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闌人稀,身邊沒了婉綰二人的勸導,魏謙遊隻覺心急如焚,再顧不上那美好的設想。


    翻身下榻,魏謙遊輕手輕腳地摸到門邊,向外張望了片刻。


    確認了附近沒人會來,魏謙遊才邁出屋門,朝雲韶那邊過去。舉手投足間,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意味。


    雲韶屋裏已經熄了燈火,魏謙遊朝裏麵望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剛要推門進去,卻聽吱呀一聲,驚得魏謙遊忙欠身躲藏。


    雲韶畢竟和蘇漪桐更為親近,是以當下偷摸之態,也比魏謙遊更有幾分味道。


    隨後便是與魏謙遊同樣的流程,雲韶躡手躡腳地摸到昨日魏謙遊三人對飲的那間屋子。躲過一支巡夜的隊伍,雲韶才上前輕拍了拍房門。


    又貼著門板聽了聽裏麵的動靜,隻見雲韶臉色連變。警惕地環顧過四周,又將拍門的力氣加重了些。


    “謙遊,謙遊……”雲韶卯足力氣推門,誰知弟兄們真聽她的話,說封門就封得死死的。她這一推,原本輕飄飄的木門竟紋絲不動,直叫雲韶覺得是推在了牆上。


    魏謙遊隻在黑夜裏露出一雙眼睛,看著雲韶的舉動,心中暖洋洋隻餘又是覺得好笑。


    重重地踢了一腳門板,還不見有人迴應,雲韶抱怨道:“這廝當真是有幾分本事,竟敢和我置上氣了,好心來看他竟理都不理我。”雖是在抱怨,語氣中卻是三分不滿七分擔憂。


    “許是睡著了呢。”身後傳來一個淺笑的聲音。


    雲韶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餓了一天一夜了,哪裏還睡得著?別是……”雲韶沒敢再說下去。


    “別是如何?”魏謙遊語氣中多了幾分戲謔。


    雲韶這才意識到身後多了一人,慌忙轉身推出一掌。驚慌之下雲韶恨不能將平生所學融匯在這一掌中,卻融匯了個不倫不類,整個人直接失了平衡。


    魏謙遊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撈,才沒叫雲韶摔在地上。隻是黑夜中視覺受限,抓到的位置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好軟啊……”魏謙遊頭腦一空,不受控製地將此時的感受直接說了出來。


    緊接著雲韶便感受到有什麽東西滴答在自己後頸,竟有些灼熱的感受。伸手沾了一點擱在鼻間輕嗅,這廝竟然流鼻血了?心裏都在想什麽齷齪事!


    雲韶站直身子,便揮過去一巴掌,魏謙遊未顧上躲避。“啪”的一聲劃破夜空,很是清脆。


    “果真是個無恥下流的,騙我擔心這麽久不說,我好心來看你還不知感恩,盡想著輕薄於人。”雲韶受了莫大的委屈,聲音中已經帶了些哭腔。


    “與旁人才稱得上輕薄,你我之間該說成恩愛才是。”魏謙遊手掌還呈現著那般難以言會的輪廓,一時忘了將手放下就開口說話,顯得很是猥瑣。


    雲韶道是魏謙遊還要將手伸來,雙手護在身前連退了幾步:“早知如此,便是叫你餓死在裏麵我也不來看你。”


    好容易得來的局麵,魏謙遊哪能輕易就放過了。逼至雲韶退無可退,又噙著笑意道:“早知如此?不知是怎麽個如此法?”


    見雲韶扁著嘴不答複,魏謙遊又道:“眼下你卻是來了的,饒是如此,你也沒走不是麽?”


    “你若是不將我攔著,我是要走的。”雲韶壯著膽子上前,企圖將氣勢壓倒迴去,卻是又被逼退迴來。


    魏謙遊邪魅一笑:“我不攔你,你要走便走吧,我跟著你就是。”說著,魏謙遊當真退開一步。


    雲韶試探著橫移幾步,見魏謙遊果真沒有阻攔的意思,腳步越發快了。


    “我迴去了,你別跟過來。”雲韶丟下一句便逃,頭都不敢迴一下。


    然而都被稱作了狗皮膏藥,魏謙遊哪肯辜負於她?亦步亦趨地在雲韶身後跟著,貫徹雲韶對他的形容。


    “你到底想要如何?就當我今夜沒去過還不成嗎!”雲韶看著快步跟進屋中的魏謙遊,歇斯底裏般地喊道。


    “韶兒,你既這般不願見我,今夜又為何過去?”魏謙遊攤手表示無辜,他可什麽都沒想做。


    雲韶語塞,她為何要過去,她心中自然是清楚的。誰承想魏謙遊出的來,叫被占了便宜還丟了麵子,這會兒哪裏肯承認。


    魏謙遊也收了笑意,沉聲道:“韶兒,你我重逢時日已經不短,就算你忘了過往,這些日子我對你如何也該清楚了。方才看你憂心忡忡地去找我,我心裏很是歡喜,怎麽叫你承認一句在乎我就這麽難?”


    雲韶聲音已經微不可聞:“誰說我在乎你了……”這不是她心中所想的呀,本想著戲弄他幾番,待他娶了魏夢槐自己也算解脫了。怎知一來二去的,就將自己給賠進去了。


    魏謙遊頭一遭梗著脖子和她掰扯起來:“婉綰如此說,鄧兄和漪桐如此說,連剛來寨中的顏攸禮和秦姑娘都看得出來。但他們說的我不在乎,我隻想聽見從你口中說出這一句。”


    有那麽明顯嗎?雲韶麵上有些僵硬,不想竟叫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說什麽,怪難為情的。你我都相識多久了,就算我腦中有那麽一段空白,你卻是沒有的,當真不嫌害臊。”雲韶隱瞞不過,推脫卻是少不得的。


    而魏謙遊捧了梁逸軒的心得那許久,得寸進尺早已被他練就得爐火純青:“相識再久又如何,縱是過去了那許久,眼下你我相對的這一刻,你給我的依舊是初見時的驚喜。”


    雲韶訕訕地笑了笑:“有沒有這麽誇張,鄧銘釗就從沒和漪桐說過這些,怕是天下間也少有似你這般,說出來也不覺肉麻的。”


    雲韶剛有動容,魏謙遊便上前將她攬在懷中,溫言道:“他們說這些話,哪能叫你我聽見。咱們也隻在私下裏說,不叫他們聽。”


    雲韶目光不自覺地避開,卻是沒有了掙紮。幾欲開口,卻是都覺難為情。終究還是在魏謙遊胸口推了一下:“這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便是了。我才剛對你有些好感,你若是再這麽逼我,可算得不識抬舉了。”


    魏謙遊嘴角咧到了極致,還覺不足以表達此刻的情緒,以致於眼中都含了笑意。輕聲喚道:“韶兒……”


    “怎麽?”雲韶半天沒聽到下文,怯怯地問道。


    魏謙遊伸手在雲韶臉上刮了一下:“你臉紅了,都燙手了。”


    雲韶羞赧更甚,趁勢道:“紅了麽?快拿麵鏡子來給我看看。”這次倒不是出於排斥,隻是魏謙遊不說,她也感覺到身上的燥熱,若是這般下去,她怕是要先把持不住了。


    魏謙遊攔腰將她抱起:“鏡子裏哪看得清楚,你若是真想看,我眼裏便全是你了。”


    雲韶望著那雙在黑夜中發亮的眼睛,似是找到了方向一般。黑夜帶來的茫然、不安之感,一瞬間被悉數衝散。


    “謙遊。”嬌聲喚出這兩個字,雲韶隻覺心跳驟然加速幾分。耳邊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便再聽不到旁的聲音,唯有那聲迴應顯得清明。


    雲韶又道:“自上迴師娘要你娶夢槐姑娘的時候,我便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原來我一直都是在乎你的。隻是……”


    魏謙遊忍不住要潸然淚下,總算是聽到雲韶說出這一句了。又聽雲韶話鋒一轉,不由問道:“隻是什麽?”


    雲韶語調忽而轉冷:“那日夜裏你摟著夢槐姑娘,可覺得愜意?”


    魏謙遊納悶:“那日夜裏?夢槐?”


    然而裝傻充愣,卻沒能阻止危險逼近。魏謙遊感受到手臂上被刺了一根銀針,身上寒毛瞬間根根豎立。欒鳳留下的這東西,他可是見識過厲害的。


    雲韶掌了燈,燭火搖曳了幾下,屋內便亮堂起來。見魏謙遊額上密布著汗珠,卻是咬牙忍著不肯唿痛。


    雲韶又撚了一支銀針,對準了魏謙遊胸口處:“還不如實招來!”


    魏謙遊費力開口,幾乎是一字一頓道:“老天開眼,韶兒你相信我,我當真不知道。與夢槐我向來是保持安全距離的,若有半句假話,我出門便被馬車撞死。”


    雲韶不知可否,隻在魏謙遊耳邊說了些什麽。魏謙遊聽罷眼中露出一絲決然,別說是這般,如今雲韶就算再過分的要求他都沒個不字。


    婉綰二人再去給魏謙遊送飯時,見得屋裏沒人,趙清綰的第一反應便是師父得手了。


    溫婉則是愁眉緊鎖:“怕是沒這麽簡單,估摸著是師父沉不住氣,先去找了師娘。眼下的情況不說功虧一簣,師父定是要遭冷落,連帶你我也沒有好日子過。”


    趙清綰心頭一緊,兩人對視一眼,絲毫不敢停歇地去了雲韶房中。


    隻見魏謙遊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身上貼滿了字條,上麵寫著昨夜招認的罪狀。


    婉綰二人見風使舵:“師娘,這廝怎麽得罪你了,告訴弟子,讓弟子替師娘出這口惡氣。”


    雲韶接下來的一句,卻叫婉綰二人又是怔愣:“這麽張口閉口就是這廝,連起碼的尊重都忘了,你們該叫師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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