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極不情願地鑽了進去,早知如此,方才師父劈食盒的時候,她就去拿脖子接了,何至於受此折磨。


    等了半天也不見魏謙遊馭馬,饒是希望早去早迴早解脫。轉念一想,溫婉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和他搭話了,迴來後還不知道有什麽等著她呢。


    還是雲韶忍不住問道:“謙遊,可是又生了什麽事,怎麽還不走?”


    魏謙遊微笑著探頭進來:“下來吧,已經到了。”


    雲韶驚恐地撥開窗子上的簾幕,不遠處“迴春堂”三個字赫然撞入眼中,頓覺頭腦一陣眩暈。還真是……平穩哈。被魏謙遊扶下馬車後,雲韶才發現不止如此。


    順著雲韶定格在某處的目光望去,魏謙遊解釋道:“怕馬蹄聲吵到你,就纏了裹布,這一路上沒感到不適吧?”


    雲韶沒來得及開口,溫婉怏怏道:“別說不適了,連‘這一路’都沒感覺到。師父的馬術如此精湛,師娘怎麽會感到不適,師娘又不是犯了神經的那個。”


    雲韶揉著溫婉的腦袋表示安慰,魏謙遊對自己的異常沒有自知之明,壓根沒聽出溫婉是在說他。


    待確認了雲韶站穩後,魏謙遊笑對溫婉道:“少說這些沒用的,有心思誇師父,還不如想想怎麽讓你師弟師妹順利降生呢。你就在馬車上稍候,我和你師娘進去。”


    溫婉巴不得如此,往後她和師姐之一,沒準還要來這裏呢。溫婉不求什麽,隻希望日後過來,大夫看她像看個正常人就是了。


    “都讓開,沒看見我家爺來了嗎?誰的腳再敢出現在這條路上,別怪爺手裏的刀不長眼睛。”


    魏謙遊扶著雲韶沒走出幾步,就聽得一陣噪雜之聲。皺眉望去,叫囂的是個壯碩漢子,手中一柄明晃晃的鋼刀肆意指向路人。


    過路之人見了這般蠻橫的,都是迅速躲避,唯恐遭受殃及。


    在那漢字身後,還有幾個與他身材相仿的,皆是麵露兇相,將一個年輕男子包圍在其中。那年輕男子生得俊俏,麵上沒有半點表情,低頭想著什麽。


    雲韶憤然道:“太囂張了,清風寨才散夥,這些人就來占了我的山頭。來金陵當土匪,也不來跟我打聲招唿。”


    此言頓時激起了路旁幾個少女的不滿:“說什麽呢,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那是雲水閣的角兒,豈容你這般誹謗?”


    魏謙遊一眼瞪去,說話的幾人也看清了自己嗬斥的是誰,怯怯地低了腦袋,祈禱著別被魏王妃記住。


    魏謙遊安撫了雲韶一番,罵道:“什麽雲水閣,竟這般橫行霸道,和土匪惡霸有何異處?”這名字記不起在何處聽到過,但魏謙遊可以確定,金陵是絕對沒有雲水閣的。


    雲韶生怕魏謙遊去找麻煩,小聲提醒道:“雲水閣,就是顏攸禮替秦姐姐修的戲園子。聽說雲水閣的角兒,是看慕了秦姐姐的名,從平江遠道來的,該是名喚江雷。”


    魏謙遊點點頭,那壯碩漢子已經走至兩人麵前。顯然不識得二人,刀刃指在魏謙遊麵前,用鼻孔瞪著二人。


    “小子,我家爺要過路,你是真瞎了眼還是裝看不見,還不快讓路?”


    周圍不少人都是認識這位魏王的,卻是被其餘幾個護在江雷身旁的漢子攔至兩側,想要出言提醒都是做不到。


    魏謙遊將雲韶扶上馬車,又折返迴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那人道:“這路如此寬敞,兩架馬車都未必能將你家爺攔住,何故一定要選在我們所站的地方走?”


    那漢子被問得一愣,印象中他家角兒出行時都是這般。而他們,則是仗著角兒的名聲,對過路之人頤指氣使。若是有人不服氣,便亮出刀子來將其唬住。


    聽得周遭的唏噓之聲,那漢子沒好氣地伸手在魏謙遊胸口一推。廢那麽多話做什麽,他家角兒的時間可金貴得很,將這小子趕走就是了。不過光趕走還不成,敢攔他家角兒的路,少說也要打個半死,叫這小子長了教訓。


    漢子想要樹立威信,已經使出了渾身的力氣,誰知這一推卻沒能推動,倒險些叫自己失了平衡。


    “好小子,你當真不怕死?”漢子喝了一聲,作勢便要舉刀劈下。聽說角兒最近又找了個新靠山,是什麽王爺的兄弟,想來就是將這小子砍死了,角兒也能出麵擺平。


    一念至此,漢子手中鋼刀不留半分情麵,便朝魏謙遊劈來。


    魏謙遊自然沒忽略那漢子眼中的殺意,手掌向上托在漢子的手肘處,叫他這一刀無法劈下。隨後一腳踹在那漢子胸口,這一腳魏謙遊盡可能地使力道柔和,隻會將這漢子推出去,卻不會傷及筋骨。


    瞧那漢子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爬起來。雲韶挑眉望著魏謙遊,怎麽做了王爺,人都變得仁慈了不少?


    溫婉哼鼻,替雲韶解惑:“婉兒猜,師父是怕師娘受驚,才故意留了手的。師娘若是把這簾幕放下,那廝這會兒該是咽氣了。”


    雲韶忖了片刻,道:“那我還是看著吧,畢竟是秦姐姐的人,怎麽也要給些麵子。”


    魏謙遊無意與他們糾纏,踢走了那漢子就要轉身迴來接雲韶。那漢子卻是不依不饒,召集了身後的幾個同伴,意圖以人數取勝。


    江雷漠然地看著魏謙遊和手下的鏢師纏鬥在一處,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用班主相公的話來說,這是要保持神秘感,雖然他並不覺得有什麽用。好想上前一起教訓這不讓路的小子啊……


    被幾柄明晃晃的鋼刀逼退,魏謙遊迴頭警示般地看了一眼雲韶。雲韶吐了下舌頭,壓下心中的擔憂,將目光收迴了馬車之中。當然,這擔憂是對誰的,隻有雲韶自己知道了。


    不多時,魏謙遊麵前就隻剩下了最精明的那個漢子,沒有了同伴供他躲藏,才暴露在魏謙遊的視線之中。


    雖然禦醫說,再過幾月寶兒才有聽力,但魏謙遊唯恐出現意外。麵前這些鏢師,都是在慘唿之前昏厥了過去。


    “少,少俠饒……”


    魏謙遊將手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種欺軟怕硬之人的半個聲調,被寶兒聽了都是一種對耳朵的汙染。


    “將他們抬走,你便可以離開。”魏謙遊說罷也不管這漢子作何反應,森寒的目光掃過江雷。


    江雷這才覺出幾分緊張來,他聘來的這一眾鏢師都奈何不了此人,他該如何應對,給人家下個腰?


    魏謙遊緩步走去,扯出一塊帕子蓋在江雷頭上,掩去他的麵容。既然韶兒要賣給秦蓁人情,他自然不會與江雷為難,隻別髒了寶兒的眼睛就好。


    在一片叫好聲中,魏謙遊扶著雲韶進了迴春堂。


    大夫將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裏,心中也在叫好。更何況宮中有多少禦醫,魏王能帶王妃來迴春堂,無疑是對他的信任。隻是被魏謙遊纏著問了兩個時辰之後,大夫還是收起了免除診金的想法。


    雲韶掩麵提醒道:“這問題你已經問過三遍了,你要是有什麽沒記住的,迴去問我就是了。”


    有嗎?魏謙遊訕訕地笑了笑,對大夫伸出一根手指:“最後一個問題哈,大夫,可能診出是男是女?”


    雲韶不滿道:“是男是女還不都是你的骨肉,有什麽可挑剔的?”


    魏謙遊反應了一下,心知雲韶會錯了意,解釋道:“是男是女我都是歡喜的,隻是早知道男女,不是早能將名字起出來。省的男女各起一個,到時總要舍棄一個,想來多少有些不舍。”


    大夫聽得這最後一個問題,心說終於要解脫了。立時收迴呆滯的目光,作出一副沉穩相,撚須道:“至少要四個月才能從脈象中診斷得出,到時魏王再帶王妃來吧。”


    魏謙遊道了謝,心知自己定然耐不住四個月的等待。罷了,多想出來的那個也不必舍棄,早晚用得到。


    沒邁出迴春堂,魏謙遊就見溫婉麵色凝重地望著江雷為首的十數人。趁著雲韶將頭倚在他肩上輕聲說話,沒注意到那邊的動靜,魏謙遊折返數步,讓雲韶在此稍候。


    “好小子,你竟還敢出來,可知道爺等了你多久?”江雷咬牙切齒道,魏謙遊叫他當眾失了麵子,叫他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這次江雷帶來的,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土匪,一夥實實在在的亡命之徒,還怕對付不了一個年輕人?


    不錯,這些人是土匪無疑,還是顏攸禮特意從五湖山莊調來雲水閣的。溫婉沒去過五湖山莊,他們自然是不認得,但魏謙遊作為莊主的相公,五湖山莊的三當家,他們再熟悉不過。


    “你們先迴去,韶兒有了身子,別被你們驚到了。”魏謙遊神色複雜地吩咐道。


    溫婉不解何意,低聲道:“師父,這些人不知是哪裏的土匪,看著就比咱們清風寨的弟兄幹練,恐怕個個都不是庸才。婉兒就算不濟了些,不留下幫師父,如何放心得下?”


    江雷則是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是魏謙遊被嚇傻了。身旁不過站了一個小丫頭,何來“們”這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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