事,待我試探一番。


    為了能叫這人拿出真本事,她就不客氣了。迴憶了一番趙清綰的樣子,雲韶嗤笑道:“既是拙劣本事,如何敢出來獻醜。這劍倒是像模像樣的,不若你把劍賣給我,保準給你足夠迴家的盤纏。”


    杜燮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握劍的手明顯緊了緊:“此劍對在下來說意義非凡,恕在下難從姑娘好意。”


    “本姑娘看上的東西,定是要據為己有的,這可由不得你了。”雲韶說罷便欺身上前,伸手朝那長劍抓去。


    杜燮心忖:這王妃的性子,怎麽同王爺說的差了這麽多,一個不順心就要動身。還是小心應對,別傷了她才是。


    當下也不敢拔劍,隻以拳腳相對。卻是初一交手,雲韶就叫他吃了個大虧。杜燮如何能想到,堂堂的王妃,竟然還會這些東西。隻得盼望著王爺快些過來,王妃自然就會收手了。


    被壓製了幾個迴合,杜燮越戰越險。知曉麵前之人的身份又不敢下重手,隻得硬挨了雲韶一掌,快速後退的同時拔劍出鞘,在身前挽出一片劍影。


    雲韶隻覺眼前一花,不再貿然上前。直到杜燮將劍收了,雲韶也再沒戀戰之意。


    “倒是有幾分本事,正好缺個護院,就買你了。”雲韶欣喜道。雖然不算親身體驗過這劍招的厲害,但這麽快的劍,嚇人是足夠了。


    “是聘。”杜燮惜字如金,頗有些高人的風範,自始至終都未正眼瞧過雲韶。


    雲韶也沒在意,杜燮再怎麽生人勿進,還能比得過某人討厭不成。當即拿出錢袋,就要付銀子給杜燮。


    “且慢!”苟得意遠遠地喊了一聲,風風火火地跑過來。


    向雲韶行了一禮,又對杜燮道:“少俠當真是好身手,王府正缺這樣一個護院。若是少俠有意,可否借一步說話?”


    雲韶看到這人就沒好氣,當年還是她將苟得意收在清風寨中,如今卻成了別人的小跟班。


    將苟得意瞪退了幾步,雲韶厲聲道:“看不到我已經準備付銀子了嗎,你這時候冒出來,存的什麽心思?”


    苟得意諂笑道:“夫人息怒,請些身手出眾的護院迴去,也是王爺的意思。夫人有何不滿,且對王爺說就是了,何必為難小的。”


    話音剛落,魏謙遊就來無縫銜接:“況且夫人的銀子,少俠尚未接過,交易還不算完成。同請一人,自然是價高者得。”


    說著,魏謙遊從腰間解下雲韶所贈的荷包,從裏麵拿出一疊銀票來。


    苟得意接過,轉遞到杜燮麵前:“這些足夠少俠的盤纏,少俠可願考慮考慮?”


    杜燮眼前一亮,目光落在那疊銀票上,再無法離開。咽了咽口水,便要伸手去接。


    雲韶一陣氣結,果然這般麵相的男子都不可信。真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都不知道什麽叫先來後到嗎?自以為占了便宜,在那廝身邊當差,可有你受的。


    魏謙遊朝雲韶望去,自得一笑。而後湊近雲韶耳邊,輕聲道:“這少俠夫人是帶不走了,但夫人若是缺個護院,我倒是可以效勞,而且我很便宜。”


    “誰是你夫人,給我有多遠躲多遠。再湊上來,留神我對你不客氣。”雲韶一拳打在魏謙遊鼻子上,幾乎是卯足了全身的力氣。


    見魏謙遊捂著臉,指縫間泛出絲絲殷紅,雲韶轉頭便走,根本不做任何留戀。始亂終棄的主子,配上不講信譽的護院,正好天生一對。不過是個護院罷了,總能找到更好的,這樣的護院本姑娘還不稀罕呢。


    悶頭走出兩條街,忽聞有人喚她。雲韶心中憤憤道:竟還敢追上來,你們主仆都是一丘之貉,管你追上來的是哪個,先教訓一頓再說。一念至此,雲韶頭也不迴便向後踢出一腳。


    杜燮慌忙閃開,再麵對雲韶顯得有些尷尬:“姑娘消消氣,在下方才可沒幫著他們。”


    雲韶斜睨杜燮道:“你不是被他們聘了當護院嗎,還來追我做什麽?”


    轉念想來,這人遠在他鄉沒了盤纏也是可憐,方才那般抉擇也在情理之中。這迴雲韶出言,並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


    杜燮撓頭踟躕了半晌,才為難道:“在下當真是走投無路,說出來也不怕姑娘笑話。那兩人真是怪異得很,方才姑娘走後,他們就將銀票搶了迴去。在下要跟他們同走,他們卻叫家丁拿棍子趕我……”


    “如今你認清了他們的嘴臉,往後再見著他們,可還會傻頭傻腦的相信?”雲韶半耷拉著眼皮哂笑。


    杜燮立馬表明立場:“決計不會,下迴在下撞到他們,定要他們知道如此作為的後果。”


    “這就是了。”雲韶滿意地點了點頭,作勢便要離開。


    杜燮見狀,忙趕了兩步在雲韶麵前站定。


    雲韶蹙眉道:“少俠為何攔我去路,可是我沒交代清楚?”


    杜燮臉色漲紅:“姑娘方才不是說,府裏正缺護院。在下想著,若是姑娘不嫌棄,在下可擔此職。”


    雲韶心中偷笑,立時露出一副市儈嘴臉:“可你方才著實叫我失望了一迴,就算聘了你,這工錢嘛……”


    小心翼翼地捧著雲韶擱在自己掌心裏的碎銀子,杜燮一臉的悲戚。他不說遊曆大江南北,也是從西耆遠道來了中土。這一路上,他就從沒見過這般算計的王妃。


    “怎麽這副表情,若是不願意的話,我另聘他人好了。”雲韶不滿道。你還不願意,本姑娘還看不上你呢。


    杜燮忙將銀子揣到懷裏,陪笑道:“姑娘可不計前嫌,在下謝姑娘還來不及,哪會有半點不願。別說是這些工錢,就是姑娘不付銀子也是應該的,隻當是在下為先前的過分之處買單了。”


    本是一句客套話,誰知雲韶卻當了真,強迫著他將銀子又交了出來。


    杜燮委屈巴巴地跟在雲韶後頭,心中不停默念著“男兒有淚不輕彈”。雖是幫魏王的忙,但他先前所說都是實話,他是當真缺銀子啊。


    杜燮不禁想問雲韶一句:“你堂堂的一個王妃,這樣無所不用其極的剝削於我,真的好嗎?”


    然而杜燮還是將雲韶想得太過善良,隨雲韶迴了那宅子,他的噩夢才真正開始。作為宅子裏唯一的勞動力,杜燮可是腳不沾地忙了一天,還是不要報酬的那種。


    薑蘭讚道:“還是姐姐有本事,出門信步一走,就帶迴來一個這麽能幹的。不像蘭兒,找了這麽多天,一個能看入眼的都沒有。”


    雲韶在薑蘭額上輕點一下:“你這是誇姐姐,還是說姐姐眼光低呢。不過這杜燮確實有些本事,最主要是他並非中土人士,全然不必擔心某人別有用心。”


    薑蘭識趣地沒接話,通常雲韶表示對魏謙遊的不滿時,她都會保持沉默。隻叫姐姐發泄了情緒便好,她就不出言附和,叫姐姐感受她的義憤填膺,再對王爺的不滿更添幾分了。


    雲韶神色複雜,叫人看不出在想什麽。或者說能看出的實在太多,辨不清哪個才是主要。


    “待茵茵長大些,我便帶著她離開金陵,再不見那廝一麵。我們走了,他別說是惋惜,說不定還偷樂呢。”


    薑蘭幹笑,主動握上雲韶的手,試圖安撫情緒。


    雲韶又道:“我看還不止梁語凝,似他那樣的人,哪裏會守身如玉。我二人分別的那段日子,他與魏夢槐朝夕相對,說他們之間無事,可是要叫我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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