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是牧之迴朝的日子,趙王起了個大早,魏謙遊則是壓根一夜沒睡。將雲韶哄睡著了之後,就在魏夢槐的門外求了一夜。


    魏謙遊疑心病,簡直是日漸劇增的。為了不讓雲韶和魏茵茵遭到迫害,幾乎每次出門超過半個時辰,他都要來魏夢槐這裏求她護雲韶母女周全。不怕趙恬有所察覺,就怕鄧銘釗那廝還沒死心。


    魏謙遊和裝扮成侍衛的趙王同林牧之進宮,鄧銘釗則是侯在趙王府的不遠處,待他們進宮之後將這消息傳到趙恬的耳朵裏。若是趙恬聞訊要進宮維護自己的身份還好,若是要逃,就該是鄧銘釗發揮他的作用。


    林牧之迴來時,已經下了朝,三人便被傳喚到了皇上的書房中。


    聽到魏謙遊陪著林牧之同來,皇上頓感頭大。永寧侯替兒子謀前程,於情於理都說得通,而且永寧侯還是個知足的。哪像是魏謙遊,自己從他這裏坑了個封號過去,還指不定要替弟子求什麽呢。


    皇上打定了主意,待會兒不論魏謙遊說什麽,都隻當是耳邊風。叫他自己覺得沒趣,就收了那些心思。


    趙王作為魏謙遊的隨從,被留在了外麵,魏謙遊二人進屋行禮。皇上微微頷首,一旁作陪的太子則是朝二人笑了笑。


    能被趙王瞧上的,太子早就生了結交之意。可惜,他堂堂的太子,終究在爭寵上麵輸給了雲韶。


    皇上沒直接讚賞林牧之,而是先問魏謙遊道:“聽聞魏王難得出門一次,今日怎麽有空來看朕了?”


    魏謙遊大惑不解,臣子來看望皇上,還要分有沒有空嗎?再說皇上這麽緊張做什麽,他又不是來替魏茵茵討封號的。


    想到此處,魏謙遊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而後良心發現般地想起趙王還在外麵,隻得將這想法壓了下去。


    魏謙遊俯首道:“自然是有事奏明聖上,不過今日牧之才是主角,臣就不喧賓奪主了,稍候再與聖上詳談此事。”


    皇上眼角抽了抽,總覺得魏謙遊憋著壞,心中已經做出了退讓。想著若魏謙遊替林牧之爭取的不過分,不若就依了他,總要強過給魏茵茵封號,或是應承了趙清綰的終身大事。


    更叫皇上心慌的是,他讚賞過林牧之,又論功行賞過隨行之人後,魏謙遊都沒說一句話。你丫要是再嚇唬朕,信不信朕就地處決了你?


    然而這並非魏謙遊的本意,他不過是在等趙恬聞訊趕來罷了。聽聞外麵通傳說趙王求見,魏謙遊忙起身道:“稟聖上,今日臣來,是想將一位朋友介紹給聖上。”


    皇上看穿了魏謙遊的心思,卻是會錯了意。原來你小子一直不說,是早知道趙王迴來,想要趙王替你說話呢?敢算計朕,朕要是叫你小子得逞了,還不埋沒了朕的一世英名?


    太子小聲勸道:“敬王府牽連出一大批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還請聖上三思。”


    心裏作了一番建設,皇上淡然道:“能被魏王稱作朋友,定也是不俗之人,如此魏王就將他請進來吧。”


    魏謙遊道了謝,對一旁的高公公道:“還請公公再辛苦一趟,替我將二蛋叫進來。”


    二蛋正是魏謙遊替趙王取的化名,皇上聽得這名字不禁皺了皺眉頭。魏謙遊竟是想要他封賞一個隨從,那便是決計沒這個可能。


    趙恬進來後,環視書房一圈才想起來請安。聽人傳報說,魏王帶了一個與他模樣相似的人進宮,然而書房中並沒找到此人,趙恬暗鬆口氣。


    趙王跟著趙恬後麵進來,跪地振聲道:“兒臣叩見陛下。”


    此言一出,書房內眾人麵色各有不同。太子和林牧之不解,趙恬故作鎮定,魏謙遊則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轉觀皇上,瞪了一眼魏謙遊,心道了一聲麻煩,卻不於眾人表明心跡。


    見皇上遲遲不肯開口,魏謙遊道:“聖上,臣介紹的這位朋友,可叫聖上有幾分興趣?”


    皇上沒作答,心說你小子知道什麽,一天到晚的給朕找不痛快。


    趙恬冷聲道:“此人倒是與本王生得像極,隻不知魏王待他來是何意?”


    說這話時,趙恬心裏也在犯嘀咕,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紕漏,竟叫人抓住了馬腳?


    魏謙遊裝傻道:“不光是這副皮相,此人的本事,才幹也不輸趙王什麽。如此棟梁,做臣子的自然是要引薦給聖上。趙王的意思是說,與趙王相似之人,不可在朝為官?”


    趙恬厲聲打斷道:“我中土豈是何人都能用的,魏王莫要被奸人蒙騙了。”


    魏謙遊心中冷笑,還不知道誰才是那個奸人。不過這點你倒是不用擔心,我斷然不會被你蒙騙。


    太子一直在旁默默觀望,他與趙王私下裏交情也算不錯,自然不希望真正的趙王被人冤枉。隻是麵前這兩人,除了衣著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同,就怕好心開口卻幫錯了人。


    然而看魏謙遊和那位趙王吵得不可開交,也不是解決之法,太子正色道:“夠了,在陛下麵前如此吵嚷成什麽體統?”


    趙恬恭敬告罪,魏謙遊則是心道:你當小爺願意和他吵呢,還不是看皇上一直不開口。


    見兩人不再做口舌之爭,太子退至一旁。皇這才開口,問的是跪地俯首的趙王:“既然魏王在朕麵前引薦了你,你就與朕說說,你是何來曆?”


    趙王正色開口:“迴陛下,七月前,兒臣在城外破廟承蒙魏王和一位姑娘搭救。爾時兒托求魏王先行護送陛下迴宮,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誰知那姑娘妙手迴春,短短半日便叫兒臣恢複如常。”


    皇上麵色一凝,從前知曉此事的,便唯有魏王、趙王和穆晟一眾。如今更是隻餘魏王和趙王了,難不成魏王帶來的這個才是……


    朕和魏王迴到城中不久,趙王便出現在王府中。若是那位姑娘妙手迴春,這倒是說得通了,但在兩人的真假上麵卻是斷了線索。皇上目光落在趙恬身上,略有詢問的意味。


    趙恬忙跪地,將那日他如何領兵去追穆晟,迴到金陵後所生之事一分不差的說了。還有些是魏謙遊不曾聽過的,皇上聽罷微微點頭。


    魏謙遊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剛才發覺,皇上看到兩個趙王同時出現,除了麵色凝重之外,根本沒表現出過驚訝。由此可見,對於假趙王的存在,皇上是知道的。


    然而皇上自己都不辨虛實,魏謙遊一時也不敢斷定,他帶來的這個是趙王還是趙恬。


    皇上目光複又落在趙王身上:“既如你所說,這許久為何都不會金陵,反倒如今迴來了?”


    趙王麵色坦然道:“當日穆晟遭了擒獲之後,兒臣本欲隨鄧國公世子一同迴朝。隻是兵荒馬亂之中,兒臣察覺一人行跡可疑,便追了上去。誰知這一追,往返就花了數月之久。”


    皇上微微挑眉:“那你倒是說說,這數月你所追是何人?”


    趙王尚不知曉皇上已經為趙清綰正名,麵泛猶豫不知如何開口。踟躕了許久才道:“那人遮著麵紗,看不清容貌。但從體態來看,兒臣懷疑是清綰公主。”


    不光是皇上,書房內眾人皆是心下了然。加之先前皇上為趙清綰正名時,趙王若是去追那刺客確實無從知曉,心中的天平自然偏向了趙王。


    趙恬額上已經微微見汗,形式屬實對他不利。若是再不想法子扳迴一城,別說如今的地位保不住,怕是再無翻身的可能。


    太子提議道:“不論何種說辭,皆是這二人的一麵之詞,無從斷定誰才是真正的趙王。兒臣提議,不容陛下與二人滴血認親,如此一試便知。”


    皇上微睨了太子一眼,麵上隱有不滿。卻還是吩咐高公公傳來太醫,籌備這一場滴血認親的戲碼。


    等待的過程中,趙王麵色如常。反觀趙恬卻是勝券在握一般,雖然沒在皇上麵前太過明顯,魏謙遊還是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自信。


    這讓魏謙遊大惑不解,若是用這手段,假的那個該是無所遁形,慌忙勸皇上保重龍體才對。怎麽看趙恬的反應,卻是巴不得如此。甚至太子提議時,還怕皇上不肯答應似的?


    再看趙王,眼中隱隱透露著些煩悶,卻並無驚慌之色。如此坦然魏謙遊倒是能理解,但此情此景,何故會叫他心生煩躁?


    等了不多時,眾人皆是收了思緒,將目光凝聚在那兩滴血液上麵。看得其中的一邊與皇上的血液交融,眾人心中同時生出疑惑:這是誰的?


    皇上並未讓公布答案,隻是喚上高公公和禦醫,不知進到裏間說了些什麽。


    趙王依舊是麵無表情,盯著眼前的地麵。


    趙恬就要囂張得多了,嘴邊噙著得意的笑容,目光掃過魏謙遊、趙王、林牧之三人。似是再說:既然和本王對著幹,從前的情誼便一筆勾銷了。從此你們和本王之間,便隻會剩下你們的提心吊膽。


    將二人各自不同的反應一對比,眾人心中頓時有了答案。太子隻是簡單地麵露了然,魏謙遊的心則是沉到了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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